薛永福驚疑不定的看著薛元敬, 沒有說話。

薛元敬見狀,唇角微微的勾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這就是一個父親對十日未歸, 生死未卜, 忽然一朝平安歸來的兒子的態度?不過他面上看起來還是溫順的:“父親, 我是人,不是鬼。若你不信,”

說到這裡,他伸手指了指地上。

夕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淺橙色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投在門板上:“父親請看, 我是有影子的。”

若是鬼魂,那自然是不會有影子的, 而現在他既然有影子......

薛永福又去看薛嘉月, 也在她身後看到了雖淺淡, 但到底還是有的影子。

他恐懼的心思漸消,定了定神之後才走到薛元敬的跟前,問他:“你回來了?這十天你和你妹妹跑到哪裡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孫杏花剛剛也聽到了薛元敬說的話,然後她也連忙去看薛元敬和薛嘉月的身後,果然都看到了影子。

知道他們兩個不是鬼而是人之後,孫杏花瞬間只覺得自己有一種脫力的感覺,差點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可忽然一想到剛剛她被薛嘉月嚇成那個樣子, 不由的就惱羞成怒起來。

她轉頭四處看了看,見旁邊的牆角正放著一把高粱穗子紮成的笤帚。笤帚柄是一截竹子,用的時間長了,已經都有些發黃了。於是她就兩步走過去, 伸手抄起了這把笤帚。為防止薛嘉月逃跑,她空著的另一只手則是緊緊的拽住了薛嘉月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然後她就倒過笤帚柄,劈手就往薛嘉月的身上掄去。一邊掄她口中還一邊罵著:“你個死丫頭,剛剛你竟然敢那樣嚇我。”

薛嘉月一見孫杏花去拿笤帚她就知道要捱打了。她想跑,但胳膊被孫杏花給拽住了,眼見得就只能結結實實的挨這笤帚柄一下了。不過忽然就見有人衝過來擋在了她面前,又伸胳膊去擋孫杏花掄下來的笤帚柄。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到。薛嘉月忙抬頭看過去,就見是薛元敬擋在她面前。

剛剛孫杏花將笤帚柄掄下來的那一刻,薛嘉月聽到了很沉悶的一聲響。足可見當時孫杏花用的力道有多大了。而這原本該打在她身上的,但現在卻是薛元敬替她受了......

薛嘉月心中又感動又難過,連忙抓住了薛元敬的胳膊,叫他:“哥哥。”

薛元敬回過頭對著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他沒有事,讓她不用擔心。但薛嘉月還是覺得心裡很難過,眼眶忍不住的就有些發熱起來,抓著薛元敬胳膊的手也緊了起來。

薛永福這時也走了過來,說孫杏花:“他們兩個平安的回來了,你該高興才是,還打二丫做什麼?”

說著,就想來拿孫杏花手裡的笤帚,但被孫杏花一瞪之下,嚇的手立馬又縮了回去。

孫杏花瞪完他之後就轉頭看著薛嘉月,手裡的笤帚指著她,罵道:“你這死丫頭這十天跑哪裡去了,都不知道死回來?害的我被村子裡的人在背後指點,閒言碎語的說我。今兒回來了,竟然還敢裝神弄鬼的嚇唬我。我不打你嫌腥!”

她待要上前去再打薛嘉月,但無奈薛元敬正嚴嚴實實的擋在薛嘉月的面前,一時倒是無法下手了。

不過對於薛元敬,孫杏花倒是不敢打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薛元敬才十四歲,平時話也不多,可孫杏花心中對他就是莫名的覺得有些發怵。總覺得他看人的目光冷冰冰的,就跟開了刃的刀子一樣。

但即便不打,話也是要說幾句的。於是孫杏花就使勁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後罵道:“前些時候你們兩個就跟一對烏眼雞一般,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現在進了一趟山回來倒好了,竟然還學會了替她捱打?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合穿一條褲子的?”

薛嘉月眼尖的看到薛元敬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來。知道他現在心中憤怒,擔心下一刻他就會對孫杏花做出什麼事來,於是她忙伸手握住了薛元敬的手,然後她就對著孫杏花說道:“娘,你快來看,我和哥哥這一趟進山撿了好多的山貨回來呢。”

她倒不是擔心薛元敬打不過孫杏花。只是再如何孫杏花畢竟是薛元敬的繼母,哪怕她平日再如何的苛待他,但若是他動手打了孫杏花,那不孝的罪名他肯定是要擔著的。但這個年頭,不孝的罪名可是很大的,只怕都會影響以後薛元敬的科舉路。所以薛嘉月見勢不對,這才連忙安撫薛元敬,同時又快速轉移話題。

好在孫杏花成功的被她將心思給帶到了撿到的山貨上去。雖然口中還是罵罵咧咧的,但到底還是走上前來,想要看揹簍裡裝的都有些什麼東西。

薛嘉月就叫薛元敬:“哥哥,你將揹簍放下來。”

大的揹簍是薛元敬揹著,小一些的揹簍則是被他提在手裡。現在聽到薛嘉月說的這話,薛元敬就沉默的將手上提著的小揹簍放到地上,又抬手將背上背的大揹簍放下,然後他就勢握著薛嘉月的手,兩個人往後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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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涼涼的,薛元敬知道她這是擔心他剛剛會一時憤怒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心中一軟,於是他不由的就用大拇指輕輕的摩挲了薛嘉月的手背幾下,意在安撫她。

薛嘉月就只覺得手背那裡癢癢的,抬眼去看薛元敬,就見他也正垂眼看她。

她不由的就對薛元敬展顏笑了笑,笑容明媚若初春日光。薛元敬見了,只覺心中一暖。也越發的覺得心裡柔軟了起來。

這一刻薛嘉月很有一種自己和薛元敬站在同一戰線的感覺。自然也有一種同是天涯論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而孫杏花這時候正高興的翻看著兩隻揹簍裡的東西。一邊翻看,還一邊叫薛永福過去。

揹簍裡的東西很多。各樣水果,乾果,還有菌菇之類,孫杏花一面看,一面也漸漸的高興起來。又指著揹簍裡的東西對薛永福說道:“這野葡萄可以風乾做成葡萄乾。這柿子可以曬一曬,做成柿餅。這些乾果曬乾之後收起來,菌菇明天蒸一蒸,然後曬乾了,留到冬天吃。”

說著又皺眉頭,很不滿的說著:“都是些素的。若是能打到兔子,山雞,野豬這些野物才好。洗乾淨了醃起來,一個冬天都能吃到葷的。”

薛嘉月心想,以前的薛元敬自然是打不來這些,但是現在的薛元敬,她覺得打這些野物都是妥妥的。

她昨兒早上親眼看到臨分別的時候李爺爺送了一把匕首給薛元敬。昨兒傍晚他在溪邊清洗山雞的時候雖然沒讓她近前,但是她還是看到薛元敬拔出那把匕首的時候就如同是一道寒光閃過。且看他清理山雞內臟的時候毫不費力,想必那把匕首就算不是削鐵如泥,但也是極其鋒利的。而且今兒上午她還親眼看到薛元敬腳步極快的追上了一頭麂子,手起匕首落之間,那只麂子就倒地了......

今兒中午他們吃的就是烤麂子肉。等吃完了,薛元敬就在麂子身上割了兩塊肉帶回來,剩下的他都棄之不要。就是割下來的那兩塊麂子肉,半下午他們停下來歇息的時候也被薛元敬給烤熟了,兩個人都吃的飽飽的。

很顯然,薛元敬就是寧願將那些麂子肉棄之不要也不會帶回來給薛永福和孫杏花吃的。至於這揹簍裡的這些山貨,只是用來應付薛永福和孫杏花而已。

這時薛嘉月又聽到薛永福在說話:“你咋不說他們兩個人不挖一根人參回來才好呢。你要知道,最近村子裡的人進山都撿到了什麼回來?山裡面能用的山貨早被周邊幾個村裡的人都撿光了,他們兩個能撿回來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孫杏花知道他這話說的都是實情。昨兒她還聽說他們村裡的一個人和隔壁村的一個人因為到底是誰先看到一棵柿子樹就抄鋤頭打起架來了呢。而且聽說當時那棵柿子樹上面連五隻柿子都沒有。

於是孫杏花就沒有再說話,只低頭將揹簍裡的東西都分揀出來,心中想著過兩日要送一些去給她娘吃。

雖然孫杏花心中老埋怨她娘挖她的東西補貼她弟兄,但到底也是親孃不是。而且這次她娘做五十大壽的時候她回去住了兩天,她娘眼淚汪汪的對她說了她的兩個兒媳婦平日是如何的欺負她的事,孫杏花當時就聽得心中義憤填膺了起來,恨不能擼袖子就去教訓她的那兩個兄弟。被她娘死活給拉住了。不過孫杏花卻覺得心中原本對她娘的那些埋怨都沒有了,轉而同她娘很親近起來。

薛永福這時則是走過來同薛元敬說了兩句話。薛元敬都是簡單的回答了。然後薛永福就走到了薛嘉月面前,目光笑眯眯的看著她。

剛剛薛嘉月還覺得薛永福在孫杏花面前說的那幾句勸阻的話很好,還算明白事理,並沒有如同孫杏花一樣的毫不講理。但是這會兒看到薛永福這樣看她的目光,她心中就覺得很不舒服起來。

語氣有些冷淡的叫了一聲爹之後,她就轉開目光,看著旁邊牆壁上掛著的一張竹篩子,不看薛永福。

哪曉得薛永福看了她兩眼之後,口中就笑著說道:“二丫進山待了這十天,我怎麼看著你臉上倒很長了些肉,也白淨了,看著較前些時候更水靈了。”

說著,竟然伸手就要來捏她的臉頰。

作者有話要說:  薛元敬(面無表情):她的臉只能我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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