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薛嘉月看清前面那位被紈絝調戲的人正是剛剛的那位姑娘時, 她先是沉默了下,然後還是問薛元敬:“哥哥, 我們要不要過去阻止下?”

不說沈傲梅跟她並無冤仇, 便是路上看到這樣的場景, 她肯定也會上前去阻止的。而且她也知道,依著薛元敬的身手,過去阻止下肯定不會是什麼難事。

不過薛元敬並沒有動,依然只站在原地,面上神情冷淡。

他原就是個性情涼薄的人, 與自己無關的人或事從來不管,更何況剛剛在後院客房的時候沈傲梅還那樣的出言無狀, 所以她的事他壓根就不想去管。

正想要找個理由對薛嘉月搪塞過去, 但這時他忽然就聽到了沈傲梅和夏天成的對話。

他心中一凜, 眼風如刀掃過沈傲梅一眼。又見她正伸手指著他背上的薛嘉月。隨後就見夏天成往他這邊望過來,帶著家人要趕過來......

薛元敬再不遲疑,揹著薛嘉月轉身往後就走。

他腳步輕快,寺院中偏殿廂房又多,七拐八繞的,很快就將夏天成等人甩在身後。

薛嘉月這會兒心中有些發慌,也痛恨沈傲梅這種禍水東引的做法。虧她剛剛還想要上前去阻止, 但沒想到一轉眼人家就把她給賣了。

眼看夏天成等人被他們給甩到身後了,薛嘉月這才覺得心中稍安,低低的叫了一聲:“哥哥。”

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因為心中害怕的緣故。不過夏天成隨時都有可能會追過來, 所以薛元敬現在也無暇安慰她,只能低頭親了一下她攬著自己脖頸的手,然後低聲的叫她:“抱緊了。”

前面就是寺院深紅色的圍牆,他想揹著薛嘉月越牆而過。但這時忽然就見有個人影極快的從旁側閃了過來,攔在了他面前。

薛元敬動作也快。一察覺到有人過來,立時就往後倒退兩步。然後他定睛一看,就見眼前的人身穿一件土褐色的僧衣,光頭,相貌平凡,從面上來看只是這大相國寺裡一位再普通不過的僧人。

但他剛剛從旁側走出來的時候薛元敬甚至都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薛元敬神色間不由的就戒備起來,目光銳利的望著那人,沉聲問道:“尊駕何人?”

薛嘉月心中也不由的開始緊張起來,目光一眨不眨的望著那位僧人。

就見那位僧人面上神情如常,並沒有半點波動。而且聽到薛元敬的問話之後,他也沒有如其他僧人一般抬手打了個問訊的手勢,而是對著薛元敬和薛嘉月拱手為禮,神色間十分恭敬:“兩位是薛公子和薛姑娘?我家主人請兩位過去,想要見一見兩位。”

薛元敬目光快速的打量了這人一番,然後長眉微皺:“貴主人尊姓大名?”

他在京城中並沒有認識的人,而且眼前的這個人一看就知道武藝甚高,那他家主人的身份......

那人不答,只微笑:“我家主人同兩位是故人,您和薛姑娘一見便知。”

說著,就伸手朝一旁做了個請的姿勢。

薛元敬看他一眼,然後抬腳往旁邊就走。

他雖然不懼眼前這人,但總要顧及到薛嘉月。而且身後不遠處就是夏首輔的兒子,若讓他追尋過來,自己現在無權無勢,要如何的護著薛嘉月?倒不妨隨這個人去見一見他家主人。既是故人,這人看著又無惡意,往後在這京城中他和薛嘉月也許能多一層保障也說不定。

擔心薛嘉月會害怕,他一邊走,一邊還回過頭看她,柔聲的安撫她:“哥哥在這裡,別怕。”

薛嘉月輕聲的嗯了一聲,環著他脖頸的胳膊緊了緊。

兩個人隨著那人一路曲曲折折的往大相國寺的後院走。且越走就越幽靜,漸漸的便見竹林幽深,花木靜寂,便連前院的鐘聲聽著也杳遠了起來。

又轉過一道竹徑,就見前面有一明兩暗三間禪房。那個人領著薛元敬和薛嘉月至禪房前面就停下腳步,並不入內,只做了個手勢,叫他們兩個人自行進去。

薛元敬剛一踏進這片竹林,細聽之下便知裡外暗藏了不下十人,且個個都是高手。他心中越發的警惕起來,不過面上卻不顯,而是沉著的走過去伸手推門。

門一推就開了。然後他就見屋內裝飾簡單,有淺金色的日光從旁側的窗子裡面透了進來,照的屋中到處十分明亮。

他還沒有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聽到旁側的東次間裡有擊磬的聲音,但這會兒他推門進來,裡面擊磬的聲音就停了,又聽到有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音,想必是有人正站起來往外走。

薛元敬屏息靜氣,目光緊盯著東次間的槅扇門,雙手漸漸握緊。

不過待看清走出來的人後,他不由的一怔。

就見那人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僧衣,手中拿了一串佛珠,分明就是個僧人打扮。但她滿頭青絲猶在,用木簪子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無一件飾物。

薛嘉月也先是一怔,但隨後她就掙扎著從薛元敬的背上下來,速度極快的就跑了過去,開口叫道:“師父。”

周阿姑剛剛面上神情淡然平和,仿似再無任何事能讓她心中起漣漪一般,不過這會兒看到薛嘉月跑過來,她眼中還是浮現了幾絲淡淡的笑意。

薛元敬擔心薛嘉月腳腕會再扭到,忙在背後提醒:“你走慢些。”

但薛嘉月充耳不聞,只走過去望著周阿姑,眼眶不由的有些發酸,說出來的話也帶了些許哽咽之聲:“師父,你當初不聲不響的就走了,我以為你怎麼了,一直在擔心你,也一直在等你回去。你怎麼也不託人給我帶封信,告訴我你的近況啊?”

雖然周阿姑一開始對人冷淡,但自從收她為徒之後,對她很是溫柔,說話也輕聲細語的。便是她有時候她做錯了什麼事,周阿姑也甚少責怪她,只淡淡的笑著看她,再溫和的指出她錯在哪裡,溫聲軟語的叫她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同她上輩子印象中早逝的母親一樣。所以在她心中,周阿姑非但是她的師父,也如同她的母親一般了。

周阿姑笑著來拉她的手:“我走的時候不是讓虎子給你帶了話,讓你不要擔心我?”

“我怎麼能不擔心?”薛嘉月急道,“若當時我在家裡,說什麼都不會讓任何人帶你走的。”

說到後來,她聲音又有些哽咽了起來:“師父,我很想你。你住的屋子我後來一直都繼續賃著,就是想著你也許有一天還會回來。”

周阿姑聽了,心中自是感動,面上也難免動容。

她輕拍了拍薛嘉月的手背,說道:“好孩子,這些師父都知道。這幾年難為你了。”

拉著薛嘉月到正面的一張羅漢床上坐了,又對著薛元敬點了點頭:“你也坐。”

薛元敬同她行禮,然後方才落了座。

有小沙彌過來奉茶。薛元敬仔細看他手中拿的托盤,竟是雕漆填金的,蓋碗也是官窯的甜白釉,無一不名貴。再目光淡掃過小沙彌,雖然微垂著頭,但依然能看得出來肌膚細膩,眉眼秀氣。這哪裡是男子,分明就是個女子剃了光頭,穿了小沙彌的衣服而已。

心中對周阿姑的身份越發的疑心起來,不過面上卻不顯,只拿了蓋碗垂眼喝茶,一面細聽薛嘉月和周阿姑說話。

薛嘉月原就是個對著親近的人話就很多的性子,這幾年她心中也確實一直在牽掛著周阿姑,所以這會兒就聽到她喋喋不休的在說著別後的事,周阿姑就一直拉著她的手,面帶微笑的聽著她說,偶爾也會說一兩句話。

於是薛元敬就知道周阿姑這兩三年一直住在大相國寺的這處幽靜的後院裡,而且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她對薛嘉月和他這兩三年的事都很清楚。不然她如何會知道他在鄉試中瞭解元,漱玉軒規模擴大,還有薛嘉月種起番椒的這些事?

薛元敬越發的心驚,不過面上看著還是一貫的沉穩淡定,全程也沒有說半句話,只仔細的聽著薛嘉月和周阿姑的對話,想要從中推測出周阿姑的真實身份來。

他自然是個聰明的,但周阿姑也不笨。同薛嘉月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她就轉頭看著薛元敬,對他微微的點了點頭:“這幾年你將月兒照顧的很好。”

與三年前她離開的時候相比,現在薛嘉月非但相貌出落的越發的好了,更重要的是她眉眼間洋溢著的光彩。平和,幸福,偶爾也會有嬌嗔。若非薛元敬這幾年將她照顧的很好,她心中滿足,面上絕對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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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元敬聞言,目光看著薛嘉月,面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這都是我應當做的。”

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是恨不能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拱手捧到她面前來,只要她高興就好。

周阿姑唇角帶著淺淡的笑意,沒有說話。

她一直都知道薛元敬是個有能力的人,也知道他對薛嘉月的寵愛,不過現在他身份低微,而薛嘉月偏生相貌又生的太出色,只怕他暫且會護不住她......

於是她便開口叫道:“趙有德。”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外面走進來一個人,躬身對著周阿姑行禮:“小的在。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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