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姑面上的神情淡淡的:“你待會兒找個人去對他說一聲, 就說我在平陽府那幾年幸得月兒照顧,雖然前幾年我已經認了她做徒弟, 但我心中實在喜愛她, 現在想認了她做女兒, 請他往後對月兒多加照拂。”

趙有德聽了,抬頭看了薛嘉月一眼,然後就極快的低下頭去,垂首應道:“小的明白。”

說完,他就躬身的退了下去。

從周阿姑出聲叫他進來, 到他現在退出,其實也不過是很短的一段時間, 但薛元敬還是注意到這個趙有德雖然也剃了光頭, 穿了僧人的衣服, 但他皮膚細膩,下巴那裡並無一絲鬍子茬不說,連剛剛說的話也較一般男人尖細......

薛元敬心中猛的一凜,目光看向周阿姑。

周阿姑知道他是個心細如髮的人,又聰明,想必他心中已經有所猜測,於是她就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心中在猜測我到底是什麼人, 但可惜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放心,月兒就如同是我的女兒一般,我同你一樣,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薛元敬起身對她躬身行禮:“多謝您。”

剛剛夏天成和沈傲梅的事確實給他很大的危機感。那畢竟是當朝首輔之子, 但他現在只是個小小的舉人,若當真被夏天成出手為難,他能做得了什麼事?可週阿姑的來歷肯定不平凡的,有她照拂薛嘉月,薛嘉月就多了一層保障。

薛嘉月也不是個笨的,先前她看到周阿姑的時候驚喜之餘便來不及去想其他的事,但現在見薛元敬對周阿姑的態度猛然之間就恭敬了起來,又想著大相國寺可是皇家寺廟,但周阿姑能住在這裡,那她的身份肯定非比尋常,於是她就笑著問道:“師父,您到底是什麼人?怎麼住在這裡?”

周阿姑微笑不語,抬手扶了扶她髮髻上有些歪了的簪子—還是那時候她給薛嘉月的那支蝶戀花的簪子—然後笑著問道:“師父是什麼人很重要?難道你會不認師父?”

“自然不會。”薛嘉月很認真的回答著,“無論師父是什麼人,您都是我的師父。”

周阿姑心中欣慰,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望著她柔聲的說道:“傻孩子,剛剛我說了要認你做女兒的,你到這會兒還叫我師父?難不成你心中不想認我做你娘?”

薛嘉月反應過來,握緊了周阿姑的手,眼角隱含淚光,顫著聲音叫道:“娘。”

上輩子她有過兩位母親,一位是親生母親,將她捧在手掌心裡當寶貝一般的疼愛,可惜在她還小的時候她就因病去世了。後來父親娶的那個繼母,她雖然也叫她媽,但繼母對她很不好,打罵,餓肚子都是常事,穿越後她雖然叫孫杏花娘,但孫杏花對她其實也很不好,而現在,她又有了個娘。

雖然她和周阿姑之間並無血緣關係,但前幾年周阿姑對她很好,溫柔可親,什麼都會教她,也會提點她,她心中其實早就將她當成自己的母親來看待了。

周阿姑也很激動,眼中也有淚光閃現。

“好孩子,好孩子。”她笑中含淚,反手握緊了薛嘉月的手,“我這輩子只生了個兒子,沒有女兒,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遺憾,但現在我再沒遺憾了。”

薛元敬在一旁原要說話,但看著薛嘉月高興的樣子,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薛嘉月也沒想到周阿姑會忽然認她做女兒,激動之餘正要說話,但這時忽然就見剛剛前來奉茶的小沙彌走了進來,俯首在周阿姑的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

這會兒這個小沙彌離的近了,薛嘉月也看出來她眉目清秀如女子,心中不由的暗暗的疑惑起來。

她又看向周阿姑,就見周阿姑先是面上神情猛的沉了下來,冷哼一聲:“夏興言的兒子?”

語氣冰冷,仿似同夏首輔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不過隨後她就揮手叫那個小沙彌退下,轉而看向薛嘉月,問道:“你怎麼惹上了夏首輔的兒子?”

聲音已較剛剛平穩了不少,面上的神情也復又平和了起來,不過右手卻是緊緊的攥著手裡的佛珠,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薛元敬在一旁將她的這些變化都看在眼中,心中便知周阿姑只怕同夏首輔之間有過什麼過節。

薛嘉月抬手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然後就將剛剛的事說了。末了她又說道:“......哥哥原本想揹著我翻牆而過,再離開這裡回去的,但沒想到娘您竟然叫人帶了我們過來。怎麼,夏首輔的那個兒子現在找到這裡來了?讓我和哥哥出去同他理論,我絕不會讓他來打擾娘的。”

說著,起身就欲站起。

薛元敬自然不會讓薛嘉月真的出去同夏天成理論,但現在他卻坐著沒有動,他想要看看周阿姑會怎麼做。

就見周阿姑拉住了薛嘉月:“他原就對你心思不良,你還要出去同他理論什麼?豈不是羊入虎口?你放心,我這裡他肯定是進不來的。”

說著,就叫了剛剛帶薛嘉月和薛元敬過來的那個人進來,吩咐他:“你去攔一下夏興言的那個兒子。”

語氣輕描淡寫的,仿似壓根就沒有將夏首輔的兒子放在眼中一般。

薛元敬聽見,心中微凜。

只怕周阿姑的身份尚在夏首輔之上。而且看她能住在這大相國寺中,所用器具都是最上等的,外面暗中有十來個人,想必都是來保護她的,且那個趙有德看著也應當是宮裡的內侍......

腦中忽然想起前些時候他在茶樓裡偶然聽人說起過幾年前的事。說今上的皇后原不是現在夏首輔的妹子夏皇后,而是長信侯的女兒周皇後。但後來因著長信侯謀反之罪,夏家滿門被斬,周皇後隨後也被皇帝下旨廢黜皇后之位,打入冷宮圈禁,遣重兵看守,說終生不再相見。便是她所生的大皇子也被廢黜儲君之位,打發到宮外的一處園林中冷淡度日。隨後皇帝更是冊立當時還是貴妃的夏首輔妹妹為後,冊立她所生的二皇子為儲君。

而偏生這樣的巧,周阿姑也是姓周......

薛元敬斂下心中的震驚,拿了旁側小幾上的蓋碗,垂眼喝茶。

周阿姑還在同薛嘉月說話。中間被她遣出去攔著夏首輔兒子的人進來恭敬的稟告,說是夏首輔的兒子已經被他給支走了。周阿姑點了點頭,又叫趙有德去備馬車。待趙有德進來回覆說馬車已經備好了,周阿姑才對薛嘉月說道:“我原本想留你在這裡陪我,但我自己在這裡也如同身在囚籠裡一般,整日不得出去,你想必是不喜的。罷了,你還是先同你哥哥回去吧。

又將手裡拿著的佛珠遞給薛嘉月:“若你想見我了,就拿著這串佛珠來大相國寺,自然會有人領你過來見我。”

薛嘉月聽她說的傷感,心中不由的也酸澀起來。忍不住的就傾身過去抱住周阿姑的胳膊,眼含淚光的說道:“師父,你一個人整日待在這裡也無趣,就讓我留在之類陪你吧。”

周阿姑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目光看了薛元敬一眼,笑道:“只怕你哥哥不放心讓你留在我這裡。”

然後她就叫了趙有德進來,吩咐他帶著薛元敬和薛嘉月從後門走。

薛嘉月很是捨不得離開周阿姑,周阿姑就笑著寬慰她:“你我現在都在京城,往後自然會有常相見的時候,現在何必不捨?你好生的跟著你哥哥回去,多聽他的話,凡事莫要任性而為。”

又叮囑了她其他旁的許多話,一如母親對女兒那般。

薛嘉月紅了眼圈,很是不想走,最後還是薛元敬過來拉著她的手,她方才同周阿姑灑淚而別,轉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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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德已經在門外等候了,一見他們兩個人出來,就躬身恭敬的對他們說道:“兩位請隨小的來。”

又是一路曲曲折折的青石小徑,末了就看到牆上有一處極隱蔽的小門。趙有德走過去開了小門,薛元敬和薛嘉月走出去,就見外面已經停著一輛馬車了。

倒是很普通的一輛青綢馬車,看著跟外面供人租賃的馬車差不多。

趙有德走過去掀開馬車簾子,請薛元敬和薛嘉月坐了進去。隨後他放下車簾,吩咐坐在車轅上的車把式:“好生的送了薛公子和薛姑娘回去。”

隨後他就說了薛元敬和薛嘉月現在住的地方。

車把式恭敬的應了下來,一抖手中的馬韁繩,馬車就得得的往前走了。

薛嘉月坐在車廂中聽著外面趙有德對車把式精準無誤的說出她和薛元敬住的地方,一時便有些沉默起來。

薛元敬察覺到,就伸手攬她入懷,親了親她的臉頰,問道:“你在想什麼?”

薛嘉月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瞞著他,所以就老老實實的將自己心裡想的事問了出來:“哥哥,師父她其實身份很不一般的,是不是?”

剛剛她也看到了,屋內的陳設雖然簡單,但無一樣不是精品,而且那個奉茶來的小沙彌和趙有德都是有人特意假扮的,帶她過來的那個人一直站在外面守候著,明明周阿姑看著是身份極高的,可即便這樣,聽她話裡的意思,她也是一點自由都沒有的,倒仿似被人囚在那裡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繼續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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