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嬌浪蕩惹眾怒,王熙鳳大鬧寧國府

如今沒了賴家眾人的管轄,榮寧二府那些管事婆子的最越發像個篩子似的。因此尤氏兩姊妹的爭吵,不過半日間就傳遍了。

薛蟠這廂聽了尤三姐的話,只嗤笑著說了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撂到一邊去不再理會。他如今越發忙著打理家中的生意,只因賴瑾明年就要去西海沿子赴任,薛蟠也想著把家裡經營的重心轉移到西海沿子這邊來。

好容易沐休在家的薛寶釵看著薛蟠上上下下打點張羅的模樣,不由得嘆息一聲。

“哥哥這會子前去西海沿子,恐怕明年的時候也回不來了。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為我送妝。”

薛蟠皺了皺眉,瞧著薛寶釵問道:“依我看瑾兒給寶琴說的婚事就很好。左右你如今還沒嫁到皇長孫府去,還有機會悔改的。”

薛寶釵搖了搖頭,一點的堅定決絕。

薛蟠嘆息一聲,搖頭說道:“你既然這麼堅持,那明年你入門子的時候我儘量回來看你。”

說著,忍不住抱怨道:“好好的一回姑娘家,嫁人的時候都不能正經的走個三媒六證的,你這是圖個什麼。”

薛寶釵默然不語。

說話間客院的薛蝌和薛寶琴兄妹也過來請安問好。眾人相見已畢,各自落座,薛蟠向薛蝌笑道:“我準備年前的時候就帶著家裡的管事和物資先一步到西海沿子去,這宅子就留給你和寶琴妹妹做婚嫁之處。你們倒是放心,等妹妹成婚的時候,我定然會趕回來幫忙的。”

薛蝌兩兄妹聞言,很是感激的道了一番謝意。薛蟠又囑咐道:“等我走了以後。媽和妹妹就託你們照顧了。”

薛蝌連連點頭應道:“大哥哥放心,伯母對我們恩同再造,我們定然會代替哥哥侍奉床前的。”

薛蟠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和薛蝌說了幾句閒話。外頭小丫頭子進來通傳道:“榮國府的邢大夫人來府上做客,太太請大爺和二爺過去。”

薛蟠聽著小丫頭子的傳話,不由得狐疑問道:“單隻叫我和薛蝌弟弟,沒有說教妹妹們也都過去嗎?”

小丫頭子搖了搖頭,答曰沒有。

薛蟠和薛蝌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前往正堂見客。

到了正堂的時候,邢夫人正拉著薛姨媽的手親親熱熱的說話。瞧見薛蟠和薛蝌過來,不免細細打量薛蝌一番。

但見薛蝌的年紀比薛蟠小了約有一二歲,雖然品貌氣勢不及薛蟠霸道出挑,但也是個溫潤清秀,舉止得宜的。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養的世家子弟。

留意到邢夫人的打量,薛蝌起身又是見禮一番。

邢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笑道:“二公子果然秉性溫潤,是個難得穩重雅緻的人。”

薛姨媽看了邢夫人一眼,隱隱察覺到邢夫人的心思。不覺心中一動,開口笑道:“不是我王婆賣瓜,薛蝌這個後生當真是個不錯的。如今他們兩兄妹在家裡住著,時不時陪我多說兩句話,我倒覺得他們兩個比蟠兒和寶釵還要受用。”

邢夫人順勢說道:“聽說寶琴丫頭的婚事也定下來了,也是個翰林院的編修,人品秉性才學見識倒是比那梅翰林家的孫子還要出色許多。”

薛姨媽想到這裡就是一番得意,不住口的說道:“何止是出色許多,那簡直就是沒法比了。且不說那衛家姑爺的秉性為人是何等高潔,單隻說人家可是憑藉自己之力考中庶吉士的,就只這一點就比那梅翰林家的小子強多了。想他一個驟然發跡的浪蕩子弟,不過是仰仗著自家父親有兩分才學罷了,就成日裡拽的好像他就是大業一等一的才子似的。論心性論為人真是連我們衛姑爺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邢夫人聽得略有些心不在焉,等到薛姨媽吹噓已畢,立刻介面笑道:“我聽說明年中旬寶琴丫頭就要嫁過去了,那婚禮的事兒倒是誰給操持的?”

薛姨媽滿口笑道:“他們兩個的老子沒了,我們正商量著將她娘接到京城來,到時候我在幫把手,也就是了。”

邢夫人眨了眨眼睛,開口說道:“自來長幼有序。薛蝌是哥哥,自然應該在妹妹出嫁之前成家立業,到時候有嫂子幫忙操持,這才是正經。”

薛姨媽含笑看了邢夫人一眼,開口說道:“話是這麼說。可是最近一段時間我們都在忙著寶琴的事兒,一時間也來不及理會這個。何況薛蝌自己的意思也是等妹妹出嫁之後再論及終身。我想著這也有些道理,也就不管了。”

“那就是說,二公子如今並沒說什麼人家了?”邢夫人眼眸一亮,看著薛姨媽點頭承認過後,忍不住笑道:“前兒就聽人說起了蝌兒的事兒,說他為了將妹妹的終身大事辦妥,連自己的事情都耽誤了,可見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

因薛姨媽和王夫人的姊妹關係,所以在榮府上往來的時候,和邢夫人的關係向來都是淡淡的。可如今邢夫人突兀的前來拜訪,又說著這麼一大車的好話……

薛姨媽聽著邢夫人一口一口的稱讚薛蝌,心中慢慢有了計較。

她先是使了個藉口將薛蟠和薛蝌兩兄弟調開,然後才笑著向邢夫人問道:“我記得二姑娘和岫煙姑娘都過了及笄之年,不知道可找到了好的人家?”

邢夫人見薛姨媽如此上道,立刻開口笑道:“二丫頭今年都十六了,挑挑揀揀的總覺得沒什麼合適的。倒是岫煙剛剛過了十五,她老子娘說還不是很著急。”

聽見邢夫人這麼一說,薛姨媽立刻心中有數了。當即開口笑道:“不是我王婆賣瓜,薛蝌和她妹妹自小便是我看著長大的,自上京之後又一直在我這裡住著,對於他們的品性,我是再無不知的。不論哥哥還是妹妹都是老實孩子,待人誠懇熱情,有孝心,誰家姑娘能嫁到我們家,倒是不敢說一定大富大貴,卻也一定是不會吃虧受難的。”

邢夫人握著薛姨媽的雙手,認認真真的說道:“我當姨太太是自己人,方才說了兩句實誠話。二丫頭以前一直在園子裡由老太太養著。你也知道,老太太向來喜歡精明伶俐的姑娘。但是二姑娘打小兒就膽怯不愛說話,況且我們夫婦兩個在老太太跟前兒也不是很得意,因此府中的管事婆子們也都看人下菜碟兒,生生作踐著我們姑娘。如今姑娘大了,性子倒是越發靦腆膽小。我身為她的嫡母——雖然二丫頭並不是我生養的,但好歹記在我的名下,也叫了我一聲娘。我自然也是要為她考慮周全。如今她年歲越發大了,我只想給她找個殷實人家,最好男人脾性溫順和氣,不要動輒打罵的,我就放心了。”

這一番話倒真是說的實實在在。饒是薛姨媽原本還有兩分敷衍之意,聽著邢夫人如此說話,也不免要感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當即拍著胸脯說道:“別人我不敢講——就算是我們家大小子,我也不能保準他的心性脾氣。但是蝌兒從小就在我跟前兒,他的脾性我最瞭解。長這麼大從來沒跟人紅過臉兒,是個再和氣不過的人了。“

邢夫人立刻介面笑道:“我們家迎春你也知道。絕對不會是那種進了婆家就攪風攪雨鬧得人家雞犬不寧的,她性子沉默可親,最是孝敬父母體貼大人的。”

這個倒真是。

薛姨媽瞭然的點了點頭。那賈迎春的性子,說好了是沉默可親,安分隨時,可要說的不好聽了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受了委屈也只會自己在屋裡哭。這樣的性子倘或嫁到被人家做當家主母興許還不合適。但是要嫁給薛蝌做夫人的話——一來不必擔心迎春會藉著家世在薛家作威作福,二來賈迎春怎麼也說是榮國府大房的庶女,身份貴重。薛蝌真要是能娶她為妻,也算是一份體面。

於是邢夫人和薛姨媽都表示出對這門婚事的滿意。兩人這會子倒是越發親熱的說笑起來。

不談薛家宅子裡的其樂融融,寧國府這邊卻另有一番氣氛尷尬、劍拔弩張。

事情還要從早上王熙鳳突發奇想要去寧國府探望尤氏和惜春說起。

且說前幾日王熙鳳在稻香村處和李紈等人說了好一會子的閒話,心中倒是覺得越發自在,就連這幾年在賈璉身上遭受的憋悶抑鬱都好了許多。於是接連幾日都願意往稻香村這邊跑一跑,或是和李紈閒話,或是和尤氏笑鬧著拌兩句嘴,或是奉承邢夫人一些好話。

且說這日邢夫人因迎春的親事去了薛家,王熙鳳帶著平兒照舊往稻香村這邊探視李紈。卻聽見李紈說起尤氏生病這兩日都不能過來,就想著也往寧國府去探望一番。還好心情的問了問李紈去不去。

李紈因顧及著蘭哥兒的課業,自然不好這時候總動的。王熙鳳只得吩咐下人派了一輛馬車,帶著平兒前往寧國府。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到了內宅探望尤氏,尤氏倒是並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昨夜睡覺貪涼一時得了風寒罷了,吃兩劑藥也就好了。惜春正在窗邊陪著尤氏說話。王熙鳳開口笑道:“我以為你得了多厲害的病症,巴巴兒的過來給你送行。卻沒想你倒是活的好好的,還有個小姑子充當女兒在旁服侍,當真是美得很啊!”

尤氏和王熙鳳這兩對妯娌每逢相見必然是要調笑一回的。聽見王熙鳳如此說,立刻介面說道:“我人好又和氣,自然和我這小姑子相處的也好。哪像你破落戶似的,人家的靦腆姑娘自然不敢和你在一起了。”

王熙鳳哼了一聲,又調笑兩句,方才坐在尤氏躺著的錦褥上,拉著手仔細囑咐道:“如今進了十月,天越發涼了。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叫他們多弄幾個湯婆子,暖籠也燻得熱熱的。男人貪花戀色,不懂得心疼你,你到底該自己心疼自己才是。”

尤氏聞言,不覺嘆息一聲道:“你有勸我的這會子,為什麼自己不對自己體貼一些。在江南這幾年,你但凡出息的懷了一個哥兒,也不至於落到今日的尷尬境地。”

王熙鳳長嘆一聲,面上顯出一絲苦澀,搖頭說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想懷個哥兒嗎?在江南這幾年,你都不曉得我暗地裡吃了多少藥,看了多少郎中。折騰了這麼多年,也沒能懷上。我就是個苦命的人,我如今只想著平兒什麼時候能懷上一個,也能算是我的了。”

頓了頓,又道:“我已經和她說好了。等她真懷上了那一天,我就升她為姨娘。生下來的孩子不拘男女,我都記在我的名下,我們兩個一起養著他。”

尤氏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平兒是個好的。這麼多年也一心一意的跟著你,也不枉你這麼待她。”

說話間,銀**掀開寶藍色半舊綢緞軟簾進門,低聲說道:“聽說太太病了,尤大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在外頭請示,想看看太太。”

沒等尤氏說話,王熙鳳最先挑眉問道:“可是府上傳的沸沸揚揚的尤二姐和尤三姐?”

銀**低聲應是。王熙鳳冷哼一聲,開口說道:“要不是她們,你家太太在府上的日子也不會如此艱難。如今竟然還有臉過來,去告訴他們,我如今且在這裡,不想看他們那樣不要臉面的人。叫他們自行回去。”

王熙鳳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勾著門裡門外的人聽得真真切切。外頭廳裡的尤老娘和尤氏二姐妹聽著王熙鳳冷嘲熱諷的話,當下就有些別不開臉面。

尤三姐鳳眉一挑,就要闖進來同王熙鳳理論。被做賊心虛的尤老娘和尤二姐眼尖手快的一把拽住。

這廂王熙鳳尤不滿意的揚聲喝道:“什麼沒羞恥沒臉面的王八東西。真心缺漢子嫁不出去了還是怎地,巴巴兒地學著青樓楚館那粉頭兒窯姐兒一般的勾引男人——那青樓楚館的窯姐兒還有兩分志氣,知道別在人家父子當中論來,如今可真真是為了兩個錢連姑娘的清白體面都不要了。自己不上進還帶累著別人的名聲。果然是有娘生沒爹養的破爛貨,就連嫌貧愛富自薦枕蓆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轍。”

王熙鳳這句話一出,別說是尤二姐和尤三姐,就連尤老娘和尤氏的面色都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尤氏連忙坐起身來擺擺手,示意王熙鳳不要說了。自己則和銀**吩咐道:“你去和娘和兩位妹妹說話,就說我如今房裡有客人,並不是很方便。且叫他們先回去吧。他們的心意我領了。”

王熙鳳沒好氣兒的瞪了尤氏一眼,繼續說道:“依我說你就是太好性兒了,要我碰見這種不知廉恥的小姨子,非亂棍打出府去不可。好歹也是管她叫了一聲娘,就算不是一個肚皮爬出來的,顧忌點兒名聲也不必這麼眼饞肚飽的。她尤家的丫頭是沒人要了,還是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絕了,一個兩個偷著往賈家送。姐夫侄子小叔子也都不避諱,國孝家孝的也都不管了,靈堂上就眉來眼去的噁心人,撿著一個湊上一個。倒還真是不挑食。”

外頭的尤三姐可禁不住王熙鳳說出這麼難聽的話來。當下站在窗外扯著脖子喊道:“璉二奶奶叫喚的厲害,不也是個光咕唧不下蛋的母雞。那吃醋利害的名聲京都世家哪個不知。我們饒是不檢點了一些,但我們也不害人。不像是那起子黑心斷了肝腸的,為了些銀子錢連包攬訴訟、放印子錢這樣斷子絕孫的事兒都幹得出來。怪不得到如今也生不出兒子,這才是因果報應呢!”

王熙鳳生平最理虧的便是當年包攬訴訟、放印子錢這兩件事,最為心痛擔憂的則是這麼多年也沒生個兒子。如今且被尤三姐一語道破,當即大怒,也不顧自己的體面尊卑,箭一樣三步兩步竄了出來,衝到尤三姐面前劈頭蓋臉的一頓巴掌。只聽啪啪幾聲清脆的響聲,直打的尤三姐根本沒反應過來。尤老娘和尤二姐也被王熙鳳的撒潑氣勢唬了一跳,在旁呆呆的看了半日也沒敢言語。

王熙鳳柳眉倒豎,一雙鳳眸寒光閃爍,如刀子一般在尤老娘三人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過了。這才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尤三姐的臉面說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輕狂。你當我是你姐姐那般的好性兒,由著你丟臉猖狂作踐到我的頭上。不過是個千人睡萬人騎的爛貨罷了,就你這樣的下流**竟然也敢攀扯什麼世家子弟。我們這等世家望族何曾有過這種恬不知恥的姑娘。你也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貪慕虛榮攀龍附鳳勾搭男人的狐媚子罷了,就你這樣的東西,來我們府上當通房都不配。”

尤三姐捂著被扇打的**辣的臉面,一臉陰狠的看著王熙鳳。

王熙鳳輕蔑的啐了一口,冷聲笑道:“怎麼?我倒是聽說你當日放過豪言要會我一會,我原還以為能說出這話的是個怎麼厲害的人。如今也不過是個貪圖吃穿就什麼都不顧的下賤胚子。你這樣的人也就是你們太太好性兒不理論,要是到了我們榮府那邊兒,別說是當奶奶當姨娘,恐怕連當個主子跟前兒的大丫頭都不配。”

尤三姐緩過神來,撒潑一般的上前猛推了王熙鳳一把。厲聲厲色的說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你也配打我。我是沒臉面貪圖吃穿,那也是你們家男人樂意爬上姑奶奶的床。你自己沒本事轄制住你自己的男人,如今跑到我們面前來撒潑。憑你也配。”

王熙鳳不防頭被尤三姐推的一個趔趄。被隨後趕上來的平兒一把扶住了。王熙鳳何曾吃過這樣的大虧,也從沒碰見過這等子敢當面和她對峙的女人。當下越發惱怒,幾股火氣噌的竄上來。自己也露胳膊挽袖子的要上前同尤三姐對仗。

平兒苦苦摟著王熙鳳的腰肢,低聲求道:“奶奶千萬別怒。奶奶是何等尊貴的身子,何必同他們這樣不檢點的人生氣。有好有壞的叫婆子丫頭們處理也就是了。何必自己不尊重。”

又揚聲衝著一旁看傻了的丫鬟婆子道:“你們都是木頭不成。我們奶奶好心過府這頭探望你們奶奶,你們就由著我們奶奶這般被人欺負。”

那廂在屋子裡頭躺著的尤氏在看到王熙鳳衝出去的時候就知道不好,立刻挽著惜春的手急急忙忙走了出來。聽見平兒的話,立刻說道:“你們快請了老夫人和兩位姑娘回去。”

又走到王熙鳳跟前兒賠罪道:“千錯萬錯,奶奶只看著我的面子好歹饒他們一回罷。”

王熙鳳尤生氣的冷笑道:“我饒了他們,誰來饒了我們。我往日裡就說你性子太柔弱順從,如今都被人騎到脖子上作威作福也一句話都不言語。我可沒你那忍性兒,今兒要不給我個交代,那就被怪我翻臉。”

尤三姐嗤笑兩聲,不屑的說道:“這是寧國府,可不是你當家的地方。你就是翻臉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不過是個窩裡強橫的貨罷了,你要是真有能耐,管住你男人別偷嘴就是了。要說我們不尊重不檢點,也是你男人樂意爬上我們的床。你是尊重檢點的大家奶奶,你脫光了衣裳躺在床上你男人都不屑看你一眼吧?”

王熙鳳被尤三姐一番頂撞氣的好懸沒昏死過去。這一番汙言穢語別說是她,就連在周圍旁觀的人都聽不下去。尤氏頭一次發了當家主母的威望,開口呵斥道:“三姑娘好好一個沒出門子的姑娘家,也能說出這種話來,你要臉面不要?你就是不要,我還得在府裡長長久久的住下去,我可丟不起這人。我也不能容你這麼得罪了我妯娌。如今我寧國府的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快些收拾了細軟家去吧。”

尤三姐因當日被賈璉借柳湘蓮婚事一事大肆侮辱一番,就覺得心裡憋了一股火氣。後來同尤二姐起了爭執,又是一番鬱悶。今日本來是看著尤氏風寒,且過來看她一眼,沒想到又被王熙鳳劈頭蓋臉的一頓嘲諷。她覺得自己只不過說了兩句實在話,尤氏竟然放話讓她離開寧國府。

尤三姐只覺得又急又氣,好像自己是一個被人嫌棄被人攆的喪家犬一般。當下惱羞成怒的說道:“我知道王家勢力雄厚,璉二奶奶又慣來是個利害的人物,你不敢得罪她。可大姐姐也不必為了巴結她就連自己妹妹都不顧了。你說你要攆我出去,你也不看看是誰請我們上門來的。今兒想要我們走,除非珍大爺親口發話。你這位木頭樁子似的當家夫人,恐怕還做不得我們的主兒。”

一席話聽的尤氏直打哆嗦,手指著尤三姐連話都說不出來。身旁的惜春皺眉說道:“你這話也忒輕狂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身份,要不是有嫂子在府裡做當家主母,以你們這樣的人家也配登門走親戚。如今你不說感念嫂子,反而說出這樣的話來氣人。當真是忘恩負義,沒心沒肝的。”

王熙鳳則怒極反笑,揚聲說道:“好,好。你如今勾搭的賈家男人神魂顛倒,我們趕不走你。我如今且不跟你渾說,你不是仗著珍大哥哥的勢嗎?如今我就叫珍大哥哥過來當面對峙,看看是我們妯娌兩個和賈家的體面重要,還是你這個小**要緊。”

說著,立刻催促院子裡的婆子丫頭去前面請賈珍過來。

彼時早就有眼明嘴快的人將尤氏院子裡的訊息通報給賈珍聽。賈珍心道不好,立刻使了個由頭躲出府外。臨走的時候還特地吩咐了賈蓉去招待王熙鳳,並言道:“好生伺候你嬸子,千萬勸住他別生氣。”

賈蓉因當日攛掇著賈璉娶尤二姐的事兒,在王熙鳳跟前兒也十分心虛抬不起頭來。又聽見賈珍將所有羅亂事兒都推到他頭上,心裡更是不甘願。無奈賈珍威風嚴厲早已深入人心,賈蓉雖然心中忐忑,嘴上卻半點兒不敢推脫。只好悄聲問道:“那兩位姨娘的事兒……”

賈珍皺了皺眉,很是厭煩的擺手說道:“你娘雖然性子綿軟,但好歹也是府上的正經主子,該有的體面怎麼能不給她。無論她有什麼話,你只管答應著。就是你娘和你嬸子叫你即刻把人趕出來,你也先叫你兩個姨娘收拾了細軟出來。你璉二叔不是剛剛在蓮花巷子置辦了一所宅院,實在不行先將人都安排到那裡去。總好過讓他們這般鬧騰。”

賈蓉點了點頭,賈珍催促道:“你快過去,別等會子你娘和你嬸子等不及找過來就不好了。”

然後自己穿戴好了外出的衣裳,急匆匆的躲出去了。因懼怕鳳姐兒的威勢,連正門都不敢走,還是悄悄從後角門溜了。引得闔府上下側目而視。

這些賈蓉帶著賈珍交予的艱難重任進了尤氏的院子。看著王熙鳳、尤氏和尤二姐、尤三姐、尤老娘怒氣衝衝的對峙著。不由得頭皮發涼。

連忙湊上前去賠笑道:“見過娘,見過嬸子。”

王熙鳳正是滿肚子的火氣沒處撒,瞧見賈蓉如此鬼頭鬼腦的模樣,不免又想到當初自己對賈蓉如何看中幫扶,可如今他卻挑唆著賈璉在背地裡養外宅,竟然還劃拉出這等叫人噁心難受的**。王熙鳳一想到此事,就覺得心裡比吃了一隻蒼蠅還噁心人。當即指著賈蓉的鼻子罵道:“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屍的,沒良心的王八羔子!我是什麼地方對不住你,要你如此費盡心機的安插這麼一個叫人噁心的人來欺辱我。你也打量著你嬸子生不出兒子來,所以就想夥同你璉二叔整死我拉倒。也不瞧瞧你那副德行,有娘生沒娘養的黑心蠢材,專幹這些沒臉面、沒王法。敗家破業的營生。你也不打量打量你這一舉一動,跟青樓楚館裡頭的龜公茶壺有什麼區別?你也配稱自己是寧國府正經的爺兒們主子?”

賈蓉見狀,連忙跪地磕頭,連連說道:“嬸嬸別動氣,仔細手。讓我自己打。嬸嬸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說著,做戲就要自己打自己的巴掌。

王熙鳳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瞥了賈蓉一眼,笑罵道:“瞧你這龜孫子的樣子,打你我還嫌自己手疼。”

賈蓉立刻介面笑道:“嬸子笑了就好。侄兒千不怕萬不怕,就怕身子真的動氣。可叫我怎麼賠補才好。”

王熙鳳哼了一聲,指著尤氏兩姐妹冷笑道:“你也別拿這些好聽的話來哄我。你只說這兩個下流無恥的東西你怎麼處置罷。”

賈蓉略有為難的看了尤氏兩姐妹一眼,開口賠笑道:“嬸子說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王熙鳳拿眼睛瞥著賈蓉,冷嘲熱諷的說道:“你這話可別說的太大了,仔細承諾出去兜不回來。”

賈蓉賠笑道:“怎麼會呢!”

王熙鳳嗤笑一聲,故意說道:“那我說要拿這兩個恬不知恥的□去浸豬籠,你也沒意見?”

賈蓉臉色大變,立刻伏低做小的告饒道:“嬸嬸就當是可憐可憐侄兒罷。嬸子最是個憐貧惜弱的好人,剛才也不過是玩笑話罷了。嬸子怎麼忍心看著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麼沒了。嬸子不看別的,且看看我老孃的面子,給她們留一條活路才是。”

在一旁冷眼看著的尤三姐忍無可忍的說道:“好你個賈蓉。當初你上我床的時候說的那麼好聽,如今也不過是個銀樣鑞槍頭的軟貨。她又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怕她什麼?”

賈蓉苦兮兮的轉過身來拱手說道:“我的好姨娘,你就少說兩句話吧。這件事兒本就是咱們理虧——”

“誰跟你是咱們?”尤三姐冷笑著啐了一口,“今兒你要沒有個男人樣出來,就再也沒有咱們。今後你是你,我是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尤三姐一句話未盡,王熙鳳呸的揚聲說道:“還老死不相往來,真以為自己是個東西了?不過是個用錢買來的窯姐兒粉頭兒之流罷了,也把自己看的忒重了一點兒了。”

尤三姐聽得眼眶欲裂,面紅耳赤。死命掙脫了轄制她的尤老娘和尤二姐,奔上來撕扯這王熙鳳的髮髻和衣襟,口內還不住說道:“我叫你滿嘴胡沁。”

王熙鳳也不甘示弱,當下甩開拽著她的平兒,也上前與尤三姐扭打起來。急的平兒在旁邊直跳腳。一旁的丫頭婆子也都看的目瞪口呆。

尤氏三步兩步從臺階上走下來,伸手拉過與尤三姐纏鬥在一起的王熙鳳,開口勸道:“你快收斂一些。你是何等金貴的人,何至於同她這麼動手動腳的。別人看著不說是她輕狂,反而說你是太不尊重了些。”

當下又伸手幫她整理已經凌亂的髮髻和外衣,轉身向賈蓉說道:“我原說府中這會子正是忙亂不堪的時候,叫你們不要節外生枝。如今鬧到這步田地還有什麼說的。人是你請來的,人家說我沒資格攆人。如今我只問你們爺兒們一句話。這寧國府究竟是讓我住著還是讓她們兩個住著?倘或是讓我住,我可不能同她們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倘或你們爺兒們兩個捨不得她們,那我就收拾收拾細軟帶著四姑娘回園子裡住去。如今四姑娘還未及笄,正是女兒家清譽名節最要緊的時候。你們不說幫忙注意著,反而在這裡添堵。真真是太不像話了。”

尤氏少有的長篇大論聽得賈蓉面容羞慚,無法答言。當即求饒賠罪的說道:“娘別生氣。父親臨走的時候已經說了,尤老太太和兩位姨娘都是娘的親戚,要走要留自然也都是娘說的算。我們是絕無半點兒怨言的。”

尤氏面色鐵青的介面說道:“那好,既然如此,就快吩咐婆子丫頭們給她們收拾細軟行禮。這樣金貴的姑娘我可是留不住的。”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尤二姐聞言,雙膝一軟,跪下哭訴道:“好姐姐,我知道是妹妹言語無狀衝撞了姐姐,姐姐生氣是應該的。可是看在死去老爹的份兒上,別這麼攆我們出去。要是真這麼著,我們一家三口該怎麼活啊!”

“你們一家三口怎麼活?”尤氏氣極反笑,指著尤二姐罵道:“你們做出這樣見不得人的事情,有沒有想過我該怎麼活。如今連正經的妯娌都得罪了,你們想沒想過我以後還怎麼走動親戚?當著滿府的管事婆子,你們說出那樣不要臉的話來,可有想過我該怎麼自處?”

尤氏越說越氣,她雖然秉性純良柔弱,但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被逼急了的當家太太?

當下吩咐銀**、銀碟等幾位丫鬟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快給收拾了行禮,送老夫人和兩位姨娘出府。”

一句話未盡,尤老娘猛地坐在地上撒潑哭嚎道:“我不活了。孩兒他爹你怎麼死的那麼早,當年我拋棄夫家帶著兩個女兒跟了你,你說要好生照顧我一輩子的啊。如今你才去了多久,你女兒就仗著身份高要攆她老孃和妹子出府。你怎麼不從墳丘裡頭爬出來看看你那不孝的女兒。當初她在你墳頭前面親口答應的要照顧我們母女,如今就要親手逼得她老孃和她妹妹去死啊。堂堂的國公府,爺兒們就是欺負了姑娘家然後翻臉不認人。國孝家孝之中你們行出這樣的勾當來,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咱們就衙門裡相見。看看是誰丟人的多!”

哭的尤氏面色青一陣白一陣的,越發羞愧難當。眾人見此模樣,也都不敢上前拉扯了。

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陡然聽到外頭傳來一聲暴喝,有人寒聲說道:“榮寧二府百年世家,老身倒要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這裡撒潑。”

眾人心下一驚,循聲望去,看到滿頭華髮一臉陰沉的賈母被鴛鴦攙扶著走進園子,不由得大驚失色的叫道:“老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讓大家久等咩╭(╯3╰)╮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