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靜孫氏再有孕,欲從良姊妹生嫌隙

下了一場秋雨過後,天氣漸漸轉涼。府裡的丫頭將箱籠中舊年的夾衣和斗篷全部翻了出來在園子裡頭清洗晾曬,微風拂過,傳來陣陣皂角香氣。

房中幾個丫頭見日頭不錯,又進了屋子抱了幾床棉被出來打被晾曬。曬得被子蓬鬆綿軟,一群丫頭們也借勢坐在廊下嗑瓜子吃水果說閒話,清脆的嗓音嘰嘰喳喳的,很是動聽。

賴瑾手持一卷書稿半躺在美人榻上讀書,另一只手曲起枕在頭下,樣子愜意安然。大丫頭錦香端了一碗剛剛泡好的楓露茶進入屋內,看著賴瑾憊懶的模樣笑道:“大爺倘或無事,不如去外頭走動走動,免得躺的人越發懶了。”

賴瑾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隨手將書卷放到美人榻旁邊的黑漆填金梅花式樣小矮几上。自己則起身伸了個懶腰,懨懨的說道:“大熱天的,沒地方可去。”

錦香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大爺這幾日越發慵懶了。”

“日子過得太悠閒,把人的精神頭都給過沒了。”賴瑾說著,趿著鞋下地,隨意穿了件家常衣裳,喝了半盞楓露茶,在錦香的勸說下起身往外頭走去。

先去正房醒過賴嬤嬤,老太太正跟幾個兒媳婦孫媳婦在廳內做針黹。今年冬天賴瑾照舊會帶著賴瑜前往江南過年。老太太正號召家中女眷多做出來幾件兒冬衣和一些小孩子穿戴的肚兜小襖錦被等,等著年下的時候由賴瑾給賴尚榮夫婦帶過去。瞧見賴瑾形容憊懶的過來,不免笑道:“你這是剛從床上起來怎麼的,髮髻都亂了。”

賴瑾隨口笑道:“才剛歪在美人榻上看書來著,可能是不防頭碰亂了。”

賴大媳婦伸手招人在身邊坐下,回身取了個木梳子幫賴瑾重新梳好髮髻。賴嬤嬤瞧著賴瑾愜意的模樣,開口問道:“聽說你昨兒請璉二爺過來說話來著,你和他說了些什麼要緊的話,我看他走的時候滿頭心事的樣子。”

賴瑾也不避諱,隨口將勸說賈璉暫歇了偷取尤二姐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其實這事情鬧到今日地步,這倒也不是什麼秘聞,也就只瞞著榮府內宅的老太太罷了。因此賴家眾人也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只是外頭講的卻比事實還要難聽的多得多。

賴嬤嬤聽了賴瑾的話,不免又是一聲嘆息,搖頭道:“這璉二爺什麼都好,只是在女色一事上,太過不禁了些。”

賴瑾淡然說道:“他如今在官場上做事,自然也有些成算的。”

眾人點了點頭,賴嬤嬤開口嘆道:“如今又是十月份了,再過兩個月你們就準備去江南了吧?”

賴瑾隨口笑道:“聖上那邊兒也差不多得了準信。大抵也就是明年年初的光景。要是可以的話,興許我和瑜兒就直接從揚州轉道去西海沿子,以後兩三年內恐怕未必能回京了。”

賴嬤嬤嘆息一聲,不是滋味的砸吧砸吧嘴。如今賴家的男丁基本上都離了京城各自去發展了,入軍的入軍,做官的做官,天南地北的一時也很難相見。老人家雖然明白好男兒志在四方,可是人活到老膝下反而孤單起來,也不是個能高興的事兒。

賴家看著賴嬤嬤鬱鬱寡歡的模樣,默默想了一回,開口說道:“等我去了西海沿子之後,咱們家在京城也沒什麼人了。要是太祖母和兩位祖父同意的話,不如今年過年的時候一起去揚州父親那裡,也算是有人在跟前兒服侍孝敬。太祖母以為如何?”

賴嬤嬤想了一會子,不覺眼前一亮。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老身這輩子都在京城住著,也就是年輕的時候在金陵住過幾回,倒還真是沒去過揚州。聽說那邊的風景好得很。再者你娘如今又有了身孕,我要是能過去,也能幫一把手。”

賴瑾笑道:“那邊的奶母嬤嬤都預備了一大堆,怎麼還能勞累太祖母。只不過是那邊的風水很是養人,花紅柳綠景色明媚,太祖母一定會喜歡的。”

賴嬤嬤猶豫片刻,開口說道:“這件事情須得同你兩位爺爺商議一番,才好下定論的。”

賴瑾點了點頭,賴大乃是一家之主,賴升也是上了年歲的長輩,這自然是應該的。

於是眾人不覺把注意力又轉到了南邊的風土人情上,大家說了幾句閒話,賴瑾起身告退。

出了正房,賴瑾順著抄手遊廊一直走到勸學齋,只見賴瑜正捧著一卷書卷在案前苦讀。賴瑾微微一笑,上前說道:“大熱的天兒還想著讀書,瑜兒果然刻苦。”

賴瑜嘿嘿一笑,將那書卷合上在手裡揚了揚。賴瑾定睛一看,卻見是一本《西海異國志》。賴瑾莞爾一笑,開口說道:“這本書好,好歹是講的實事,我倒是覺得比那些四書五經之類的虛文好多了。”

賴瑜有點兒興奮的連連點頭,開口附和道:“古人雲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方才能有遠見卓識,立大智慧。以前一直在我大業境內,就以為泱泱天朝,國土千萬已經很是了不起了。卻沒想到在大業之外,天底下竟然還有那麼多聞所未聞的國家和民俗,當真是大開眼界了。”

言畢,又有些歎服的說道:“要是什麼時候有機會能親自到這些地方看一看就好了。”

賴瑾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事在人為。倘或弟弟真的有這個志向,那以後就定然會有這個機會。”

賴瑜眼睛一亮,神色越發憧憬。

賴瑾遲疑片刻,開口說道:“雖然聖旨還沒有下,但是聖上已經流露出了些許意思,大抵明年開春我們就要去西海沿子赴任。你這邊的功課可有問題?”

賴瑜很是自信的勾了勾嘴角,洋洋自得的說道:“放心罷。我如今可是連舉人都過了的,課業自然是沒有問題。要不是你和師傅執意叫我韜光養晦,想必明年二月進士及第也在意料之中。”

賴瑾聽到這個就是一陣苦笑。原本眾人都商議著說賴瑜年歲太小,等到過個五六年再參加科舉也不遲。豈料這小子表面答應的痛痛快快,結果卻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自己偷偷摸摸下場考了會試,一個月前發榜傳唱,竟然中了會試第二十三名。如今已經攻破了賴瑾的記錄,成為大業朝有史以來年歲最小的舉人了。

可是少年顯名,雖然志得意滿。但不知將來會否傷仲永矣。

小家夥看出賴瑾的若有所思,嘿嘿笑道:“哥哥不必擔心,我這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老成之舉。且忖度著與哥哥一道去西海沿子之後,那邊風情水土與京城大有不同。我少不得會花費一段時日去適應。且薛大哥哥同我說那邊好吃的好玩的太多了,我也怕自己一時貪玩卻忘了讀書,所以只好先考過會試有個舉人的身份。省得幾年之後荒廢學業連舉人都考不過去。”

“謬論。”賴瑾搖了搖頭,忍不住開口說道:“如果你真的荒廢學業,即便是考過了舉人,也未必能考中進士。”

賴瑜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膀,隨口說道:“我問過師傅了,考進士和考舉人並不一樣。進士文章更注重策論的實用性。不像舉人會試,考基礎的東西比較多。”

言畢,有意轉移話題道:“話說一轉眼也將近兩年的功夫了,也不知道沈大哥在西海沿子過的怎麼樣。他是不是特別想哥哥?”

賴瑾沒好氣的瞪了賴瑜一眼,開口說道:“前兒才來的書信,你不是也看了嗎?”

“我看的是沈大哥寫個大家的信。可是他特地寫給哥哥的心我可是沒瞧見,誰知道他裡面寫了些什麼。”賴瑜笑的賊兮兮的,開口說道:“興許他在信中大訴衷腸哀怨別離順道還表白一番也未可知啊!”

賴瑾翻了翻白眼,懶得理會賴瑜。

這廂賴瑜卻得寸進尺的說道:“沈大哥一定是想死了哥哥的,要不然也不會一封封的書信回來。那哥哥是不是也特別想念沈大哥,我看哥哥最近精神也不太好,飯也吃的沒有從前香了,想必是相思入骨,不思飯食了吧?”

賴瑾哼了兩聲,硬邦邦說道:“我這是閒的,與什麼旁的亂糟糟的東西無關。”

賴瑜見狀,嘿嘿了兩聲,不再言語了。

於是兩兄弟並肩坐在勸學齋臨窗的竹藤椅上,喝著剛剛泡好的菊花茶,看著外頭簇簇的菊花,口內說著一些與菊花沒有任何關係的別人家的瑣事。

月初的時候賴尚榮來了書信問候,說江南那邊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公事上不論是鹽道方面還是義忠親王一脈,如今都已經是服服帖帖的了。因此此番賴瑾帶著賴瑜過來,賴尚榮就有功夫好好陪伴一番。私事上孫氏又懷了一胎,如今剛剛一個半月,賴尚榮許久沒當過父親,如今小心的跟什麼似的。連地都不許孫氏下,成日裡好湯好水的伺候著,孫氏抱怨說愈發不自在。

聽到自家母親又給自己懷了個不知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賴瑾和賴瑜兩個且喜且傷。喜得是家中添丁果然是天大的喜事,傷的卻是多年不見,也不知道父母雙親會不會有了小的忘了大的。這種情緒在賴瑾身上還好,畢竟他已經是個有承受力的成年人。可是在賴瑜心上卻是分外徘徊。這孩子從小就沒在父母身邊長大,如今賴尚榮好容易有了空閒,孫氏卻又有了孩子……

賴瑜略有煩躁的哼了兩聲,只覺得自己也有些沒精神。

賴瑾看在眼中,只能不動聲色地排解一回,句句引著賴瑜往開了想。到底是個八、九歲的小娃娃,還是很貪新鮮,賴瑾只跟他說以後也能有個小弟弟來管教教書,就把賴瑜樂得跟什麼似的。當下就期待起來小弟弟什麼時候出生,他也好行使一把“長兄如父”的權力。

且不談賴家兄弟兩個如何談論未來的弟弟。寧國府中,尤老娘和尤二姐卻憂心忡忡的想著該怎麼勸說尤三姐改好。要不然的話,再這麼鬧下去他們尤氏三口可真就是裡外不是人了。

想著賈璉這兩日越發冷淡的態度,尤二姐微微皺眉,對尤三姐也有了兩分怨懟。只覺得自己從良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如今好容易能找個可心的人嫁了,那人對她也算得上是有情有義,要是生生被尤三姐給攪和了,尤二姐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應該怎麼辦。

尤老娘看著尤二姐默默不語的模樣,開口嘆道:“要不你們姐妹兩個好好說一回話,你再好生勸勸她。對於女兒家來說,總這麼混著也不是事兒,好歹也得有個依靠。”

說著,不免又嘆息道:“我原想著讓你妹妹嫁給珍大爺做妾。畢竟現如今府上的正經夫人是你姐姐,她雖然不是和你們一個媽生的,但是性子溫柔和順,如今也快四十的年紀,膝下也沒個子嗣傍身。倘或三姐兒真能嫁給珍大爺為貴妾,將來若有幸升個一男半女的,你姐姐也算是有個依靠,總比如今跟府上哪個爺兒們都不親近要強。可誰知道你妹妹竟然是個那麼糊塗的人,如今不光是跟珍大爺,就是跟蓉兒也鬧得沸沸揚揚的。那珍大爺又是個只曉得貪嘴不曉得善後的主兒,倒是我把你們姊妹兩個坑了。”

尤二姐哄著眼睛勸道:“媽千萬別這麼說。當初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們也是甘願的。只能怪我當日糊塗,怪我命苦罷了。可是我如今好容易得了二爺這麼個人,他肯納我為妾,我自是信了他的話的。只如今妹妹這麼鬧著,我看二爺有些怕了,才想著是不是應該勸勸妹妹。這一年大兩年小的,總這麼著,終久是要生出事故來的。”

尤老娘長嘆一聲,搖頭說道:“不光璉二爺如今這麼想,連我也瞧出兩分不妥當來。所以我覺得你現下還是將三姐兒的事情辦明白了,也才好和璉二爺回話不是。”

尤二姐點了點頭,心下忖度半日,果然在晚間的時候置辦了一桌上等席面,約尤三姐出來談心。

尤三姐雖然表面看起來潑辣粗俗,但實則也是個很細心的人。這兩日看著尤老娘和尤二姐兩個總是長吁短嘆,憂心忡忡的,自然也明白這兩人在擔心什麼。當下哭著答應定會改好,還說一定會選個可心的人才嫁了,如若不然,就寧可絞了頭髮做姑子去。

這廂尤二姐少不得問了尤三姐心裡鐘意的郎君是誰。尤三姐低著頭,扭著繡帕,羞羞答答的說了柳湘蓮的名字。尤二姐不免也想到了五年前自家老孃過生日時來串過戲的那位冷麵二郎。只覺得這人果然生的風流標緻,雖然家中已經落敗了,但好歹也稱得上是世家子弟。尤二姐覺得很是滿意,當下又託人請了賈璉過來,希望他能幫著給說說親事。

豈料這賈璉聽了尤二姐的話,嚇得臉色大變,連連擺手說道:“這可不行,這可不行。我勸你妹妹還是尋個差不多一些的,別妄想著攀這門高枝兒了。“

尤二姐聽著賈璉的語氣中多有畏懼巴結之意,不免心下狐疑,開口問道:“二爺這話是如何說起?我記得這位柳公子雖說也是世家子弟,但父母早亡,無人教養,家裡是早就已經敗落了的。要不然也不至於串戲為生。我妹妹雖說以前做過一些錯事,但也算是個絕色的人物,還有府上這門姻親,想必也不會辱沒了他的。“

賈璉苦笑著搖頭說道:“你何曾知道。那柳二郎雖然長得風流標緻,但實則最是個冷麵冷心的人物。且他雖然少時父母早亡,無人教養,但是素性爽快,酷好耍槍舞劍,端的是一門好功夫。自幾年前就隨了馮家和衛家的人去西海沿子打仗,當時就立了大功升為從六品忠顯校尉,如今這兩年又進了忠武校尉。前途光明著呢。朝中多少官宦人家都想著把女兒嫁給他,怎麼可能會娶一個……”

賈璉說到這裡,突然住口不語。

尤二姐有些黯然的搖了搖頭,知道賈璉未盡之語。不過是說她們兩姊妹殘花敗柳,名譽盡失,如今別說是想嫁到人家為正室,哪怕是為偏房,稍有體面頭臉的清正人家都是不屑的。

可是妹妹好容易有了改過的心思,尤二姐著實不忍見她希望落空。不免試探著問道:“可是我妹妹長得真是不錯,家世才資也算是不俗。那柳家郎君又總是天南地北的遊歷很少在京中居住。興許他並不知道我妹妹的名聲——”

賈璉冷笑一聲,開口說道:“就算是柳湘蓮不知道,難道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韓琦。賴瑾他們都不知道?就算這些人不說,可柳二郎和薛蟠的關係向來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份兒上。那薛大呆子是個什麼樣的紈絝人物你們豈有不知的。想要揹著薛大呆子算計柳湘蓮,那真真是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

當下很是決絕的說道:“這件事情是不行的,你叫你妹妹別妄想了。”

尤二姐一聽賈璉將所有的後路都堵上了,不免有些失望。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那不能給柳家相公做妻也是無妨。我妹妹好容易有這麼一個可心的人,就是嫁給他做妾想必也是樂意的。”

她想的也很現實。如今她和三姐兒都已經是破了身子的人了。想要嫁到大戶人家為原配是不可能的,可是妹妹向來享受慣了的,也不可能嫁給平常人家。如此說來,嫁給柳家相公做妾也是好的。

賈璉聞言,搖頭說道:“柳湘蓮雖然喜歡風月戲文,花眠柳宿,但越是這樣的人家娶妻納妾就越是謹慎。畢竟他如今也是有了官身的人,要考慮言官和御史的看法。”

看著尤二姐勃然變色的一張粉面,溼漉漉霧濛濛的一雙哀怨的眸子,賈璉不覺心中一熱。住了話語湊上跟前又親了尤二姐一口,熱熱的說道:“你以為所有世家官宦都能像爺這般不拘名聲的。你且安心跟著我就是了。只要你伺候的我舒服,我必然不會虧待了你就是。”

尤二姐抿嘴一笑,越發柔順的躺進賈璉的懷中。

賈璉看著尤二姐小心溫順的模樣。昏黃的燈光照在尤二姐的臉上,越發顯出美人如玉,風情萬種。賈璉不免想起和尤二姐廝混的這些日子,尤二姐果真是溫柔可親,知疼著癢的。且在眾人跟前溫柔小意,可在床上卻比誰的放得開,讓賈璉總能覺得盡興。不免神魂一蕩,熱乎乎的摸了一把尤二姐的臉蛋兒。感覺到手中的滑膩柔順,賈璉輕聲笑道:“這世上誰人無錯,你如今只要改了,將來我定會納你為妾的。等到一年之後孝期滿了,我帶著你回江南上任。江南離著京城千里之遙,你這點子事情就沒人知道了。”

尤二姐聞言,只覺得心下一熱。含情脈脈的看著賈璉,溫柔說道:“我這輩子生是二爺的人,死是二爺的鬼。只要二爺不拋棄我,我會死心塌地服侍二爺一輩子。”

賈璉湊上前來,曖昧笑道:“你若是真喜歡我,等到孝期之後給我生個大胖小子讓我大房有後,就比什麼都強。”

尤二姐越發柔情似水的看了賈璉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三姐兒的事兒……”

賈璉面子一愣,不鹹不淡的說道:“你只管好你自己就罷了。好生勸著她,她若是聽得進去,女兒家自律一些總是有好處的。倘若是不聽,那我們也沒了法子。左右這種事情,男人總是不吃虧的。”

尤二姐有心再勸,且看著賈璉半點兒再談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耳鬢廝磨的摟了上來,遂也不敢再說了。

賈璉卻興致起來,摟著半推半就的尤二姐顛鸞倒鳳起來。一番**過後,賈璉眼看著尤二姐不甘不願的喝了避子湯。上前摸了摸她豐滿高聳的胸脯笑道:“不是我不讓你生兒子,其實我如今是最想有個子嗣好將來承襲爵位,可是這會子國孝家孝之中,總得避諱一些才是。”

尤二姐委委屈屈的點了點頭,賈璉又道:“我已經和珍大哥哥說了,叫他另霹個院子給你和你老孃居住。那三姐兒若是有心改好,你就讓她跟著你們一塊兒住,如若不然,我叫珍大哥哥如此做的意思你也明白。今後我每個月都會給珍大哥哥二十兩銀子,權當你們的吃住費用。另外也每月給你二十兩銀子,你自己花費,想買些脂粉油頭的,打扮的伶伶麗麗的我才喜歡。”

尤二姐原本還怕賈璉藉口國孝家孝,睡了自己就不管自己了。如今聽見賈璉言語之中頗有負責之意,不免心下略略安定。

當即起身服侍了賈璉洗漱。賈璉瞧著尤二姐溫順的模樣又是一番親近溫存,方才心滿意足的離了寧國府。

這廂尤二姐洗漱過後,又找了尤三姐將賈璉的話細細複述一遍。不過當中略去了賈璉指責尤三姐殘花敗柳的那些話。只是尤三姐向來精明潑辣,又與尤二姐生活了那麼多年,豈會不明白尤二姐話中未盡之意。當下是又羞又氣,連連冷笑道:“我就知道這幫男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當初睡咱們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說的好聽,如今又嫌棄咱們不是完璧。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尤二姐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她也是因為當日的一時失足這麼多年都抬不起頭來。可是細細想了一番,當年雖然是她們姊妹兩個貪慕虛榮,過不了貧苦日子才被寧國府的爺兒們勾上了手。可是要不是寧府的爺兒們先意懷不軌以利誘之,難道她們兩個女兒家還會主動爬床不成?

尤三姐看著尤二姐沉默難堪的模樣,不免又想到賈璉親口允諾將來會明公正道的納尤二姐為妾。不由得心裡也是酸酸的。同樣是一母所生的姊妹,同樣都是陪男人睡過的殘花敗柳,尤二姐無論是品貌還是性格都沒有她拔尖,結果如今尤二姐可以順順當當的從良做妾,她卻只能被人嫌棄。

尤三姐心中略過一絲詭異的不自在,當下搖了搖頭,不理會這一閃而過的思緒,開口問道:“我是真心喜歡柳家相公的。姐姐沒問問璉二爺,倘或我不嫁給柳家相公為正妻,只給他做妾呢!”

尤二姐搖了搖頭,將先前賈璉說給她的話更加委婉的說了一遍給尤三姐聽。只聽得尤三姐心裡越發不舒服了。

她面帶異色的看了眼尤二姐,想了半日,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這廂尤二姐並沒有注意到尤三姐的不痛快,徑自開口將賈璉囑咐賈珍在府中另霹個院子給尤老娘和她居住的事情說了一遍。並說了賈璉每個月會給她二十兩銀子的生活費。

尤二姐嗤之以鼻,略有不屑的說道:“區區二十兩能做什麼,姐姐身上這件兒衣裳就不止二十兩。”

尤二姐搖了搖頭,很是溫順的說道:“我倒是覺得二爺很有情意的。據說府上的姨娘一個月才二兩銀子的份例,我如今能得二十兩,已經是很好了。如今我們在府上吃府上住,平日裡也沒什麼花費的。這二十兩倒是能攢下來做梯己的。”

看著尤二姐心滿意足的模樣,尤三姐不是心思的嗤笑一聲,說不清什麼情緒的說道:“這麼看來,我倒是覺得府上的珍大爺比璉二爺要大方多了。既然同樣是給賈家男人睡,姐姐何不陪著珍大爺,總好過一門心思給那小氣又怕老婆的璉二爺守身子。”

尤二姐皺了皺眉,越發不贊同的看了尤三姐一眼。搖頭說道:“珍大爺再是大方,也不過是拿我們當粉頭兒取樂。可是璉二爺卻答應要納我為妾的。他肯護著我,那我以後自然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萬萬不會做那對不起他的事兒。”

說到這裡,尤二姐倒是略有了些慶幸。當日賈璉說要給她在外頭置辦宅子的時候,賈蓉就到跟前兒來說了些不清不楚的曖昧話。尤二姐還生怕賈蓉以後會趁二爺不在的時候上門滋擾,屆時她一介女流之輩真不知道該怎麼斡旋。

如今賈璉既然發話讓賈珍在府裡另尋個些清淨的院子給她住,想必賈珍以後看著賈璉的面子,也不會太過放肆。不過賈珍就算是還有苟合之意,那她為了守身也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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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姐握著錦帕的柔荑攥得愈發緊了。嫁給賈璉為妾是她最後的路,她如今必得方方面面都做周全了,讓賈璉看出她的溫厚和順,決意從良來,方才能堅定賈璉納她為妾的心思。

想到這裡,尤二姐越發堅定的看著尤三姐問道:“那你如今究竟與不與我和媽同住?”

尤三姐看著尤二姐少見的咄咄逼人的氣勢,只覺得心裡越發不舒服。她很是明顯的皺了皺眉,揚聲問道:“住能如何,不住又能如何?”

尤二姐看著尤三姐尖銳的彷彿要怒起罵人的姿態,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沉默半日,搖頭說道:“二爺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女兒家在世總得要名聲乾淨一點的好——”

尤三姐冷笑道:“姐姐這會子嫌棄我名聲不乾淨不清白了,當初自甘墮落的可不是我一個人。姐姐如今有了後路有了奔頭自然是要更規矩一些,但也犯不著用話來刺我的心。”

尤二姐心下一跳,面紅耳赤的說道:“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也是為了大家以後都能過得好。妹妹就是心理不痛快,也不必拿這種話來擠兌我。”

“我擠兌你?我如今有什麼資格來擠兌你,我可是個自甘墮落給人做妾人家都不稀罕的殘花敗柳罷了。怎麼敢擠兌榮國府璉二爺的侍妾。

“你——”

躲在外頭偷聽的尤老娘聽見房裡有爭執之聲,連忙走進來勸慰道:“都是自家的姐妹,有什麼話不能好好的說,偏生要吵起來的?”

尤三姐冷哼一聲,掉過頭去坐在臨窗炕上閉嘴不語。臉上依舊是氣呼呼的。

尤二姐也歪在炕桌旁邊淌眼抹淚的,神情委委屈屈的。

尤老娘嘆息一聲,開口說道:“前頭的話我也聽了個差不離。不就是人家柳家的公子如今出息了嘛。他嫌棄我們閨女不好,我還覺得他門第不夠呢。同樣是嫁給人家做妾,三姐兒若是能給珍大爺做妾,可不比嫁給一個小小的六品武官要強得多。”

尤三姐哼了一聲,冷笑道:“他們賈家的男人就那麼好,我們尤氏的姑娘還非得嫁給他們賈家的男人,這個世上再沒爺兒們了不成?”

尤老娘略有不滿的看了尤三姐兒一眼,開口勸道:“三姑娘性子烈目下無塵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也勸你實在一些的好。女兒家光陰美好的日子就那麼幾年,一旦紅顏色老,恐怕就再也沒了男人的恩寵。我知道你不忿賈家的男人,但好歹珍大爺也是堂堂寧國府的主子,正經的三品官員,府中有宅有地,如今又恰好對你是興頭上,還肯百般的驕縱你。這麼幾個月來,你瞧瞧你在府中折騰的,吃穿用度你動輒就禍害了,你看那珍大爺可曾多說了一句,還不是任由你鬧騰著。所以你嫁給他也不算吃虧了。”

尤三姐沉默不語,只是臉上的神色依舊悻悻的不服氣。

尤老娘又道:“如今寧國府的當家主母恰好是你的姐姐。她雖然同你並不是一個孃胎的,但自由也算一起長大,性子溫柔和順,你也是知道的。有這麼一個人照應著你,總比你隨意嫁了戶不知根底的人家強。且你姐姐今年都盡四十的人了,身下也沒個兒女傍身。倘或你過了明路之後爭氣一些,三兩年之內得了帶把兒的哥兒,然後將哥兒養在你姐姐的名下,那以後你的哥兒就是府中正經的主子。將來興許還能得個什麼造化的也未可知啊!”

尤三姐越發煩躁的擺了擺手,開口說道:“娘說的我又豈有不知。但賈珍是個什麼性子,他只是想玩著我們卻從來不肯負責的。要不然我們姊妹也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尤老娘繼續笑道:“珍大爺什麼想法我們暫且不理論。倘或你爭氣能儘快給大爺懷個哥兒,再有你姐姐在旁邊吹風,這事兒興許就八、九不離十了。”

尤三姐還是有些不甘不願的。她著實是沒看上賈府的任何人,要不是當年生活所迫,她們姊妹兩個也不至於如此糊塗。被賈家的爺兒們欺騙了身子,鬧得如今不尷不尬的。

尤二姐冷眼看著尤三姐的悲憤不甘,默默嘆息。當年她們兩姊妹年少無知,為了些許銀錢就把自己給賣了。如今騎虎難下,能有個吃穿不愁的棲身之地已經是不錯了。她並不太理解尤三姐的堅持,但目下這種情況,她也不好說的太多了。

而至於尤三姐,她原本也有些厭惡了這種花天酒地的生活,想尋個如意郎君就此改過的。畢竟尤三姐仰仗著姿色在賈府鬼混了這麼長時間,也攢下了不少梯己銀錢。相信就算是以後改好了,也不愁吃穿的。再者柳湘蓮雖然家世比不上榮寧二府的人,但好歹也算是世家子弟出身,她就是嫁過去了也很是體面,並不會向那些尋常婦人一般庸庸碌碌過一輩子。她還想著等自己嫁過去後,洗心革面為柳湘蓮生兩個兒子,也算是幫他們柳家傳宗接代了,不枉柳湘蓮背負著這樣的汙名娶她一回,她想著她以後會補償柳湘蓮的,

可沒想到她這邊還沒怎麼籌謀,賈璉就已經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在頭上,澆的她的心都冷透了。

憑什麼?她想。

憑什麼男人花天酒地之後再悔過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而他們女人家一旦失足了這輩子都再無回頭的機會?

尤三姐恨恨的看了尤老娘和尤二姐一眼,轉身跑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又抽了才爬上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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