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源節流論市舶司,西海大捷諸國和談

古人雲:志同為朋,道合為黨。

所以所謂朋黨,合該是志同道合為同一理想而努力奮鬥的人。當然,此種理想絕對不是平日間聽慣了的升官發財,一聲平安。雖然最終目的可能如是,但為了看起來光彩,怎麼著也該比這一目的更為崇高高尚一些,至少拿出來要說得過去。不會讓自詡清流名士者嗤之以鼻。

賴瑾在家中悶頭思索半日,最終還是決定以“忠君愛國,效忠聖上”為口號。雖然這承自賴嬤嬤口中的話簡單粗暴了一些,但賴嬤嬤用這兩句話忽悠了府上主子好幾十年。可見有些東西越是簡單明瞭,越是好用。

比如說美人計和離間計,自春秋時期到如今也有幾千年了,大家依舊用的如魚得水,該成功的還是成功,該上當的還是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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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夕之間,乾元帝突然發現平日裡懶懶散散的小賴大人突然勤勉了好多。雖然往常也不覺得如何憊懶,但也從未像如今一般。不用聖上吩咐,就能將他心中所想之事辦的妥妥當當。他倘或不耐煩朝上某位大臣,自然也會有與賴瑾相熟的功勳世家使人上奏彈劾。最近一段時間,親近聖上的功勳大臣們與以前上皇跟前兒的得意人也多了些口角摩擦,利益紛爭。就連在軍隊之中,向來被南安郡王牢牢把持的如鐵桶一般的西海沿子也因沈軒、衛若蘭等人頻立戰功,兼銀錢買通之下,而有了可趁之機。

終於曉得利用手上勢力為自己鋪路,而不是如早先一般得過且過,順水推舟。觀察良久的乾元帝心中滿意,也不枉他任由戴權時時去提點指教。賴瑾這個順風順水慣了的小子,終於算是有些長進了。

帶著一兩分考校之意,乾元帝閒暇時候也會擺出一兩道朝上的疑難之事由賴瑾作答。賴瑾也一改先前一問搖頭三不知的習慣,慢慢向乾元帝闡述自己的觀點。折騰了這小半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以乾元帝之帝王心術,並不害怕臣子會做錯事情。有道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唯有什麼都不做的人才不會犯錯。可聖上垂拱而治,僅憑一人制衡偌大江山,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人連做事情都不敢。因此之前雖然寵愛賴瑾,但也不過是疼寵罷了。有五分都是做給遠在江南拼殺的賴尚榮看的,剩下三分也是做給朝中眾臣,唯有兩分算是真心。

直到如今以來,賴瑾肯低頭做事,也肯漸漸的發表議論。雖然某些言論依舊稚嫩蒼白,但也讓乾元帝隱隱察覺到賴瑾所具備的遠見卓識。乾元帝敏銳的察覺到賴瑾雖然並不太熟悉朝廷傾軋,朋黨紛爭,但對於經濟治世方面卻是很敏感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幾百年後的社會如此開放,言論自由思想碰撞比春秋戰國時候的百家爭鳴還要豐富。成長在這種大信息量社會的賴瑾,哪怕僅僅是每天晚上定點觀看新聞聯播,對於經濟治世方面的理論知識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而在大業朝,在乾元帝臨危登基的這幾年,正是國庫空虛朝廷青黃不接的年份。每日每夜乾元帝都被迫在眉睫的財政危機逼迫的日不安食,夜不安寢。如今既察覺到賴瑾的這點兒天賦,自然不會任其浪費。

“倘或是由你出手,該如何增加朝廷的稅收?”

一日,君臣兩個閒談間,乾元帝捧盞笑問。

賴瑾垂手而立,開口應道:“古人常說開源節流。不過以微臣看來,所謂節流倒不如開源。畢竟節流裁減的也只是應有之財,說白了也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捉襟見肘,效力太微。但是開源就不同了,只要能找到一處開源的營生,便是江山百年之計。”

乾元帝頷首不語。半日,又問道:“依你而建,倘或開源,朝廷又該開何處的源?”

這回賴瑾並沒有直接答話,反而東牽西扯的說道:“微臣之友薛蟠乃是金陵皇商。前些日子帶著家中僕從去了西海沿子與各藩國商人交易物資。聽他說我們這邊的瓷器絲綢等都是他們國家最為追捧喜歡的。在我們這邊不值一錢的東西,到了海外就可能價值千金。倒手一賣所獲利潤百千倍計。”

乾元帝若有所思的說道:“你的意思是開海禁,重建市舶司?”

賴瑾低頭說道:“自太祖因流寇騷擾施行海禁以來,關閉市舶司,只留粵閩滇浙四處海關。藩外諸國對於我大業朝的各種商品供不應求,薛蟠說單指薛家一家,每年在海上貿易的盈利便足足有百萬兩之多。這還只是一介皇商,倘或傾朝廷之力,集天下之物與藩外諸國兌換貿易,恐怕所獲利潤不可計數。”

畢竟如今的海外貿易對大業朝來說,還是絕對的貿易順差。倘或再等過個一二十年,歐洲革命完活兒了,將目光投放到大業朝這方富饒淨土,雖然這個時空只是歷史的投影,架空的時代,但歷史慣性所限,再來一次多國聯軍侵入華夏也不是可不能的事兒。

乾元帝心下微微一動,不過又想到了開海禁之艱難,不免皺眉說道:“這閉關鎖國乃是老祖宗的祖訓。上皇在位時候亦十分推崇,六下江南考察之時,在蘇州親眼目睹洋商船隻絡繹不絕,心中憂憤,甚至起了關閉另三司,只留粵海關一處的聖旨。好在後來群臣反對,方才惺惺作罷。如今你要朕重開海禁,恐怕難如登天。”

賴瑾聞言,立刻上前跪拜,口中請罪道:“微臣又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乾元帝笑著擺手道:“你我君臣私下閒聊,隨便說就是。”

賴瑾拿眼睛撇了撇角落裡的記史官。乾元帝隨意吩咐道:“你先下去。”

那史官猶豫片刻,躬身退下。

賴瑾方才說道:“以微臣看來,所謂閉關鎖國,與故步自封無意。雖然大業朝得到了短暫的平靜,但是藩外諸國該發展的發展,該富強的富強。反倒是我大業朝因為主動斷了與各藩國的聯絡,漸漸落於其後。孫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今各藩國派遣使節每年來我大業朝上貢朝拜,派遣留學生學習我大業朝的各種文化。長此以往,這些使臣與留學生對我大業朝瞭如指掌,可是我們卻連他們國家的具體位置都不曉得。更不知道他們如今發展到何種地步。”

說到這裡,賴瑾見乾元帝依舊有些不以為然,不免轉口說道:“昔日在街旁酒樓閒聊,微臣也與那些藩外的留學生們有過交流。聽他們講,如今他們國家發明出一種機括玩意兒,用來防線織布,每日所產絲線布匹相當於我大業朝八名純熟工人全力做活兒。還說他們國家的人發明出一種叫做蒸汽機的玩意兒,可以代替人力驅動機括。使得每日作坊產量憑空增加了十幾倍。還說他們國家的人發明的火槍,如今已不用每打一次槍就裝火藥面子,打仗時候節省了不少時間……”

賴瑾將腦海中僅剩的那一點兒初中歷史用最簡白的方式說給乾元帝聽。乾元帝高瞻遠矚,見識卓越,立刻分辨出來,倘或那些藩外小國真如賴瑾所說,長此以往絕對不是好事兒。

乾元帝原本有些懶散的坐姿立刻繃的筆直,目光灼灼的盯著賴瑾,開口問道:“此事干係重大,瑾兒可不能信口開河。”

賴瑾索性建議道:“陛下神通廣大,消息靈通。只要命人查訪一二,當知微臣所言非虛。”

聽到賴瑾這麼說,乾元帝更是心下一沉。當即擺手說道:“你先起來。此事朕自會派人查證。只是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你今後也不要同人亂說。”

聽見乾元帝如此吩咐,賴瑾便曉得他絕對不是表面那般無所謂。恐怕也是要衡量一番事實輕重,再從長計議罷。

這麼想著,賴瑾隱隱察覺重建市舶司這事兒恐怕大有文章,當即頷首應道:“聖上吩咐,微臣定然守口如**。”

乾元帝想了想,又吩咐道:“至於重建市舶司的事兒,你可以先琢磨個章程出來。只是先下不可聲張。什麼時候朕叫你了,你再同朕說便是。”

賴瑾肅容應下。

乾元帝想了想,又道:“這種事情恐怕也是要蒐集資料的。你年紀輕,朝中泰半仕宦又都盯著你,要保密也是不易。有什麼事情自可去尋戴權,他會幫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賴瑾感恩戴德的謝過。

乾元帝最後囑咐道:“重建市舶司一事,干係重大。況且如今西海沿子戰火紛飛,南安郡王正在前方抵擋藩外敵軍的入侵。你切不可露出形色叫他分心。”

這話說的委婉漂亮,其實翻譯過來不過是“朕現在還沒有把握牢牢掌控西海沿子,因此重建市舶司一事斷然不能露出風聲,免得讓早有準備的南安郡王一脈摘了桃子。”

跟在乾元帝身邊多年,賴瑾自然明白了乾元帝話中隱藏之意。連忙肅容應道:“聖上放心,此事倘或走漏半點風聲,微臣萬死贖罪。”

“朕用不著你以命贖罪,不過往日間多加小心罷了。”乾元帝隨意擺擺手,其實他也不太擔心賴瑾會走漏風聲。畢竟君臣合作多年,乾元帝對於賴瑾保守秘密的能力和心性還是很讚賞的。

當下君臣又說了些閒話,賴瑾告退出宮。

這重建市舶司也不是一件小事,朝夕間並不能成。因此下朝之後,賴瑾也並未如何心急去辦。只是不動聲色地搬了自唐代以來所興建市舶司的種種資料,又結合後世海關的種種作用,慢慢的勾畫填寫著。左右乾元帝這會子也不急著問,賴瑾也樂得細細描補,更周全一些。

與榮國府的關係也依舊如從前。賈母待他們一家子都好,因如今娘娘在宮中得寵,時不時會賞下一些希貴上用的好東西來。賈母總是藉口娘娘記著家中晚輩,每每都不忘給賴瑾留一份。賴瑾曉得賈母是想讓賴家永遠承著榮國府的情。他雖然不在乎這一兩點子東西,但真若婉言拒絕了恐怕賈母更加惶恐不安,下不來臺,遂也都收下了。

只是總不忘回禮請安。禮尚往來之下,送過去的回禮也都是更加難得金貴的。引得闔府上下越發眼紅豔羨賴家的富貴得意。就連賴嬤嬤回來都說過,賈母如今言語間比早先還要熱絡十分。想是賴家風光正盛,給榮寧二府的人也帶來不少的壓力。就連一直對賴家眾人冷眼相待的王夫人,最近一兩個月的態度也和緩多了。

畢竟形勢比人強。不論是榮國府還是榮府二房仰仗的都是貴妃娘娘在宮中的得意。如今這份得意還比不過賴瑾在聖上跟前兒的信用。榮府上下自覺沒了依仗的勢力,竟連底氣都不足了。

畢竟若真論起寵信重用來,聖上對於前朝的臣子們可比對後宮的妃嬪們要大方的多。畢竟臣子能為他做事,妃嬪則只有暖床生子之功效,頂多還能起到一些安慰前朝功勳之家的作用。但是乾元帝自登基以來,又很少留戀後宮,僅有的一兩次翻牌,也只是聊勝於無了。且賈元春封妃的時候已經二十三四,承寵幾年也無子嗣傍身。明年又是大選之年,不知又有多少嬌媚女兒入宮侍奉。與之相比,恐怕越發襯出賈元春的人老珠黃。

當年如何頤指氣使,借勢輕狂,如今便有多麼尷尬懊惱。且隨著江南賴尚榮當差謹慎,屢次立功,聖上於今歲中秋下旨將賴尚榮的兼職巡鹽御史扶正之後,賈母在賴嬤嬤和林之孝兩人的幫扶下漸漸又掌控了榮府的局勢。王夫人在背地裡氣的摔壞了房中好些擺設,但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卻也並未與賈母針鋒相對。倒是對賴瑾的態度越發柔和諂媚了。

對於王夫人驟然間的轉變態度,賴瑾表示莫名其妙也並不在意。轉眼間沈軒去西海沿子已經有一年多了,這一年來朝廷接連收到捷報,且因沈軒行戰狠辣,不死不休,非得將來犯勢力打死打殘甚至不屑接受俘虜的狠戾殘酷,號稱“滅掉對方一個,我們就多活十個。不想自己死,就乾脆利落殺了敵人”的殺人魔似的口號動作,嚇得諸藩國紛紛派遣使節來朝求和。只希望能儘快贖回自家被俘虜的士兵。畢竟對於地小人少的諸藩國而言,有戰爭經驗的士兵各個都是寶。且他們國家歷來宣揚人權自由,惜命的很。更是不肯死在沈將軍的“辣手”之下。

因有了之前諸藩國彼此戰爭的經驗,前來大業和談的諸藩國使臣開門見山就提出要以銀錢贖回被俘虜士兵,且為表歉意,各藩國願意上繳戰爭賠款,用以彌補大業朝將士們所遭受的損失。

如此乾脆利落的投降舉動讓歷來崇尚“孔孟之道”、“泱泱大國”的禮部官員們瞠目結舌,不敢置信。不過這些人雖然口上說什麼“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但是對於送到嘴邊的肥肉,誰也不會傻到吐出去。甚至觸類旁通的認為既然自己都還沒有要求,對方就主動賠款道歉,那麼也就是說這些條件並不是對方能接受的底線……

眾位大臣們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畢竟這些老狐狸不懂得藩外的發展變化,但倘或真論起算計人心來,又有幾個人能算計得過天朝公務員?這幫人沒事兒閒的天天就琢磨著怎麼算計別人,如今一幫子洗的白白的小綿羊主動跑到門前,臉上不約而同寫著“算計我吧我人傻錢多好恐嚇”。眾位功勳大臣們紛紛表示不將他們算計到骨子裡,都對不住自己多年的宦海沉浮。

只是這邊暫且還沒決定如何“磨刀霍霍向豬羊”,那一廂卻不忘奏請聖上下旨讓沈將軍刀下留人。畢竟那一顆顆大好頭顱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且活人比死人值錢,沈將軍你可千萬別敗家了啊!

讚美大業朝的形勢吧!以馬上打天下的大業朝皇帝尤為注重功勳戰事,建朝不久也還未染上重文輕武,滿口仁義的惡習。所以滿朝文武俱都表示磨刀宰人無壓力,並沒有後世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傻逼思維。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來說,武將比文人可愛多了。怪不得天朝上國永遠都提倡“軍人是最可愛的人”。

另一邊,自初中歷史學上就受夠了近代史割地賠款,簽訂各種不平等條約的賴瑾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報復的目標。總算有了學以致用的機會。一方面咬牙切齒的將自己從前背過的什麼《尼布楚條約》、《南京條約》、《北京條約》、《天津條約》之類的總總內容全部羅列到宣紙上,然後去除掉裡頭具體的地名,改換上各藩國比較有名的城市。又逐一新增了賠款多少,每級軍官都需要的不同贖金,以及在合約中寫下為了彌補戰爭給大業朝廷和百姓帶來的物質和心靈上的創傷,諸藩國須得無條件將各國先進的機括玩意兒的使用方法和制作方法教給大業朝……

總之賴瑾將自己能想到的各種不合理要求一一寫在紙上,最後修改潤色完畢,以奏疏條陳的形式上奏給乾元帝。

原本還有些不以為然的乾元帝在看了賴瑾的奏疏後不免嚇了一跳。他原是覺得賴瑾不顯山不漏水的,竟然對諸藩國的形式如此熟悉。怪不得能想出重建市舶司一事,想來也是胸有成竹的。

之後這本奏章就被暗暗咋舌的乾元帝在朝會上傳給眾朝臣觀閱。在朝會上正商討著如何宰人的功勳大臣們見了這章程也嚇了好大一跳。他們倒是不覺得賴瑾熟悉各藩國的具體情形有什麼不妥,只是驚詫於這小探花平日裡溫聲細語,君子如玉的,本質上竟然是如此的霸道狠戾胡攪蠻纏不講道理。這份奏章擺到眾人面前,還沒同各藩國商議討論呢,諸位老臣們首先就覺得心虛不已。

這種理直氣壯欺負孬種蹬鼻子上臉的無恥行徑已經不能用“得寸進尺”來形容了。用粗人的話說這簡直就是“騎在諸藩國的脖子上拉屎”。其言辭惡劣,舉止囂張讓所有與會人士不約而同的覺得……簡直太棒了。

怪不得世人都說文官“蔫壞蔫壞”的,瞧瞧這小賴探花的厚顏無恥雲淡風輕,十個武將的臉皮加起來都厚不過他。真是混在聖上身邊久了,人都黑心了。(咦,不知不覺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諸位功勳老臣們不約而同的幻想起當這封條陳擺到談判桌上時,各藩國使臣們怒髮衝冠,憤而離場,甚至怒而發戰的情景。

不過就是真打起來了大業朝也不害怕就是了。畢竟諸藩國的火槍火筒雖然比大業朝的先進一些,但論起大炮來可就差多了。曾經以紅衣大炮屠滅前朝的大業朝皇室分外喜歡這種聲音響亮,殺敵無數的東西。建朝多年以來研究銀子花的跟淌水兒似的,就為了改造紅衣大炮。雖然如今的大炮已經不能用來打仗了,但也是個開山鑿石,修橋鋪路的好利器。

因此諸藩國的敵軍們不來也罷,真要是不想活了跑到大業朝內陸撒野,那些廉頗雖老,但每頓能吃三大海碗碧粳飯的功勳老將會讓那些五顏六色的毛鬼子們知道知道大業將士們的厲害。

所謂玩兒冷兵器的行家,琢磨戰場殺敵琢磨了幾千年,其戰事素質可不是緊緊發跡幾百年的小鬼子們能較量的。

有一句話叫完虐你沒商量。

畢竟大業朝注重武事功勳,真正向榮寧二府那般老子得意兒孫就忘本折騰的虎抄抄世家沒幾個。大家夥兒雖然平日裡驕縱蠻橫不講理了一些,但身手武力值可從沒下降。你沒瞧見區區皇商之家的狗腿子,說打死人就把人打死了。各個的身體素質可都好著呢!

這廂京都之中列位老臣磨刀霍霍,那廂西海沿子沈軒等人也沒有消停。

與當年南安郡王固守西海沿子的不溫不火相對比,沈軒如今就是戰無不勝的戰神。經歷過西北剿滅北蠻王庭以及西海沿子打殘諸位藩國兩場大戰,沈軒的英勇神武已經威懾大業。越發襯出南安郡王的老邁昏庸,尸位素餐。

隨著沈軒在西海沿子水軍中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每日增加,與之而來的便是朝中御史言官多有彈劾沈軒“功高震主”、“目無尊上”、“心有悖逆”、“殺人如麻”等等罪名。只可惜聖上肯聽不肯信,朝中大半功勳世家、王公親貴又在賴瑾的巧言蠱惑下忙著敲藩外諸國的竹槓。熱鬧鬧的一場好戲,竟然沒了觀眾,最後不得不慘淡收場了。

而經歷過一場大勝仗的西海沿子,也因沈軒等人的赫赫戰功和賴瑾上眼藥般的大肆拉攏而漸漸分為三派。一脈是以南安郡王為首的老牌將帥。他們大多都是當年跟著上皇做事的老臣,祖上因功勳顯著被封為異姓王的一脈浩大勢力。被太祖皇帝的幾代後輩們防範警惕,如今打著忠君愛國的名號持中立態度。對於朝堂上的紛爭和傾軋也從不開口過問。

另一脈則是昔日義忠親王老年歲為太子時拉攏的一少部分將領。這些人根基深厚,人脈廣博,財大氣粗,對當今聖上的態度疏離排斥大過敬重。雖然僅僅是一小部分,但他們團結一致,緊緊抱成一個團兒。雖然目下為止還沒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卻像絆腳石一般看著都讓人覺得礙眼。當然,其後發生的事情也讓乾元帝表示自己有些天真單純,所謂沒看見不等於沒做過,所謂沒發現更不等於沒做過。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不過不論怎麼說,乾元帝目下最想除掉的,還是這一批總是想著顛覆皇權,擁護前太子上位,建立從龍功勳的沒眼色的混蛋們。

最後一脈則是以沈軒為首,衛若蘭他爹為堅硬基石的少壯派。主要人員則是馮紫英、馮少楠、衛若蘭、陳也俊、韓琦、柳湘蓮等功勳世家之子。這些人大半都是此次西海大捷中立下赫赫功勳的少年將領。因為血氣方剛,性子豪爽,肯與將士同甘共苦,共同殺敵,遇敵當先等等好習慣,頗得底層士兵的敬重和崇拜。

小小的西海沿子,一軍之中就分了這麼三夥勢力,其中兩夥還都是相看兩相厭不找茬都不舒服的死掐。可以想象哪怕是戰事過後,這西海沿子也絕對消停不了。尤其是這當中還摻和了一位雖然不在軍中打仗,但因為擔心心上人(自封的)受苦受傷就一直後勤支援少壯派奮勇當先的皇商薛蟠。兼這位薛蟠又向來是個不惹事兒事兒也來惹他的麻煩體質。矛盾很快就被激發了。

事情還得從西海沿子大捷,聖上大喜派遣欽差犒賞三軍一事上說起。因為不想太過刺激南安郡王那柔軟纖細的神經,此番犒賞三軍,聖上並沒有派遣太子或者賴瑾這樣打著聖上心腹字樣的皇子或寵臣前去西海沿子。而是派遣了與南安郡王等人交情不錯的禮部侍郎王維遠為欽差。這位王維遠在朝中的官聲不錯,人緣較好,雖然不是很得聖上重用,但也絕對是聖上比較欣賞的一類人。

只因乾元帝覺得這人懂得變通,處事圓滑老道。之前為西海沿子諸位將士們慶功犒賞,乾元帝都派了王維遠過來。

可是乾元帝想都沒有想到,這是因為王維遠這人太過圓滑機變,又與南安郡王、義忠親王老千歲一脈的人相交甚好。一來二去的,在有心人的攛掇下,他竟然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他竟然夥同西海沿子各位將領貪墨聖上分發給諸位戰死傷殘的戰士及其家屬們的撫卹銀兩。甚至欺瞞某些地處偏遠的戰士家屬們,那些死去的戰士在戰役中當了逃兵,最後被軍法處死。將軍是不想聲張叫他們丟了臉面,才隱瞞著說是戰死沙場的。至於那些附近地區戰死或者因為傷殘而不得不退役的老兵及其家屬們,被軍中將領各種威脅著拿了少少的撫恤金,以及一身為國盡忠的傷口回家了。

而那些奮勇殺敵的將士們甚至不敢同將領們爭辯,生怕退役之後連個安穩生活的地方都沒有。

如今荒謬可悲的事情,那些愚笨慣了的百姓竟然也真的肯忍。要不是薛蟠某次去集市上採買奴隸,碰上因為缺錢而不得不賣兒賣女的傷殘將士們,又聽到了周圍百姓們的議論紛紛,恐怕這件事情他們到走都還不知道呢!

不過既然知道了,薛蟠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他早就看著那些欺負他兄弟又欺負他心上人的破將領們不順眼了,當下將事情捅到了衛若蘭他老子那裡。衛將軍聞言大駭,立刻派人暗暗查訪此事由來,並立即給聖上寫了密報暗暗發往京城。

原本這種事情並不需要衛將軍上報乾元帝就該察覺的。不過這個時候的乾元帝正忙著與諸藩國商議戰後賠款條例一事,也沒精力派遣暗衛監視一眾人等。所以當訊息傳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沸沸揚揚無可抑制了。

西海沿子領軍將領長期貪墨軍中糧餉,貪墨朝中賞賜致使戰死殘廢士兵家屬沒有撫卹,被迫流落街頭,易子而食以求存活的醜聞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

金陵皇商薛蟠夥同無數商家百姓帶領無數戰死將士家屬於西海水師大營前靜坐示威,勢要為流血又流淚的將士們討個公道。訊息已經傳出,向來憤青的書生們也紛紛參與進來,又是作詩又是作賦,不過三五日間,將事情又鬧大了一個層次。

發展到後來,被堵在家門口不能出去的原義忠親王老千歲麾下將領們整集士兵就要出營鎮壓。被首先得到訊息的沈軒等人攔截在大營門口。以沈軒為首的少壯派將領從來都是不肯吃虧的主,別說他們從來對這一批人看不順眼,單隻因為薛蟠一個人,沈軒等人也不能叫他吃了虧去。於是原本軍民對仗的局勢又變成了軍軍對仗。等冷眼旁觀只顧瞧熱鬧的南安郡王等人察覺不好時,事件已經滾雪球的越來越大,至少不是南安郡王所能控制的了。

“啪!”

一封寫的密密麻麻的情報密信被乾元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有些哭笑不得的搖頭嘆道:“這幫小子,各個都是打仗的好手。惹起事來倒也是真不手軟。”

這才消停哪麼兩天啊,憑空又捅出這麼大簍子來。真是一會兒不看著都不行。

賴瑾窺著乾元帝的神色,但見他眉宇間好笑大過生氣,遂心中略安。開口說道:“依微臣來看,這件事情歸根結底還是他們的不對。戰士們浴血奮戰,為的是保家衛國,效忠聖上。朝廷出賞撫卹戰死傷殘士兵,也都是體現陛下拳拳愛護之心。然則這群將領狼心狗肺,至聖上愛民之心於不顧。貪贓枉法,謊報虧空,甚至連戰死將士們的撫恤金都不放過。長此以往,還有誰肯為國征戰,奮勇殺敵。難怪西海沿子每年打仗都打得要死不活的,恐怕根子就出在他們身上。”

說到這裡,賴瑾憤憤而道:“怪不得每次聖上下旨叫南安郡王竟退敵軍,到最後也都是將人趕出境外不了了之。恐怕南安郡王心裡也安得是這份心思。”

乾元帝訝然笑道:“南安郡王的心思可不僅如此。”

賴瑾一臉訝然茫然的看著乾元帝。

乾元帝突然覺得心情不錯,遂開口提點道:“只要西海沿子不太平,朕就必須讓他留在西海沿子對敵。每年依舊要撥去糧草軍餉無數。南安郡王自然可以手握軍權,倒是比其他幾位異姓王爺過的滋潤。”

賴瑾不服氣的哼了兩聲,開口罵道:“自私自利,棄國不顧。”

乾元帝一臉浩然的說道:“在此之前,朕為了天下安穩,朝野平定,對於南安郡王之舉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朕卻未想到他們竟然敢如此放肆。竟然連國之鑄石都要動搖。”

賴瑾躬身接道:“陛下聖明。自然不能讓這群貪贓枉法的劊子手逍遙法外。”

乾元帝說道:“傳旨,將這次貪墨軍餉相關人等押送回京,著大理寺從嚴審問。朕會聖駕親臨,在後旁聽。”

戴權微微躬身,立刻應了。

賴瑾在旁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乾元帝心中好笑,面上不動聲色地說道:“驃騎將軍沈軒及其部下馮紫英等,不守軍規,搗亂滋事,也都一同押回京來。至於皇商薛蟠……”

乾元帝沉吟一回,開口說道:“鼓動百姓於大軍營帳前示威靜坐,藐視王法國律,也都一同押回京來。”

於是一場大捷之後還沒來得及封賞。所有的功臣們俱因此事被灰頭土臉的押回京中。

沈軒等人回京那日,得到訊息的京中百姓們在城門兩旁夾道歡迎,其喧囂吵嚷直比上次西北大捷進京獻俘還要熱鬧。只不過眾人扔向沈軒等人的是錦帕花枝,而扔向另一批將領們的卻是雞蛋菜葉,親疏對待如此不同。饒是義忠親王老千歲那一脈的將士們鐵石心腸,此刻也不由得黯然羞憤。

呆霸王薛蟠站在囚車之中,看著扔向自己的手帕和花枝洋洋得意,那腦袋揚的恨不得拽到天上去。還不時做戲般的衝著左右拱手作揖,看的人群之中還有些擔心不已的賴瑾覺得好氣又好笑。

接應眾位將士回城的大理寺也比較搞笑,彷彿當年的御街誇官一般,拉著眾位將士的囚車在四九城各官道上施施然走了一圈兒,方才慢悠悠的回了大理寺。

賴瑾尾隨其後,立刻打點人脈求爺爺告奶奶的進了大理寺探望諸人。昏暗的牢房中,空氣潮溼,腥味遍佈,隔著條條的牢房柵欄,宛若英雄一般當地站立的沈軒含情脈脈的看著欄杆外提著籃子來探望他的賴瑾,柔情似水的笑道:“瑾兒,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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