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領微散, 商沉呼吸不順地輕哼一聲,用力一推, 身體抽離。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該當替他療傷,素容發出一聲委屈的悶哼,死死拉著他的手腕, 強橫地把他往懷裡嵌著。

商沉滿臉飛紅……你不是受了傷,不痛麼!

他的手心捂著自己的眼睛, 素容在做什麼他感覺得出, 卻不敢看。兩人在草地上,四周陰暗, 商沉的手放在他的氣海之上,緩緩地, 將他體內的丹藥以真氣化去。剎那間,一股溫和之氣充斥全身, 素容傷口的疼痛好了些,動作緩下來。

他的神色逐漸舒展, 靜靜地半靠在商沉身上。

脖子和嘴唇上刺痛, 商沉半坐起來, 低低地喘氣, 紅著臉拉起衣領。小混蛋現在根本毫無知覺, 可就算沒有意識,也能感覺出是自己麼?

商沉的氣息近在咫尺,素容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半睜開眼,又即刻關上。

他靠在商沉的肩頭一動不動。

這樣子安安靜靜的,要是醒過來,只怕又要一言不合地吵嘴。商沉默然靠住身後粗壯的樹幹,撫著他的頭髮,慢慢地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素容的眼皮又動了動,慢慢翻身,將商沉半壓在地上。商沉一時間又是臉熱,推不開,素容仍舊沒有醒,嘴唇卻緩緩地摩挲著臉,將他的唇開啟。

身體越來越熱,香氣四處飄散。突然間商沉猛地一推他的肩膀,拉起自己散開的衣服,急急地系起自己的腰帶。現在哪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一不留神又……

素容的喉頭微動,靜靜地靠在樹幹上閉著眼。

商沉低頭看著他,無聲了片刻,手指輕輕地擦過素容額前垂落的發。再過不久,藥性便要兇猛氾濫,素容還有半個時辰才能醒,如今正是無助的時候。

今夜的事素容不會記得,也不會知道救他的人是自己。

素容的臉色忽得一變,微微皺起眉,捂著自己腰上的傷。

商沉知道藥性已經開始發作,接下來必然疼痛難忍,坐到他的身邊來,將他攬在自己懷中。素容輕輕悶哼,抓住他的衣服和長髮,商沉見他渾身火燒難受得要命,低下頭輕輕含住他的唇。

素容拉著他的後頸,手指又陷進他的肌膚裡。

假如素容醒過來,必然不會同他如此甜甜膩膩。清醒時做這種事尷尬,反倒是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又陰又冷又黑又暗,商沉才能放得開。小混蛋又疼又不清醒,多親幾下便不疼了,就算他在混亂之中,也必然能好受許多。

忽然間夜風送來幾道人的聲音,商沉的心頭一涼,猛得翻身坐起來,側耳傾聽。

“……歆公子,那邊是荒山,無人去的。”

“荒山才能躲人。”

糟了,是木歆。

商沉坐起來,四下裡望著。這附近是片高高的樹林,並無山洞地穴,只有那溪水之中才能藏人。這不是個能躲避的地方,其他的人也罷了,可木歆不是等閒之輩,心細如髮,怎麼不會發現他的所在?

如今之計,只能將木歆遙遙地引開。

商沉急急地將素容推到溪水之中,在石頭陰暗之處藏好。素容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商沉一時間不能抽身,可遠處的聲音逼近,容不得人再流連。他飛身一起,素容突然間發出一聲輕哼,又急忙忍住不語。商沉一道真氣提起,飛出水面,匆忙中往木歆的方向而去。

素容在黑暗中睜開雙眼,微微喘著氣,慢慢從水中浮上岸來。先前受了傷在街上看到孫善,他便思念氾濫,難以控制地期待商沉來尋他。受傷是小事,憑自己的本事更不是逃不了,可他知道商沉知道他受傷,多半會出現。

他不想走,天寒地凍地在冰冷的溪水裡等了兩天一夜。

混蛋師尊一刻不耽擱地出現了,比他估計的時間早了半天,可見心裡多少還疼他。

腳底一滑,踩到了什麼圓棍之狀的東西,質地堅硬,不像是樹枝。素容彎腰將那東西撿起,一根一尺多長的玉在他手裡,溫潤光滑,沾滿泥土,竟然是商沉的玉簫。

這怕是剛才打滾時不小心從他背後掉落下來的,走得急,竟然將這東西落在這裡。

素容的眸子低垂。這是商沉的兵器,沒了怕他有危險,可玉簫在他手裡,還怕商沉不肯回來找他麼?

他默然望一眼商沉離去的方向,真氣一提,無聲無息地在黑暗中追過去。

商沉屏住呼吸,在山林中停下來,聽著前面十幾丈處的動靜,木歆沿溪水而行,水聲潺潺,夾雜著柳葉塢弟子不清晰的呼吸。兩人停下來,只聽那弟子問道:“歆公子,是往西找還是往北找?”

往北是自己,往西便是素容的藏身之處。商沉微微一提氣,腳底壓斷一根樹枝,只聽木歆如同僵住身體般安靜下來,緊接著前方真氣湧動,掃得地上樹葉窸窣,有人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木歆身邊那弟子壓低了聲音道:“果然有人——”

話說到一半,似乎被人生生打住,商沉明白他現在如同捕捉野獸般靜靜逼近,屏息等著,突然間真氣洶湧四散,攪得四周樹枝折斷亂晃,脫身朝北急飛而去。

離開素容之後他才發覺身上的玉簫沒了,一時著急,又不能回去找,只能再做打算。

木歆不再隱蔽,真氣狂湧,如同捕殺野獸般窮追不捨。

這樣子他怕是要下重手。

木歆聞名天下,可偏偏真氣上比不上他這氣修,不讓他追上不算太難。商沉在前方引著他過了山頭,在林中打著轉,來來回回地飛了半個多時辰,木歆突然間停了下來。

商沉靜靜地聽著他的動靜,只聞他道:“商道長。”

商沉的眸子倏然一動。

“以道長的真氣和修為,想逃離我再容易不過,道長不肯走,卻兜著我在這裡轉圈子,是為了將我引開?” 木歆淡淡地道,“素容在剛才西邊的方向?”

好個木歆,從自己引著他兜圈子便能一下子猜出這麼多,還能猜出自己是誰。只不過如今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素容的傷勢好轉,不久就能醒過來逃出去了。

木歆的臉色冷淡,轉過身就要走,商沉心裡一急,從樹林間款款飛出來,在月色中站著:“原來是歆公子,我以為是什麼人在後面追我。”

“素容呢?”

商沉淡淡地說:“不曉得,我也在找他。據說周氏又出了事?”

木歆看穿他的意圖,知道他在拖延時間,冷笑一聲,轉頭便往回去的方向而行,商沉暗自吸氣,極快地飛到他的身邊:“我與歆公子一起找。”

木歆哼笑:“不必,遙溪道長每次與我們一起找他,素容都能莫名其妙地逃脫。”

“歆公子一門心思想他死,是想為華公子報仇,可木華公子究竟是誰所殺,歆公子似乎根本不在乎,也不想查清楚。”

木歆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想把素容抓來做什麼,不勞遙溪道長費心。”

商沉笑了笑:“歆公子這話有意思。”

木歆望著他微微皺眉:“你不知道這次周氏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有個姨娘和表妹在周氏,那表妹是你父親給你定下的未婚妻,是不是?”

商沉的眸子微動:“周萱不是我的未婚妻。”

“不是未婚妻,你接她去御虛道做什麼?” 木歆道,“你知不知道這次周氏出了事的人中究竟有誰?”

“有誰?”

“除了十幾個周氏子弟,你姨娘被素容打死,你表妹也受了傷。” 木歆看著他的臉色,“周氏弟子趕到之時素容正要對她下死手,好在及時將他打傷,否則你表妹只怕也已經命喪黃泉。”

商沉只覺得頭像是被人重重地一擊:“姨娘死了……”

“周氏弟子到時你姨娘還沒死透,可是那傷勢沒人有回天之力,只怕今夜便死了。” 木歆冷笑,“你徒弟是什麼人,你現在還不清楚?先是木華,現在又是你未婚妻,你還要護著他?”

不,這裡一定出了什麼差錯。周萱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謠言究竟是誰傳出去的?

“你還不信?” 木歆冷冷地看著他,“訊息已經傳去御虛道,你父親知道你姨娘和周萱出了事,只怕現在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不……

等他父親一到,只怕事情再沒有迴旋的餘地。

先是周氏,再是柳葉塢,如今又是御虛道。這絕不是偶然,這是要一步一步地,要所有的門派都將素容當成敵人,將他逼上見人便殺的絕路。

姨娘死了麼……真的死了?

木歆高高地飛起來,林間一片都是火光,朝著西邊的荒山而行,在夜色中搜著怪物般猙獰的山林。

“你娘是周衡所殺,你姨娘是素容所殺,她們全都是傀儡絲的刀下鬼,你竟然還護著素容,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到底有沒有半點孝心可言?”

何為孝心,隨隨便便將無辜的人定罪以洩心頭之恨,便是孝心了麼?

倘若素容真的殺害姨娘,無論再多麼難受,無論對素容的感情如何,他也會第一個會出手將他一劍斃了。正是因為有孝心,才無論如何要找出真相。如今已經不只是單單素容被陷害,此人為了不知什麼心思,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簡直已經不能理喻。

“不殺素容,柳葉塢、周氏、御虛道全都要重蹈當年商家之覆轍。” 木歆垂眸望著他,”不管你願不願意,這裡都沒有素容的容身之地。商道長,你究竟是要順天應時,還是要助紂為虐,與整個修真界上下為敵?”

商沉望著他不語。

“如今能引他出現的,只有你。你叫他出現,他必定會出現。”

“歆公子的意思是什麼?” 商沉的眸底生寒,輕聲道,“引他出現,讓柳葉塢把他殺了?”

木歆淡淡冷笑:“你不肯出手,柳葉塢便沒有本事了麼?不是我不早些提醒你,柳葉塢做不出的事,周氏在窮途末路之下未必做不出。”

說著他遙望方才錯過的山林,道:“你引我離開,必定是引我去相反的方向,所以素容現在躲在那邊?”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商沉的臉色,忽得一笑,一個飛身自樹尖騰出幾丈。

待要繼續前行,一轉眼,商沉卻又不知怎的又落在他的面前,攔住他的去路。木歆的眸子冰冷:“商道長,你我打起來說不準誰勝誰負,不要攔住我的去路。”

商沉見他手中已經握了一條長長的柳枝,心中微凜,額上也不由自主地滲出細汗。這是木歆成名的兵器,柳葉塢和御虛道中有幾個人能是他的對手,可偏偏自己的玉簫現在不知在哪裡,真打起來怎麼與他抗衡。

他的手探向袖中,似乎是悄悄握住了什麼東西,面不改色地說:“以前從未與歆公子較量過,不如今天看看,究竟是歆公子的柳枝剛勁些,還是我御虛道的真氣剛勁些。”

木歆的牙根微微地咬。御虛道的練氣之術聞名天下,誰敢輕視,真要與他正面抗衡,自己的兵器只怕要折斷。

他柳葉塢中,本就以幻術名揚天下。

忽然間他的面孔逼近,真氣暗湧,目光如流水而動。目光中的顏色奇幻,商沉蹙眉閉上眼撇開頭,片刻額頭滲出細汗,又忍不住抬眸看著他。

倏然間四周雷聲鳴動,狂風大作,水花翻滾。商沉立在洶湧怒濤間的一葉扁舟之上,身體晃動,站立不穩。

商沉怔怔的。他記得早上他外出打漁,竟然遇上這壞天氣……糟了,怕是要喪命了……

冰冷的雨點打在他的臉上,商沉緊緊皺眉,拼命地甩著頭。不,他不是什麼漁民,他是誰來著……

亂了,全都亂了。

家裡有老婆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打不了漁,他們都得餓死。老婆是他十六歲娶的,情投意合,長得也漂亮,是村裡的……不,他根本沒有孩子,他十八歲前甚至不許知道羞恥事……

為什麼自己是誰也如此混亂,究竟是怎麼回事!

巨大的海浪撲打過來,船突然間被浪卷著翻了身,商沉跌落海中,在苦澀發鹹的海水中浮沉。今天要喪命了,家裡的孩子無人照顧……

不,沒有孩子,有個徒弟。他隱約記得自己會飛,既然會飛,這點海浪在他眼中算什麼……他是在哪裡學會飛的?

身體越來越沉,哭鹹的海水灌入他的口中。再不做什麼便要溺死了……他真會飛麼,到底該怎麼飛?

突然之間,身邊一聲輕微的呼吸之聲,商沉的心念一動,渾身都是冷汗,在海水中翻轉飛起。如此狂濤之中怎麼會有人,又怎麼會有人的呼吸?他不是什麼漁民,他是御虛道二十一歲便入瑤山的道長,自古至今不超過五個人!心念湧動,只聽著那人的呼吸之聲變重,微有輕微痛哼,商沉在空中懸著,腳底洶湧的海水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周恢復寂靜,他喘著氣單膝跪在草地之上。

商沉冷著臉,抬起頭望向木歆。

混賬,竟然對他施幻境。木歆的修為果然比孫善高不知多少,幻境中分不清真假,讓他記不起自己是誰,竟險些溺死其中。在幻境中死去,便是永遠昏迷不醒,唯有木歆對他施展解救之術,他才能清醒回來。

木歆的嘴角不知怎的流了血,目光冷冷。突然間,他的手中揚起細長柳枝,風馳電掣地朝他襲來!

糟,惹得他發怒了,現在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商沉側身避過,卻沒有抵抗之物,化解不去飛衝而來的真氣,手臂被柳枝掃到,衣袖上立時現出一道殷紅。木歆望著他微微變了色的臉,目光微動:“商道長,怎麼竟然出門沒有帶兵器麼?”

被他看出來了,木歆只怕再無忌憚。他轉身而飛,木歆緊隨其後,忽然只聽到一聲痛呼,商沉回頭,只見木歆不知被什麼所傷,自空中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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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厲聲道:“素容,你給我出來!”

商沉的臉色也微白。素容現在只怕傷勢還沒好,難道真的從水裡出來了麼?不,他現在應該還不清醒……

木歆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的巨樹,輕聲道:“素容,跟我去柳葉塢……否則你師尊的性命不保。”

樹後微有動靜,卻沒有人出現。商沉的心提起來,目光落在那株古樹之上,手心出汗。現在不是時候,漫山遍野的人都在找他,不能出現,無論如何不能出現。

木歆慢慢地逼近,柳枝聚氣,微微揚起。萬鈞力道凝聚於枝頭,正要發出,千鈞一髮之際,只聽那樹後有人輕輕嘆息,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自樹後傳過來:“善哉,施主要抓仇人也就罷了,何苦要用無辜之人的性命威脅?”

木歆的腳步頓時一停,手腕像被人握住,柳枝上的真氣再也發不出半分,牙齒只是打戰。一個老者自樹後走出來,一身樸素的袈裟,眉長及腰,滿目慈悲,雙手合十慢慢道:“老衲在此打坐,不想打攪兩位施主,罪過。”

木歆的臉色變得蒼白,身體發抖,好不容易將柳枝收起:“一覺大師在上,晚輩失禮。”

商沉只覺得胸口急劇起伏,也垂首不動:“一覺大師。”

“阿彌陀佛,近兩日來靜禪宗似有許多客人到來,施主們可找到要找的人了麼?”

木歆的臉色陰沉,微微搖頭。

“施主辛苦了,既然找不到,想必那人已經離開靜禪宗。”

木歆不語片刻,低聲道:“大師可記得二十年前的周衡?”

商沉的眸子一動,忍不住抬頭看那老人一眼。木歆說這話是為什麼,不過是要引動這老者的情緒,他立刻垂首說道:“大師在上,晚輩們不敬——”

那老者笑了笑:“歆公子說笑,老衲當年為救周氏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孩,生生葬送了靜禪宗百餘弟子的性命,怎會不記得周衡?”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你們今天買有返點,等我修修好下一章,今天傍晚發出去。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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