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昨晚的雷雨已經變成了綿綿細雨,屋簷上流下來的雨水宛如一面珠簾,將屋裡屋外隔斷,樓下的新柳和石板被一洗如新,讓人倍覺清爽,遠處無數道炊煙裊裊升起,又被雨水打散,消弭於無形。

整個京都,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

梁簫站在欄杆前伸了伸懶腰,看著遠處鱗次櫛比的房屋,心情大好。

小黑似乎有些疲憊,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這棟樓一樓有三間房屋,不過採光不太好,被他直接忽略了,暫時擱置,估計以後很長時間都會擱置。

二樓的樓梯是從他現在的右邊上來的,上來後順著走廊過來,也有三個房間,第一個房間是他的書房,第二個房間是他的臥室,第三個房間是空置的,不過還是被他收拾得乾乾淨淨。

他準備把第三個房間用來練劍。

他在心底盤算著吃過早飯後寫一寫字,看一看昨天下午託十三買來的幾本書,然後練一會兒劍……

嗯?

他突然看到一個陌生少女低著頭走進院子,從右邊的遊廊走過來,然後走上樓,徑直向他走來。

這少女一身侍女打扮,清秀的臉上帶著青澀,面色靦腆。

她走到梁簫面前,有些拘謹的行了個禮。

“梁……梁公子?額,我是王爺遣來服侍您起居飲食的。”

“我叫姚七,女兆姚,四五六的七。”

“不是,五六七的七……”

“您可以叫我阿七,或者小七。”

姚七的聲音有些小,軟軟糯糯的,只是言語有些混亂,看來心裡有些緊張。

梁簫聽完後頓了頓,然後學著姜枕劍撓了撓頭,他自小就是伏龍氏山寨裡長大的,雖然長得俊秀,但卻是個實打實的糙人,哪裡讓人服侍過?

“額,我不需要服侍的,當然,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太習慣被人服侍。”

“可是,王爺說了,他不要我了,如果您不要我,我就得到王府外要飯去。”姚七有些委屈的說,不過軟弱過軟弱,倒也沒有半點哭腔。

“他真這麼說的?”梁簫有些懷疑,尹九紈絝歸紈絝,但並不像這樣絕情的人。

“千真萬確。”但是姚七的樣子看起來更不像個會撒謊的人。

最後他將之歸結為尹九對自己裹挾,知道自己不忍心,所以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不得不接受姚七。

“那以後妳住哪兒?”

“全憑公子安排。”

“那下面的三個房間給妳自己挑吧。”梁簫隨口說道。

“嗯。”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見姚七沒有動,他又問道:“還有事嗎?”

小姑娘輕聲說道:“要是不幹活兒,也要被趕出去的。”

梁簫摸著額頭深深的嘆了口氣。

“好吧。”

接下來,姚七替他打來洗漱的水,大概是想替他疊被子,發現整個屋子幹淨利落得一絲不苟,又出去安排人給他送了飯菜上來。

好吧,不得不承認,雖然有些彆扭,但有人伺候確實輕鬆得多。

他搬了張不算太大的黃楊木茶几到走廊上,充當暫時的飯桌,因為他要求少要些菜,只要了兩菜一湯,所以茶几上勉強能放下。

食盒裡有備用的碗筷,梁簫又搬張凳子過來讓姚七一起吃,姚七堅決不吃。

“你不吃我馬上把你趕出去,讓你要飯去。”

果然,對付這種循規守矩的小姑娘,還是威脅有用些。

兩人坐在走廊靜靜地吃著飯菜,一個平靜,一個拘謹。

“小七。”

“嗯?公子吩咐。”

“錦王府裡有沒有一個名字正常的?怎麼全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

不論是身為錦王的尹九,尹九的親信宋十三,還是現在的姚七,名字裡全都是數字,外面的人取名字都這麼隨意的嗎?

“不是,只有幾個人,我和十三都是王爺賜的名字。”

“那,還有小五、小六、小八咯?”

小七沉默了一會兒。

“這是秘密,不能說的。”

這時,尹九的聲音突然在院子門口想起來:“說說也無妨。”

尹九笑著走上來,身後跟著十三。

小七連忙起身站到一旁,神色有些糾結。

尹九就在小七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端起小七吃過的飯夾了滿滿一碗菜,然後遞給小七,小七猶豫著接過碗筷。

“讓妳吃妳就吃吧,妳這小妮子,平時不是很自然的嗎,每次一見到陌生人就成了縮頭烏龜。”

小七紅著臉輕輕笑了笑,果然認真的吃起來。

梁簫突然說道:“我不習慣被伺候,你也不應該為難人家一個女孩子,這不是大丈夫所為。”

“皇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除非想她出去要飯,否則就安安心心的讓她當你扶雲居的小侍女。”尹九帶著邪魅的微笑說道。

“其實這也是為你的安全考慮,小七雖然只有濯庸中境,卻是一等一的死士,即便是聖人出手,也可以抵擋片刻。”

“死士?”梁簫皺了皺眉,看向那個有些拘謹的小姑娘。

“不錯,我大哥在國學院,二哥在太學院,小弟在宮裡,唯獨我整天在外面招搖過市,於是,我成了那些前朝餘孽最大的刺殺目標之一。”

“對此,父皇總要給我做點保護措施的,比如一批死士。”

“這批死士一共有十八個,到現在為止,只剩下五個了,小七和十三都是是其中之一。”

聽完尹九的解釋,梁簫已經吃完飯,放下碗筷,他平靜的說道:“可是我並沒有危險。”

“防範於未然總是好的,更何況我覺得你這院子太冷清了,需要一個伴兒,你看你寂寞無聊得,居然去學木工那種毫無意義的東西?”

“我已經說過一萬次了,那叫雕刻。”

“還不是木工?”

這個問題兩人在昨天已經爭論過了,尹九堅持認為梁簫學的是毫無用處的木工。

對於這一點上,兩人算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好,不爭論這個問題,還是說一說阿七的去留,我喜歡清淨。”

“這我不管,我已經放著十三,放著管家,當著很多下人的面把她趕出了錦王府,如果你這扶雲居不收容她,那她就得去要飯,洛陽城南有座古賢橋,橋下面住著很多乞丐,你看,去處我都給她想好了。”

“……”

這個問題兩人談了很久,梁簫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接納了小七,小七以後就住在樓下了。

然後梁簫在書房裡寫了會兒字,被尹九驚為天人,說是北城筆墨閣裡的老書生也不過如此,又說要梁簫教他寫字。

梁簫苦著臉答應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答應都不行。

只是他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以後千萬不要洩露自己會畫畫下棋之類的其他特長。

兩個人圍著書桌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陣以後,看書的時間直接被尹九去掉了,然後拉著梁簫在那間空屋子裡練劍。

十三和阿七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說著話,如同一對兄妹。

這兩日,梁簫借花獻佛,把從姜枕劍哪裡學來的劍招教了十多招給尹九,當然這十多招並不算完整,畢竟只是觀摩偷學的,很多地方都是他推演出來的,而且白泉劍宗有九大式七十二小式,這裡的都是小式,雖然精闢,但比起那立宗之本的九大式劍招來,卻如同螢火之光與日月之輝。

兩人正教到高興時,突然有僕人跑來稟報,說是有個帶刀青年在府外求見梁簫,

鄧曉進來後直入主題,告訴梁簫,伏青、姜然、湯柔三人在留風齋和仲秋相遇,然後莫名其妙的打了起來。

鄧曉和梁簫則接觸好幾天了,“知道”梁簫在來的路上結識了伏青等人,而且感情不錯,所以第一時間過來通知他。

雖然不知道結果,但可以猜到,伏青三人肯定是打不過的。

伏青三人雖然都是天賦出眾的天才,但仲秋畢竟是名聲在外的天才,更何況他們都比仲秋小幾歲,又哪裡是仲秋對手。

梁簫猜測,一定是因為八方藩籬拳的緣故。

煙雨濛濛中,十三駕著馬車,載著幾人往留風樓而去。

……

……

留風齋外,寬闊的長街上充斥著肅殺之氣,空氣微涼,雨絲變得格外冰冷。

街道旁邊,那對西夷的姐弟手持長弓,不斷拉來弓弦,分明沒有搭箭,卻有一道道利嘯響起,逼得面含殺氣的湯柔和暴怒的姜然無法存進。

那姐姐分明比幾人都厲害一些,但是湯柔身為具澤氏人,天生擅長用水,今日又是雨天,一道道雨水奔湧,竟和那女子鬥了個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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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弟弟分明要比姜然兩人都弱一絲,但是姜然因為是大炎氏子弟,在雨中實力大打折扣,反而被一道道無形的風箭逼得捉襟見肘。

街道中間的戰鬥就乾脆得多,乾脆得呈現一邊倒的趨勢。

十八歲的仲秋已經算得上高大魁梧,十五歲的伏青卻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

可惜實際這種事並不是用塊頭來衡量的,仲秋一拳拳轟出,打得伏青節節敗退。

伏青擋在身前的手臂、胸膛、膝蓋、嘴角……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到處都在流血。

血水流出,轉眼被雨水衝散,流到腳下破碎的石板上,被稀釋成淡紅色。

青石板從這頭碎到那頭,鮮血染紅了長階。

“東岐第一天才?天生羆體?很厲害?”

又是重重一拳,打在伏青擋在身前的血手模糊的手臂上,伏青踉蹌後退,腳下的石板又是一片碎裂。

伏青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站在雨中,垂下的雙臂因為乏力和刺痛而微微顫抖著,就連雙腿也帶著一絲顫抖。

仲秋伸手接住雨水,清洗著拳頭上的血跡。

“東岐,不過如此,一群跳樑小醜罷了,還一直不遠臣服我大夏,就你們這樣子,有什麼資格待價而沽?”

伏青猶帶著幾分青澀的臉上露出狠色,深吸一口氣,對著遠處吼道:“姜然,如果今天我死了,你們回去告訴我哥,我知道他很厲害,讓他以後替我打死這個人。”

遠處傳來姜然的怒吼和湯柔的厲喝,伏青恍若未聞,目露兇殘。

不遠處一個酒樓上,鴻臚寺少卿吳如意個一個中年男人相對而坐。

“可以了吧?”吳如意說道。

中年男子呡一口清茶,淡淡說道:“還不夠,只要不死人就行。”

是春寒料峭嗎,吳如意莫名覺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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