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他神威過人,還是以德服人,那些人聽到他的喝聲,齊刷刷都單膝點地,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大聲唱和:“我等見過指揮使大人。”

況且一下子愣了,這是什麼陣勢,自己真有張翼德的風采,把這些人懾服了?

“大人,我們是被調遣來擔任大人的護衛的。”當頭那個首領起身道。

“擔任我的護衛?”況且愣了。

此時周鼎成和蕭妮兒也出來了,周鼎成還順手把況且配給的腰刀提了出來,隨時準備大殺四方,看到這光景,兩人也都愣住了。

那個首領從胸前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雙手呈給況且:“大人,這裡面是兵部文書,末將也是早上才接到的。”

況且拆開信封上的火漆封印,這是兵部文書特有的封印,別的部的文書都不會用這種封印。只要封印被破壞,裡面的文書就會作廢。

聖旨或者密旨一般都是用特殊編織的錦囊,這種錦囊織線緊密不說,還有特殊的手段防止私自拆啟。

況且拿出文書,上面的確蓋著兵部大印,上面只有幾行字:奉聖命,著授寄祿錦衣衛指揮使況且轉為實職,即時生效,每日須至錦衣衛指揮使都司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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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書尾部由兵部尚書簽署,不是畫押,而是實名親筆簽署。

皇上把我轉實職了?我真的成武官了?

況且饒是聰明絕頂,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這是他根本沒想到過的事。皇上此舉是什麼意思,難道果真讓周鼎成猜中了,皇上想讓將來的理學宗師給他當警衛?讓一個數學老師去教體育?

皇上不會好面子到如此境地吧?

“恭喜大人,這位是夫人吧,末將等見過夫人。”那個首領又向蕭妮兒抱拳行禮道。

“見過夫人。”下面單腿跪著的人也一齊喝道,然後站起來伸出手張著:“請夫人打賞。”

況且笑了:“你們這些人要點臉面好不好,這才見面就要賞錢。”

首領笑道:“大人轉實職,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末將等當然得討喜錢。另外啊,大人手面豪闊可是名聲在外,末將就等著跟著大人發財了。”

蕭妮兒此時真是喜出望外,她原本以為末日降臨了,沒想到居然是大喜事,當下喜笑開顏:“好,好,當然要打賞,當然要打賞,喜錢每人都有份啊。”

那個首領笑道:“夫人說好的,外面還有幾十號人呢。”

“還有?哦,沒事,多少人都沒事。”蕭妮兒此時哪裡還把錢放在心裡,喜事哪裡還有怕大的。

寄祿指揮使是一回事,實職指揮使又是一回事,兩者可是天壤之別。

按說這的確是天降喜事,可是況且卻高興不起來,他不知道這裡面是怎麼回事,但他相信這裡面一定有貓膩,有他料想不到的事將要發生。

當下這些人都自報家門,那個首領是錦衣衛百戶,名紀昌,後面都是總旗,小旗、校尉等人,大致相當於伍什長、什長、伍長,外面候著的當然就是普通的錦衣衛人員,也稱為力士,都是從民間精挑細選出來的勇猛健壯、擅長格鬥的人員。

況且來不及多想什麼,就把外面的人都叫進來,紀昌又率領這些人集體參見況且。

這是一個一百多人的精兵護衛隊,況且看著這些健壯的漢子,不管他們會不會武功,這身體的確都是力士級的。

紀昌和總旗、小旗都身著飛魚服,那些校尉則是鬥牛服,力士的服裝沒有特殊標誌,但也非常漂亮,每人都佩戴著錦衣衛特有的腰刀,也就是被人羨慕的繡春刀。

況且看著這些人的服裝,也是暗暗訝異,按說以這些人的品階,服裝有些僭越了吧。飛魚服一般只有武官一二品大員才能穿,文官也就是大學士、尚書侍郎的才有份,還得皇上特賜,因為這是武將服。

況且以前雖只是五品官,但因為寄祿是指揮使的空銜,錦衣衛的人員比一般朝廷編制要高一二級,所以得賜飛魚服是正常的,沒想到這百戶總旗小旗的也都有,鬥牛服也是高階武將的官服,卻被錦衣衛普及到一般的校尉級了。

當然錦衣衛的編制比正常官軍高了許多,就是那些力士都是軍官級的,而不是士兵,但即便這樣,所著服裝也有些過奢了。

錦衣百戶是正六品,總旗、小旗、校尉逐級遞降,力士則是副九品,屬於最底層,卻比士兵高許多,更不用說錦衣衛的諸多特權加身,就算是朝廷大員對錦衣衛的人員也是敬而遠之。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對錦衣衛的特權都是恨之入骨,連帶著對錦衣衛人員也沒有好印象。

蕭妮兒在家裡總是預備著一些銀子,可是今天還是不夠發,就讓僕人拿著銀票去附近的銀莊兌換了一張銀票,運回來半車銀子。

她和況且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力士一百人,每人賞五十兩銀子,就是五千兩,校尉十人,每人賞百兩,小旗五人,每人賞二百兩,總旗兩人,每人賞五百兩,百戶只有紀昌一個,賞一千兩,一下子就扔出九千兩銀子。

銀子取回來的當口,況且和紀昌正在安置這些人馬,每個人都是騎著馬來的,而且馬匹跟況且在武城侯府裡的那些護衛的馬匹一樣精良。另外,錦衣衛衛士每人還有一匹馬,全都養在自己的馬場裡,有事出京時才能領取。

況且買的房子裡有很大的馬廄,但放進一百多匹馬顯然就不夠用了,商量後,在這裡留下二十匹,其餘的還是放到錦衣衛馬場裡飼養,有事時再去取。

這些人以後就要在這裡駐留了,還得安排他們的宿舍,好在他們一切都有官家配給,這個倒是不用況且出錢養著,他們不但自己帶來了被褥衣裝,連廚師廚具都帶來了,另外還有專門照料馬匹的馬伕等等,總而言之,就是一支精簡過的小型軍隊。

況且還是有些心神不安,他弄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問這些人當然沒有答案,他們只是奉命行事,兵部的文書只是正常調遣所需,實則他們是奉錦衣衛都指揮使路行人的命令而來,而且言明是皇上特旨。

“這是怎麼回事?”

況且和周鼎成都一副驚呆了的樣子,彼此用眼神詢問對方。

周鼎成更是發呆,他也是混過內廷,熟知朝廷典故,從來沒見過錦衣衛寄祿人員轉授實職,更何況是指揮使,錦衣衛一共只有四個指揮使的位置。況且轉為實職指揮使,是朝廷增加編制了,還是準備撤換掉哪個指揮使?

在錦衣衛弄個百戶千戶什麼的並不難,只要祖上有功,或者一二品武將大員積累功勳、資歷,都有可能讓子孫蔭襲個錦衣百戶。

以況且為例,他是武城侯府的人,武城侯府歷代單傳,只有襲爵的,沒有承繼蔭襲的,所以幾代的蔭襲下來,況且當個錦衣千戶完全正常,但指揮使還是過高了。

也就是說錦衣百戶這類官光靠祖上的蔭襲就能得到,千戶也不難,可是再想向上一步,熬到指揮使、鎮撫使、都指揮使,不是說有多難,而是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些人就像宮裡的十二監的太監一樣,必須是皇上的心腹,不可能憑資歷、軍功獲得。

“別多想了,反正是好事,至少表面看是這樣吧。”周鼎成苦笑道。

“表面看是好事,萬一隱藏著更大的禍事呢?”況且笑不出來。

“還能有多壞?你想想啊,今天若是皇上派錦衣衛的人來抓捕你,又是什麼情況,現在不是天差地別的好事嗎?”

“不對,若皇上真派人來抓捕我,還在我的預料之中,可是這件事不對勁兒,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況且渾身不自在,急得直撓頭。

“你還預料自己被抓?”周鼎成倒是驚詫了。

“當然,這是我能料想到的十幾種可能之一,可是就是沒有預料到今天這種情況發生。”

況且就像跟人對弈一樣,窮盡分析對手的一切可能著法,甚至還分析到種種變數,但皇上這一招真如天馬行空一般,直接落到棋盤上了。

讓對手懵逼,這就是最強大的招數!

這只能說他原來對皇上的分析判斷有誤,回去後得重新做出分析判斷,不然問題會愈發嚴重,直至失控。

當然,他知道自己無法掌控局勢,但是他可以借勢,而且有多種勢力可以讓他藉助,這才是他敢於冒險的倚仗。現在,很顯然事情的程序提速了,已經進入關鍵階段,若想實現願望,一定不能按部就班,必須出奇制勝。

在他的細緻分析裡,當今皇上只想當個垂拱而治的聖君,講究的應該是無為而治,把治理國家的事務都交給高拱、張居正他們來處理,別看徐階現在還是首輔,實則已經過氣,就是個牌位。皇上為何需要這麼個牌位,應該是給高拱上位做鋪墊吧,將來高拱為首輔,張居正為次輔是鐵定的,若不是陳以勤急流勇退,退出這個圈子,三駕馬車的格局就在眼前了,當然陳以勤究竟是真退,抑或是以退為進,現在還無法定論,說不定哪天皇上一封特旨傳到內閣,陳以勤即刻上位大學士,完全有可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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