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回到家,蕭妮兒正穿著皮衣在院子裡等著他呢,一見到他就撲上來抱住他。

“我沒事,不都跟你說好了嗎,你一直在這兒等著啊。”況且道。

“嗯嗯。”蕭妮兒一個勁兒點頭。

“真傻,我跟你說沒事就是沒事,你還不相信我。”況且趕緊拉著她進了屋。

“你還是別闖禍了,咱們好生過日子不好嗎?”蕭妮兒還是有些害怕。

她並不瞭解這事的嚴重性,但隱約感覺出況且這次闖的禍不小,從周鼎成的態度上更是看出有些不妙。

“我不想闖禍,也想好生過日子,若依照我的意思,根本不會來京城,咱們在南京多好,當然蘇州更好,每天讀讀書、寫寫字、畫幾筆畫,神仙都比不上。現在呢,我拋家棄子的被逼來到這裡,卻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況且嘆息道。

蕭妮兒默然,前前後後她是全都知道的,她所謂的好生過日子,就是指安全生產消消停停。況且卻不願意如此苟且。

“現在的情況就好比身體上生了個毒癤子,裡面早已化膿了,與其天天提心吊膽地想著將來癤子破裂後會不會要命,還不如乾脆挑開,把膿都放出來,或者全好了,或者直接掛掉。”況且解釋道。

“不能慢慢來嗎?”蕭妮兒顯然不贊成他這種激烈的做法。

“不行啊,慢慢來癤子裡的毒就會越來越多,到最後,即使癤子要不了命,人天天擔驚受怕的,也可能會被嚇死。”

況且只是借用這個比喻,他是神醫嘛,當然在行醫上不會如此激烈,遇到有人生癤子毒瘡,只會用藥化去其中的毒素,而不會乾脆挑開。

蕭妮兒被她說服了,兩人很少有爭執,即便有了,況且總有辦法說服她。

蕭妮兒又問了些張居正如何對待他的事,況且揀些輕鬆的說了,然後笑道:“沒事,至少有徐相和大人保著我呢,高相也會向著我,那些諫官們吃不了我。”

“那就好。”蕭妮兒這才安心。

況且摟著蕭妮兒,直到她睡熟了,這才悄悄起身,然後到另一個屋子裡靜坐。

正如他對周鼎成所說,現在只是破局的開始,以後如何發展還不知道,他現在必須隨時保持心境的空明,這樣才能不走錯招、昏招。現在他就是在過一條溼漉漉的獨木橋,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個粉身碎骨,倡議修改太祖寶訓可是實打實的謀反大逆之罪,真要被坐實了罪名,就是內閣全體也保不住他。

陳慕沙每次給他來信,每每大談理學心學,而不談論家務事,他深知況且現在的處境跟贛南時的王陽明一樣,從破圍到逆襲,絕處逢生不是容易的事,怎麼看都是在走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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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靜坐感悟了一個時辰,既像有所得,卻又什麼也沒得到,心之感悟就是如此,大都是潛移默化,需要一段時期的積累,然後才能得到突破,達到頓悟。

這還是頓悟嗎?頓悟不應該是豁然開朗嗎?非也。沒有點點滴滴的積累,絕不可能頓悟。

六祖慧能是頓悟的最佳範本,真可謂之言下即悟,只是在街上聽到別人念金剛經中的一句“應無所住而住其心”就頓悟了,他的積累何在?

其實頓悟這件事真還沒發解釋,只能說慧能不是一世人,他不知生死輪迴了多少次,而且每一次輪迴都是心向佛學,多少次輪迴的積累,這才能讓大字不識一個的他頓悟。

試想一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如何才能理解“菩薩應無所住而住其心”這句話的意思?

就是飽讀經書,滿肚子墨水的人也只能從文字上理解這句話,卻得不到其中的真意。慧能卻一下子就領悟到了,而且頓悟成佛,也只能以無數次的生死輪迴來解釋他的造化了。

否則修佛就根本沒必要了,大家都去砍柴賣肉,也不用讀佛經,只等著聽到那句經文頓悟吧。

閒話一句,慧能一輩子也不識字,他給人答疑解惑都是讓人給他唸經書,然後他逐字逐句給人解釋。可是佛經是無數最有才華的文人翻譯出的最優美的文言文,他怎麼能理解文字的呢?

在浩繁中國古代典籍中,文字最優美,哲理最深奧的就是佛經。

第二天上午,趙陽帶著魯豪來了,一見面就嚷嚷著:“兄弟,你也別怕連累我了,我都已經把你連累成這樣了,還怕你連累?”

況且笑了:“二哥,沒你說的這麼嚴重吧?”

“還不嚴重?跟你說兄弟,這事大發了,你可能真的要攤上大事了。”

周鼎成把魯豪請到另一個房間去坐著閒聊一些江湖中事,魯豪知道周鼎成是武當派嫡系弟子,而且武功也很高,對周鼎成極為恭敬,沒事就向他請教一些拳法腳法,周鼎成就隨口指點他幾句。

況且跟趙陽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裡,家人上茶後也退了出去。

況且倒沒趙陽這樣悲觀,對他來說,最危險的是在從南京到北京的路途上,還有就是前些天被刺殺時,那才叫生死繫於一線,他現在都迷糊著自己怎麼就恰好躲過去了,只能說命不該絕。

“跟你說,我家老爺子回家後,問出是我跟你說了皇上想要放開海禁的事,差點把我的皮剝了,要不是我大哥替我說情,今兒個可能就見不到你了。”趙陽哭喪著臉道。

“老大人這是過慮了,事情沒這麼嚴重。”

“兄弟,還不嚴重?跟你說吧,現在外面文官們氣勢洶洶,都想剝你的皮吃你的肉呢。修改太祖寶訓不是鬧著玩的事兒,你怎麼這麼衝動?這事肯定是要做的,卻不能這樣做,得慢慢的巧立名目來做。”

“我也不是衝動,我這樣做自有我的道理,你放心就是。”況且喝口茶道。

“但願你有你的道理吧。張大人那裡怎麼說,他會不會死保你?”趙陽問道。

“張大人當然會保我,可也有限度,這事還得看皇上的態度。”況且笑笑道。

“我家老爺子連夜拜訪了一些公侯家,串通他們一起來保你,他們當然沒法公開保你,只能走宮中路線,讓裡面的人儘量為你說好話,對了,你跟英國公夫人很熟的吧?”趙陽道。

“英國公夫人?很熟啊,非常熟。”況且笑了。

他跟英國公夫人可是在鳳陽共過生死的,這交情還真是不一般。

“英國公夫人說她要進宮去找幾位娘娘,吹吹皇上的枕邊風。英國公夫人肯為你這樣做,真的說明你們交情不淺。”

“這樣不好吧,聲勢是否太大了些。”況且皺眉道。

“有什麼不好的,你現在也是咱們功臣家的一員,當然不會看著讓你被那些文官們隨意蹂躪。”趙陽理直氣壯道。

況且這才想起自己也是武城侯府的二老爺,當初還差點弄個侯爵噹噹,只是他經常意識不到這個身份。

“咱們功臣家平時也經常鬥個不休,可真要有人欺負咱們圈裡的人,大家還是會團結一致對外的。對了,你們府裡可是有兩張免死金牌的。”

“沒用,免死金牌不能免除謀反大逆之罪。不過不用憂慮這個,皇上真想殺我也不用費什麼心事,皇上若是不想殺我,別人也動不了我。”況且道。

趙陽這才寬心些,他著實為況且擔心不小。

“跟你說,老爺子回來說當時皇上把你的奏摺發下來後,朝廷上那個好玩啊,徐相、高相、張相都是大眼瞪小眼,都以為是對方慫恿你幹的,他們恐怕還不知道始作俑者就是我趙二爺呢。哈哈。”趙陽說著又哈哈大笑起來。

況且這只是寬趙陽的心,他知道現在權力不都在皇上手裡,內閣六部的權力還是非常大的,皇上想死保誰都未必能保得住。

前朝時,嘉靖帝曾經死保過寵臣仇鸞、陸柄和評定倭寇的功臣胡宗憲,結果仇孌伏誅,陸柄下獄,胡宗憲在刑部監獄中庾死。

所謂庾死就是犯人在長期監獄生活中,忍受不住長久的酷刑折磨而死,當然也有餓死的凍死的等等,統稱之為庾死,狀況可想而知。

況且並沒特別擔心這些事,他的倚仗還是在於徐階、張居正身上,老師也會在幕後運作一些事,這些事他並不知道,但知道老師決不會坐視不管,而且老師的能量究竟有多大,他還真估算不出。

皇上那裡他也有籌碼,畢竟他是皇上以後保命的王牌,皇上難道願意毀掉自己保命的法寶?他是神醫,這就是他最大的法寶。

一個人當上皇上後,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國家百姓,不是大小臣民,也不是金銀珠寶,宮殿池苑,甚至也不是嬪妃子女,而是自己的命。

中午,況且請趙陽在附近的一家酒樓裡喝酒,算是答謝他上次的接風宴。

既然已經開始要破局了,避嫌什麼的也不是很重要了。過於避嫌,反而顯得自己太小氣,甚至還會引發不必要的誤會。

他忽然想到一點,皇上封自己為錦衣衛指揮使,依據是不是武城侯歷代的祖蔭,畢竟功臣家除了可以嫡長子繼承爵位外,其他的子孫也是有蔭襲的。

那些諫官們沒有在這件事上對他發難,難道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以前還真的沒想過這個,現在想起來,自己還是太嫩了些,一個標準的官場白丁,連這個顯而易見的事都沒想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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