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後反倒下不了臺了,最後讓宮掖中人備上毒酒,跑去強灌。


餘波一震,魯直力主的出兵大略也消弭於無形,同時劉海因為和魯直走得近,還參與了朝廷的革新,也受到朝廷御史們的嚴厲彈劾。要說魯黨,魯黨就是魯後的黨,宗兄死了則罷,釜底抽薪,把黨攪散,對她最為不利。


她也就把事態給平息下去了,不作勾連,甚至對劉海這樣與張國燾莫逆之交的人反倒封賞。


而這一封賞,劉海也是裡外不是人,甚至有人懷疑,魯直嶽婿二人是被劉海這樣親近的人捅了刀子。


幾天以來,劉海臉色都是一片青灰。


劉啟很快知道原因,張國燾自盡,魯直下獄,魯黨阿爸違心地向朝廷請罪。他為了不讓阿爸煩心,做到前所未有的聽話,****去宮掖,跟著國王到處跑一跑,沒事情了,找個地方一坐,絲毫不敢提自己想辭官的想法。他等阿爸接來張國燾的妻室兒女,再等阿爸被太后召見,無事歸來,老實了數日天、,開始尋找長久之計,因為二牛死後,他自己一點進賬都沒有,事業開始坍塌,大水透過他的同意,把資金調走他用,最後在城外買了三十多畝地,僱人耕種,算是兩傢俬了的結果。


可要是這樣下去,他的生意也完了。他一天一天地嘆氣,一天一天地等著阿爸性情好轉,自己還能不聽話。


一天晚上。劉府前高闊的門廊邊早早就泊了幾輛馬車。


劉啟回來時開,正恰幾輛馬車離開,他跟著看了一下,這才疑惑地進院子。


一大群孩子在玩,喬鐲則坐在西廂邊看,他們一見到劉啟回來就停了下,把視線聚集。劉啟心裡怪怪的,卻沒像往常一樣跑到他們身邊,而是繼續往裡走。


劉阿雪橫裡往西廂房走,見他便扔了他一句話:“滿意了吧?!”


接著揚長而去。


劉啟根本不明白怎麼回事,稍一留心,遠未到廳堂,就聽到了裡面的熱鬧。


他一眼就看到面色不好的父親,猶豫了一下沒敢一下進去。


張毛和幾個家人抬了些器物向一側的廂房走,見到他,便面露喜色地往裡面回報。張魯氏最先出來,她的眼睛竟沒像往常一樣掛淚水,反現著一絲微笑,叫劉啟道:“還不快進來!”


接著,他又聽到阿媽在叫,只好低著頭往裡闖。


一進客廳,只見一頭珠翠的黃皎皎深低著頭,不安地坐在一群母眷丫鬟中間,這下明白了劉阿雪扔來的“滿意了吧?”


他不安地瞄瞄一旁的阿爸阿媽,心中就是不知道怎麼辦好。


劉海看他回來,也沒給臉色,只是扶了一下不高興的章藍採,給劉啟說:“看你怎麼給你琉姝阿姐交代吧。”說完,站起來就走。


兩個阿媽,一個嬸孃,幾下裡都說好說壞。


劉啟沒聽清多少,只是低著頭,熱汗直流,心裡叫著壞了,他是覺得黃皎皎漂亮,佔點便宜挺舒服,卻還從來沒想過娶回家呀。天色不早,點亮的銅燈在他面前投下的黑影,就像小玲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一理也不理,他一陣大急,抓耳撓腮地說:“送回去!要送回去!”


眾人反以為他害臊,就是章藍採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黃家來的人心中都不是滋味,有年紀大的安慰了黃皎皎幾句,便扶著她和劉啟一起走。


劉啟看看黃皎皎,恰逢黃皎皎也斜了眼睛看他,似乎現出點楚楚動人。他便好好打量,見黃皎皎穿了一起重紅的絨裙,小腿燈絨棉扎進靴裡,分幾層的裙裾被絲線勾連出滾團而裹的牡丹樣,腰裹可上,結於背後,將不很飽滿的身子扎得結實,上身外還又裹了翠襖,心中又想:這身極美的衣服要是穿在小玲嫂身上更好看。


他默不吭聲又看,留意到黃皎皎的面孔後,卻突地悚然。


黃皎皎臉頰撲滿了粉紅的重粉,描了鉛線,小口-含過硃紅,而後又被口水浸漬,外幹內染,真是難看無比,整個下來不似人色,就是個桃花妖。


他毛毛地走了幾步,不知不覺偏開一點,心說:我以前看她,怎麼從未覺得有這麼難看過?


不管他如何地想,甚至打算連夜出逃,但到入夜時,黃皎皎還是被送到他住的房子。


劉啟見她發抖地打量滿屋子的皮毛,書籍,心中才微微返起憐惜,便督促說:“把你的大花臉洗一洗吧,免得夜裡嚇到了人。”


黃皎皎仄仄兩步,剛敢坐到床,聽他這麼一說,針扎了一樣站起,牙關格格地響。


劉啟沒有辦法,拉過她出門洗面孔,然後又把她帶回屋子。


又回了屋子,在燈光黃亮中,他左右去看,卻不管怎麼看,對方都是一個姿勢坐著不動,眼神怯怯恐慌,面孔僵板。他怎看怎彆扭下,便一手捏過一個臉蛋,兩手稍微用力地掙幾下,去撐她的笑容,還連連問:“你的笑容呢?”黃皎皎不知是不是被他抓疼了,嗚地就哭,眼淚流了劉啟一手。他索然,鬼頭鬼腦地出去看看,這才回身拉了黃皎皎,把她送去喬鐲那兒住。


黃皎皎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當他要丟自己到外面的冷地裡,竭力堆在炕上,一路不像人樣地哭嚎:“我再也不敢了,別把我扔出去!”


次日清早。


劉啟再也等不下去,立刻到朝廷,遞上一紙書文,要為亡母丁憂。


人生五倫孝為先,丁憂守孝是一件大事,他又不是舉足輕重的重臣,沒有奪情一說,朝廷就準了。


他父親尚不曾知道,他已經像一匹野馬,在東市出入。


只是有一天,魯太后招到劉海議事,魯太后就問他:“內人近日駕鶴?”劉海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魯太后最後以教子不嚴的罪,罰劉海半年俸祿,讓他好好管教兒子,管教好,再送回到皇帝身邊。


這時的劉啟已經是東市裡最為活躍的人物,一邊賣肉一邊做其它生意。


過不幾天,他就要擴大生意,在東市的市場裡掛了牌子請掌櫃,年關是好季,各地豪強置辦年貨,下鄉正是時候,可以進些紅貨、女用下去換糧食、布帛,有時天一亮,他就帶著幾個人匆匆出發,趕到碼頭去搶貨,是模是樣地幹,這天他來搶年貨,突然到了一船魚,上去一問,都是行會裡的,心裡一懊惱,就想撬人家貨物的來路。


他轉個身,把李多財的狗耳朵帽戴上,打扮成一個土販子,等各魚店的魚上完,船已經空了,到摟著大皮袍的小帽貨主跟前,楞頭楞腦地問:“請問你們這兒魚從哪兒進的?!”


小帽貨主大為鄙視,揮手讓他走遠,說:“遠著呢,讓你知道在哪,你也去不了。”劉啟固執地說:“你們用船能去得,我用兩條腿怎麼去不得?!”一圈人都樂了,二話不說,就把地名,怎麼走扔給他,慫恿說:“你去呀。”


劉啟還真要去,他覺著自己跟個小貨郎一樣牽著馬,進了別人東西,換些零碎,根本不是掙錢的路,回頭跟李多財說:“這幫傻冒,不就是幾百裡嗎?!咱沒船,咱有馬呀。再說了,離過年還有些日子,用獨輪車也推得過來。”


李多財沒什麼太多意見,摟著袖子一味點頭。


兩個人說走就走,準備上錢,連忙募人,到了下午,一路十多個獨輪車兒行軍一樣揹著大餅,跟在一輛馬車磨嘰在直州的官道上,為防止搶掠東西,他們還帶了哨棒,木槍。


到了第二天,天下起雪,空中昏成一團,就像重新彈的老棉花,風雪猛撲,伸出臉就是一陣生疼。


步行的人都撐不下,可這不著村不著店的荒郊的,卻是無個可避之處,個個只得拖著身子抖抖地走。


這離京城才多遠?都是戰亂帶來的呀。


劉啟看他們垂頭喪氣,也擔心越來越大的雪,問李多財:“問他們,有沒有人知道李邑?”


這些人都很少出門,還不比打聽出沿路地名的劉啟,只是冷得直叫苦。


李多財轉向問別人,卻問不出地方。


出門走了一天,也不能再折回去,劉啟也無奈,只是鼓勵他們繼續走,見他們身上的衣服都相當地單薄,有人早撐不住,便生了個辦法,叫他們把獨輪車上的麻片披在身上,抽出麻片絲,在脖子上拴緊。


過了一陣子,風雪起猛。


眾人尋了個背風的土坡歇了一下,煮了點辣椒水,就著乾糧吃。人都又冷又疲,這一歇就不想再走。


車裡有貨款,而這些僱來的人靠不住,李多財不讓他們上馬車上歇,讓自家趕車看得結結實實。十幾個人沒法子,頃刻把獨輪車子半掀墊上圍出一個圈,然後進去抱成一堆,唧喳說話,就此偏安。


劉啟卻擔心車隊被風雪屯住,上到前面坡,打著涼棚四處望了一望,眼前只有雪花亂舞,根本望不出多遠。


一陣風緊吹而來,他打了個哆嗦。


一個年輕男的披著麻片起身,在人堆出入兩回,取得一致的說辭,來到劉啟身邊說:“又下雪,又結冰的,那裡的人能抓得著魚麼?”


一群人都附和,起勁地鼓譟。


李多財看了一圈,蜷身拉住一身的皮棉,嘴巴哆嗦地說:“少爺,怎麼辦?”接著喝眾人說:“嚷個糗毛,沒了魚虧的是我們,還不要照付你們糧食?!”劉啟看他臉色青紅,激動不已,便隨手拉了他上坡,並向一堆的人招手,吆喝說:“來!我看到了那邊像是村子,你們看是不是?!”


郊外荒僻處受罪,村子便是最引人夢求的。


人呼啦上來了一片,順著劉啟的手看,什麼也看不清楚。


片刻,有一人不太肯定地說:“是好像有個村子!”幾個人高興,幾下就將好像說成像,接著認可為是。他們哄跑而下,推了車子就先走。劉啟和李多財也上馬,跟在後面走。


眾人冒著雪一口氣奔了七八裡,卻什麼都沒見著,無不洩氣。


“坡子高!大概是遠了一些,再走一鼓勁看!”劉阿繼續大聲嚷。


眾人也大多不甘心,吼著嗓子甩音唱歌,扭著屁股跑得飛快,又跑了十餘里,在官道邊見了幾個並連的崗子,仍不見人家。眾人個個滿頭是汗,卻也不再覺得冷,見天漸漸晚了,而雪花更大,又一陣地洩氣。“別驚了汗,我們慢走一陣子再尋地方歇!”


劉啟不甘心地說。眾人慢慢走著,邊走邊尋可以避風雪的地方,卻在路旁見了個小店。


藉著雪光,劉啟過去看,卻見到兩扇倒地的門,這才知道店子已經廢了。他卻想:這也好,省了住人的錢!


這是一處廢棄的野店,前面是客場,後面有幾間半倒的茅屋,中間套了半倒的院子。客房頂頭上開了個大闊口子,灌了一地的雪印,前面的櫃摸一摸就穌掉了,看來荒了足有年把。


眾人進去,呼啦起了一片雞。


劉啟眼急手快,提了刀就剁,眾人也紛紛圍捕,逮了足足十多隻。一個清瘦的漢子高興萬分,說:“野店有野雞,備了肉的。”


大夥掰了櫃檯和一些朽木點火間,李多財去了後面看。


客場裡不太黑,卻陰陰森森的,劉啟正藉著光亮整理自己的獵物,突然見一個找柴火的人摸個人頭骨上來,驚叫一甩,不禁跟著笑。


一片人卻膽戰,跪下告神搞奶奶,求不要有什麼妖魔鬼怪。正小題大做著,忽地響起狗叫聲,只見李多財喊了一聲,踉蹌回跑,大喝:“狼!”他腳下發軟,猝然之下嚇得不輕。


劉啟幾個箭步跨到後面,不一會拖回來一條死狗,高興地說:“什麼狼?狗!又有肉吃了!”


這時,眾人已經點了火,屋子裡不只剛才那只顱骨,又多幾具骨頭,眾人告了神靈,正用腳驅他們去一邊。


大夥收拾了一下,趕進馬車,馬匹,在不露天的地方鋪下麻片,圍著火坐又煮又烤,不多陣,肉香火光。


光亮在夜闌中惹眼。


眾人吃了些東西,有的人都已睡下。


劉啟也有些倦,卻還是撐了身子,起來喂馬點熱水。竟不料幾聲怒喝,裡外竟殺出幾十個強人,把客場的大房子進得滿滿的。為首的是個黑衣大漢,暴眼大鼻,他怒喝一聲:“有什麼吃的,喝的,金銀錢財快拿出來!”


眾人爬起來提防,也摸了傢伙,但他們大夥多是膽怯的良民,都有些抖,一致看向李多財和劉啟。


劉啟提著刀上前,李多財和一個自家人緊緊跟上。


“好漢要打劫嗎?”劉啟說。


他迅速鎮定,心說:真是倒黴,就這次帶的錢多。


“屁話!誰是你們的頭?”黑漢子提著豹環大刀,呼啦作響,他指上一指,問,“馬車裡裝的是什麼?快開啟讓爺看看!”


劉啟知道那些僱傭來的人值不上,卻不甘心交上貨款,扮豬吃虎說:“大爺,都是同道中人,你有幾十人,我也有十幾人,還不知道誰輸誰贏,不如我給你點過路的費用,大夥算了,多來往,都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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