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 袁一領著大隊人馬來到茶棚, 他勒停馬一抬手向吩咐士兵稍作休息。他沒有下馬, 而是向站在茶棚外的店家扔下幾錢銀子:“給我來一碗茶和幾個大肉包, 剩下的不用找了。”

店家接過銀子拜謝過後,便到茶棚裡給袁一去準備茶水。袁一無意間瞥見從茶棚裡探出頭的施琅,身子不由得一僵,目不轉睛的盯著施琅。

許久後, 他才衝著施琅仰了仰頭:“喂, 這大白天的是人,還是鬼?”

施琅想起這些日子所遭受的種種的都是袁一的一己私慾而起, 原本壓抑在心頭的怨念在這一刻集體大爆發。他氣沖沖的走出茶棚來到袁一跟前, 指著袁一的鼻子惡狠狠罵道:“就算卑職死了, 做了鬼也不會放過王爺!”

面對他的氣急敗壞,袁一無關痛癢的笑了笑道:“那就是沒死囉?你這兔崽子讓你送個信,整整一年音信全無, 害得老子到處託人找你這兔崽子, 老子還以為你死在外頭了, 沒想到你躲在這兒逍遙快活。既然沒有因公殉職, 那我得把你的英烈稱號取消。”

見他說得雲淡風輕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 施琅氣不打一處來:“因公殉職?卑職這趟哪是公事, 明明就是王爺……”

袁一見身後的將士都瞪著眼睛看“死而復生”的施琅如何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怒懟自己,還沒等施琅把話說完,他就連忙跳下馬把施琅招呼進了茶棚裡。

他大有息事寧人的態度,笑著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施琅低聲道:“我知道, 這全都是我的錯。自從你音信全無之後,我也很內疚。可在兄弟們面前多少給我留點面子,事後我會好好補償你。你可以好好想想需要什麼,只要我能辦到的,都可以滿足你。”

見袁一態度友好的哄著自己,施琅心裡的火氣頓時就消了大半,再看到袁一那臉和顏悅色的微笑,他頓時收起了劍拔弩張的態度。

他垂下視線沉默了許久,癟了癟嘴極為委屈的說起自己的遭遇:“王爺,不知道卑職差點真死在半道上,卑職還沒娶到漂亮表妹,不甘心就這麼死了。卑職卯足了勁從劫匪手裡逃脫,又咬緊牙關一路乞討來到了神都見到了太平公主。”

說到這兒,施琅不由得眼泛淚光,言語間盡是真誠:“說來奇怪,這一年以來,每每在生死關頭,我想念的竟然不是漂亮表妹,而是王爺。或許,這些年的朝夕相處,我對王爺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一直以來我都知道表面上王爺對我呼呼喝喝,可實際上一直在照顧教導著我。”

“我娘走得早,我爹雖視我這根獨苗如珠如寶,可他白天忙於打理生意,晚上則忙於打理他的那幾房妾氏,鮮少管教我,只顧一味的用縱容和金錢滿足我。讓我小小年紀便頑劣不堪,甚至有幾回差點釀成大禍。”

“之後,我爹的寵妾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這房姨娘便想藉著這個機會母憑子貴,就一直攛掇著我爹把她給扶正。等如願以償之後,可能又覺得我正兒八經的嫡子會妨礙她兒子的前途,就耍鬼心眼挑撥我和我爹的關係。”

“那時我也的確不爭氣順了姨娘的心意做了很多錯事,把我爹氣得夠嗆,將我視為不服管教的逆子。我那姨娘就趁著爹對我束手無策的當口,明知道我還沒到從軍的年紀依舊向我爹大吹枕邊風,讓他送我去從軍收收頑劣的性子。”

“我爹權衡再三終於點頭答應,如此那姨娘就歡天喜地的給我安排門路,之後我便來到了安西都護府,成了年紀最小的娃娃兵。我養尊處優慣了,什麼都不會做,可王爺卻把我挑來身邊做近侍官。”

“我從小就仰慕有著戰神之名的王爺,當聽到能夠在王爺做近侍官甭提多高興。在任職的前一晚,我既興奮又不安,我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在王爺身旁當好差,不僅要給自己爭口氣,也給我爹爹看看我這個被攆出來的兒子其實沒那麼差。”

當提及這段傷心事,施琅又不禁眼泛淚光,袁一為了讓氣氛不至於太過憂傷,便用打趣的口吻道:“可事與願違,當年你剛來我那會兒,把差事做得提有多糟糕了。洗壞我的衣裳,打破我最喜歡的茶盞還不算最過分是大雨天也不知道把我房裡的窗戶關嚴實,讓雨水進到屋裡,把我費盡心思收集來食譜全都澆透,成為沒用的廢紙。”

聽到這些,施琅滿是尷尬的抓了抓後頸,憨憨一笑道:“是啊,那會兒卑職在王爺身邊非但沒能勝任近侍官之職,還給王爺添了不少麻煩。不過,即便卑職做得再糟糕,王爺也從來沒有責罰過卑職,甚至連半句責怪也沒有。王爺頂多是冷著臉摸著那一臉烏黑柔順的長鬚對我說‘施琅,下次注意!’如此便一筆帶過。”

施琅邊說著話,邊活靈活現的學著袁一的模樣。

袁一笑了笑道:“我之所以不去責怪,是因為我知道那些不是你故意為之,也不是偷懶懈怠,而是你在本不應該從軍的年紀卻到了安西都護府,又做了不擅長卻努力想要做好的差事。倘若我是一個差勁的長官就該對你非打即罵,可你這兔崽子走了狗屎運遇到了一個還不算差勁的長官。我知道該給你的不是教訓而是教導,事實證明時至今日你已經成為我手底下最優秀的近侍官。”

聽到這番誇獎,施琅終於破涕為笑,他抹了把淚真誠道:“不。王爺是天底下最好的長官!甚至比我的爹還好!方才王爺說要補償我,那就讓我留在王爺身邊做一輩子近侍官。”

袁一搖搖頭道:“我已經從安西都護府調回神都任職了,定安王府裡可養著幾百號人伺候著我,往後都不需要近侍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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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施琅神情失落的點點頭:“哦。那我正好可以回家鄉了,沒關係的。”

袁一又道:“我雖然不需要近侍官,不過我可以幫你在神兵司謀個職。最近聽說梅仁新官上任做了神兵統領,在神兵司走個後門應該很容易。”

聽到他的提議施琅並沒有表現多開心,施琅皺著眉沉思了許久,抿了抿嘴說出了心中的顧慮:“卑職曾聽說神兵司的口碑不怎麼好,卑職為耿直恐怕難以與他們同流合汙。再說,卑職與梅統領打過交道,恕卑職直言,卑職覺得他這人特別婆媽又極其小心眼。要是卑職在他手底下做事肯定會被他煩死,您這不是把卑職往火坑裡推嗎?”

“這樣啊?”袁一裝作很認真的思考片刻,極為體恤道:“說來說去,你無非是怕梅仁仗著自己的權勢給穿小鞋,儘可能的排擠你壓榨你,讓你往後沒有好日子過。不得不說這的確符合梅仁小人得志的性格。”

見袁一不留餘地的數落著梅仁,施琅不由得瞪大眼睛看著袁一愣了許久,皺了皺眉道:“您不是與梅統領親如兄弟的嗎?您這樣在背後說他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面對這般指責,袁一不以為意的搖搖頭,大義凜然道:“不。我倒認為這叫公私分明。我與他是有些交情,可這絕不足以影響我對他整個人的看法與考量。我方才稍微想了想,如果你能在神兵司與他平起平坐,情況是不是就會要是轉變?”

施琅滿臉驚詫的連連搖頭道:“平起平坐?這怎麼可能?他是神兵統領朝廷欽定的三品大員,而是無品無級的近侍官,我們之間的官階資歷天差地別,我怎麼可能同他平起平坐?”

袁一拍了拍施琅,給予信心道:“別妄自菲薄,論實力你可不比起他差。雖然現在你比起他是有些差距,可我能扶搖直上九萬裡,這樣豈不是就能平起平坐了。”

見袁一這般攥足了老鼻子勁抬舉自己,施琅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他眯著眼打量著面前帶著一臉陰謀深重微笑的袁一。

他不禁狐疑道:“王爺一直攛掇卑職往神兵司哪兒去,莫非王爺是與梅統領明裡稱兄道弟,暗裡常放冷箭?王爺把卑職放到神兵司,難不成是想借卑職的手除掉梅統領,王爺太陰毒了吧?卑職可不幹這種生孩子沒□□的事!”

袁一將臉色一沉,沒好氣道:“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至於這麼沒眼力勁派你去除掉梅仁嗎?這不叫陰毒,這就傻透頂!我之所以讓去神兵司無非是看中你剛正不阿的氣節,正如你所說這些年神兵司殘害忠良無所不為口碑極爛。”

說到這兒,他長長嘆口氣道:“如今正值朝廷決心撥亂反正之際,偏偏梅仁就像牆邊草沒有任何立場可言。神兵司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秉公執法,將過去黑歷史全都洗白洗透。往後,你若去了神兵司千萬不要隨大流,只要認為對的就堅定立場一錘子砸下去,哪怕是跟梅仁對著幹,也要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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