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 她躬身請命道:“兒臣心中極其惶恐, 片刻不敢耽擱將探知到的實情全都陳述於奏摺之中, 請陛下明查聖斷。”

聽完李令月的這番慷慨陳詞, 則天皇帝略微點了點頭,便開始翻看起奏摺。等她粗略的看完,抬起眼皮看了眼略有些焦灼的李令月,問道:“你彈劾定安王通敵叛國, 倘若坐實可是株連九族之罪, 你想清楚了嗎?”

李令月沒有絲毫猶豫道:“這件事上兒臣有所顧慮的,畢竟定安王身份特殊, 容不得半點僥倖。以兒臣看來, 土地是國之命脈, 國之根基,一寸都不能少!今日他能為了一己之私將二十裡地拱手相讓,明日就能動搖大周千里江山。對於這樣的危害, 決不可姑息, 請陛下明鑑。”

則天皇帝點了點頭:“你的顧慮也不無道理。可也正因為定安王身份特殊, 光憑幾封隱晦的信件, 就給他扣上通敵叛國的帽子, 恐怕引來非議。”

李令月急忙獻策道:“兒臣以為, 不管如何錯綜複雜的案件,只要交給神兵司定能水落石出,不如將此案交給神兵司查辦,讓其為陛下分憂如何?”

聽到李令月要把袁一交給神兵司處置, 上官婉兒倒吸了口涼氣,神兵司辦案風格素來以栽贓陷害,屈打成招著稱。

現在神兵司又淪為李令月排除異己的爪牙,既然李令月鐵定心要報仇雪恨,肯定不會輕饒袁一,倘若袁一落入神兵司手裡肯定會吃盡苦頭。

想到這兒,上官婉兒不禁暗暗為袁一擔憂起來,她屏住呼吸等待著則天皇帝的回覆。

則天皇帝在心裡掂量了片刻,回答道:“就這麼辦吧!”

終於稱心如意的李令月笑逐顏開道:“陛下英明。”

“現在公事談完了。這一別幾個月不見,讓朕瞧瞧你這丫頭有沒有捱苦受累!”則天皇帝卸下了滿臉的威嚴,變作一副慈愛的面孔向李令月招了招手。

李令月連忙走上前,以親暱姿態同則天皇帝說起這幾月所經歷的瑣事。見母女倆嘮起家常,上官婉兒也識趣的領著丫鬟退到了殿外。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李令月才從殿中走出,當看到上官婉兒,她之前的神采飛揚頓散,情緒突然變得低落惆悵:“婉兒,能聊聊嗎?”

在這一刻,上官婉兒明了其實她並不快樂,即便她嘔心瀝血終於達成了復仇的心願,可她看起來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迷茫困惑。

上官婉兒在心裡思量著,點了點頭跟上了李令月的腳步。

剛開始,倆人只是各懷心事的並肩走著,可走了許久之後,李令月理清思緒,也鼓足勇氣方才開口將在安西都護府發生的諸多事情,全都巨細無遺的告訴了上官婉兒。

對此,上官婉兒並不敢感到意外,她只是抿著嘴帶著一臉難以言喻的微笑,靜靜的聽著她的講述。

說完,李令月看了眼低頭慢步的上官婉兒,問道:“不是有這麼句話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覺得這混蛋那些反覆無常又莫名其妙的態度,究竟是什麼意思?”

上官婉兒笑了笑道:“這個嘛,很好解釋。無非是他心裡還有你,可不知道怎麼去靠近你,畢竟你們之間發生過那麼多事,才會顯得古里古怪。他倒是很好看明白,倒是你的態度就有些霧裡看花了。”

李令月極力反駁道:“心裡有我?我呸!他要真顧念舊情,當年就不會幹出那些喪盡天良的事來,他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混蛋王八蛋!不把碎屍萬段,刮心挖肺,我寢食難安!還有你給我說清楚,我的什麼態度讓你霧裡看花了?”

上官婉兒搖搖頭:“你讓我具體列舉,這一時半會也說不了。這全憑一種感覺,從你的講述來看,你們不像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而是冤家路窄打情罵俏。”

李令月極力撇清道:“你剛才沒聽清楚我的重點嗎?我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在誤導他,讓他以為能夠佔到我的便宜,才好挖空心思的糾纏不休。這樣一來,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戒備心降低了,我才能藉機收集他的罪證。”

上官婉兒微笑著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這敢情使的是美人計啊!你這還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令月蹙著眉,滿是不快道:“你和那混蛋怎麼都是這麼說?我明明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或者說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什麼父穴啊,虎子之類的。”

見李令月說得這般義正言辭,上官婉兒也只好順著她的心意說道:“聽著也像是這麼回事。不過話說回來,犧牲小我的過程尤為艱鉅難熬,想必你在安西都護府的那幾日肯定是度日如年,如坐針氈吧?”

在上官婉兒這番有意引導下,李令月腦海裡不由得浮現起在安西都護府與袁一朝夕相對的種種情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湧上了心頭,那不像是煎熬的不堪回首,而是心悸的意猶未盡。

當意識到這點,李令月垂下視線摸著額頭沉默片刻,方才以一副做賊心虛的口吻道:“當然。我當然是很難受,很煎熬。不過現在看來,所有犧牲都是值得的,不是嗎?”

說到這兒,她嘴角露出一抹陰謀深重的淺笑,她抬起視線看向上官婉兒。

在此刻,上官婉兒似乎看到她眼裡又燃起了怨念之火。

在上官婉兒看來,她總是在放下與執念徘徊。在一念之間她可以心存美好的想要去愛,更想被愛,可恰恰在這一念之後,她又變得極度惶恐不安,逃避也否認著美好的存在,只想蜷縮在灰暗的世界裡,抱著怨念安然入眠。

自己陪她一路走來,太瞭解她的脆弱,矛盾,掙扎,即便知道她做著一件遺恨終生的錯事,卻也只能袖手旁觀。

因為這是他們的遊戲,一個願意殺死吾愛,一個願意奉陪到底,那麼自己這個遊戲之外的第三者,又有什麼資格,什麼立場阻止專屬於他們的遊戲?

上官婉兒一直都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面對李令月的問話,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結束這個話題。

之後,她們又聊了些瑣事,李令月方才告辭而去,上官婉兒滿腹心事的回到了殿中。

則天皇帝見她臉色不太對勁,便知道她心中的擔憂,出言安慰道:“袁一啊,朕瞭解,他是屬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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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有九條命。那麼多次都能死裡逃生,這回就算落在令月手裡,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不會有性命之憂。”

見自己的心思被則天皇帝看透,上官婉兒連忙辯解道:“奴婢明白。對於這件事的看法,奴婢以為這好比周瑜打黃蓋,既然黃蓋都認打,也就與人無尤了。”

則天皇帝從話中聽出了埋怨之意,微笑道:“是啊!這些年朕已經煩透了他們很來恨去,寧願彼此耽誤也不肯打破僵局。朕著實心疼那二十裡地,若他們能因此破鏡重圓,也算了卻朕的一樁心

事。若袁一因此殞命,朕也圖個眼不見心不煩!”

說到這兒,則天皇帝長長嘆了口氣:“朕不想管,也懶得管,一切憑他們!無論好歹都是袁一的選擇,朕念在他這些年忠心耿耿,勞苦功高的份上,就縱容他任性這一次吧!”

上官婉兒點點頭,思索了片刻道:“奴婢有些擔憂,不知當講不當講?”

則天皇帝一擺手道:“說吧!”

“這回定安王慘敗給吐蕃,威懾力肯定有所折損,倘若再把他押回神都受審,恐怕四方不安。”

則天皇帝沒有絲毫擔憂的神色,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他若沒點收放自如的本事,朕也不會縱著他。既然能夠放出去,那麼肯定知道如何收回來,到時候再把他押回神都便可。既然他自找苦吃,這一路上朕就得讓他吃夠苦頭,也算讓他長長記性。”

上官婉兒知道則天皇帝對袁一的所作所為,嘴上雖然沒有過多責備,可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因而她什麼都沒有說話,只是附和著點了點頭。

此時,李令月已回到了公主府,她吩咐管家做了一席珍饈佳餚,請來了周興。現在的周興已今時不同往日,他已是朝廷人人聞之膽寒的神兵統領,出行的排場自然不能少。

當周興接到公主府送來的請帖,便放下手頭上的事,領著十多名身著光鮮錦袍,腰配寶劍的神兵,騎著矯健的駿馬一路招搖過市的來到了公主府。

府中的管家早已在外等候,見了這威風凜凜而來一行人,殷勤周到的將他們請到了府中。

周興便前呼後擁來到正院,等走到房前他一抬手示意,緊跟在後的神兵,邁著整齊的步調散開,昂首挺胸站在了院子兩側。

他解開身披的斗篷一聳肩,站在近前的神兵反應敏捷的跨步上前,分毫不差的將斗篷給接住,而後又躬著身子接過他遞來的佩劍。

如此,周興才邁開步子走上臺階,恭敬站在門邊說道:“主子,奴才來了。”

“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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