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堂等候的上官婉兒, 見原本萎靡不振的袁一穿著新買的錦緞圓領袍從裡間走出, 整個人都精神整齊許多。

她走上前, 向袁一微微笑道:“這樣乾乾淨淨, 整整齊齊多好,不僅自己舒坦,別人看著也賞心悅目嘛!”

袁一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見他並沒有把那一臉粗糙的胡茬颳去, 上官婉兒蹙了蹙眉道:“你要是把臉也刮刮, 應該會更好些。”

他搖了搖頭:“我要蓄鬚,才特意留著的。”

“蓄鬚?你怎麼突然想要蓄鬚, 做大鬍子啊?”

他神情頓時變得惆悵, 他低頭沉默了片刻, 方才道:“我也說不清楚。興許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想明白所有。我想應該會有那麼一天,我能夠放下, 也可以原諒了, 我就不再蓄了。”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 淡淡地說了句:“我懂了。”說完, 她正要邁開腳步離開澡堂, 卻被袁一喊住:“等會!”

“怎麼了?”

“我還沒有付銀子, 你先幫我付一下!”

見他說得理所應當,沒有半分不好意思,上官婉兒沒好氣道:“你不是連這點銀子也沒有吧?”

他不以為意道:“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賣掉明光甲?”

上官婉兒徹底無語, 她掏出錢袋走到櫃檯,剛把銀子付了,轉身看到袁一伸過手道:“能不能先借我幾兩銀子?”

上官婉兒無奈道:“所以,梅仁說的捕衙往事並沒有誇大其詞?你該不會也把我當作那種錢袋子了吧?”

“如果你樂意,我是不會介意的。我對花女人錢這件事,並沒太多的界限。”

上官婉兒打量他一眼,笑了笑:“只要你有臉花,我就樂意給,誰怕誰!”她索性將鼓囊囊的整袋銀子,全放到袁一攤開的手掌。

袁一邊掂了掂錢袋,邊問道:“你從來沒去過龍蛇混雜的賭坊吧?”

上官婉兒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琢磨著他的心思,略微點了點頭。

他笑道:“好!那我就帶你到長安最大的賭坊開開眼界,順便贏個幾千萬把兩銀子花花!”

上官婉兒不自覺地搖搖頭,像是並不看好他的盲目自信:“幾千萬把兩?那可是銀子,不是地裡的韭菜。”

“韭菜?”他摸著下巴的胡茬,若有所思道:“這詞挺貼切!那我們就割韭菜去!”

說罷,他將錢袋收進兜裡,同上官婉兒一路閒聊著,走到了位於帝都最繁華街段的一處賭坊。

上官婉兒見這賭坊不僅門臉闊大氣派,其中的裝潢更是非同一般的奢靡。

賭坊中隨處可見用金玉珊瑚石雕琢而成的大擺件,門窗甚至房梁抱柱都飾以鎏金以顯輝煌,地面也出奇光潔平整像是鋪設了一種特殊材質的石料。

若不是其中充斥著吆五喝六的喊叫聲,搖骰子,推牌九的嘈雜聲,很難相信這滿目皆是奢靡之風的地方竟是一間賭坊。

這間之所以能夠稱為帝都最好的賭坊,還有一個特別的原因,就是它別出心裁的把賭客分為三六九等。

對於那些沒有特別身份,也沒腰纏萬貫的普通客人,就被限定只能在魚龍混雜的大廳消遣。而那些揮金如土,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有一進門就被會迎客的小廝,請到特別安排的廂房中,與身份對等的人進行特別的賭局。

袁一和上官婉兒沒有多少賭資,也沒亮明身份,自然而來被帶到了大廳。

他們剛走進,就有一位長相出挑,穿著光鮮的女子將兩盞上好的清茶遞上。

在他們飲茶的間隙,女子看似隨□□談,實則很有心思地套問著他們的家世,以及從事何業謀生。

他們隨口糊弄了幾句,便放下茶盞來到了賭桌旁,袁一併沒有急著下注,而是先暗中觀察莊家的能耐底細,琢磨著對策。

在這間隙,上官婉兒注意到有幾個小廝捧精美的漆盤,穿梭在烏泱泱的賭客中,他們將漆紋托盤中擺著一碟蝶別緻的小點送到客人面前,以供賭客取來食用。

見賭坊竟周到如此地步,上官婉兒不由得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微笑,像是讚賞賭坊老闆的經營有道,又像是在同情那些被小恩小惠套牢卻渾然不知的賭客。

袁一無意間瞥見她的這抹微笑,便轉頭低聲問道:“你看到什麼了?這麼樂呵呵的?”

她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不愧為帝都最好的賭坊,不僅服務周到,還真捨得下本錢,就拿剛才我們喝得那盞茶來說,選用的可是上好的雀舌。”

見她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袁一不由笑道:“如果我告訴你,這裡不僅免費提供茶水點心,而且到了飯點還會有各種鮑參翅肚羹,宵夜還有人參雞湯,燕窩甜點。會不會覺得待在這裡,比宮裡日子還有舒坦?”

她笑了笑:“莫非這就是江湖人所說的小財不出,大財不入?”

見她一句道破玄機,袁一誇讚道:“聰明!”

上官婉兒又道:“其實,我很想知道,假設我一文錢也不賭,只管在這兒蹭吃蹭喝,他們會趕我走嗎?”

“既然開門做生意,本錢是他們願意舍的,又怎麼好爾反爾呢?他們絕不會把蹭吃蹭喝的人從這裡攆走,他們等這些人吃飽喝足離開後,尾隨其到暗巷再用棍棒教做人。”

說到這兒,他邊打量著上官婉兒,邊戲謔道:“你明明找張了聰明人的臉,以後別問這麼蠢的問題了。”

上官婉兒解嘲道:“名刀明槍的宮規,我是懂不少,可這些道貌岸然江湖規矩,我著實知之甚少。只好不恥下問。”

見她較真,袁一只好遷就道:“我向來都有自知之明,我從沒說贏過你,我認輸,你說什麼都對!”

“算你識相!”上官婉兒點點頭,接受了他的認慫。

袁一見時機差不多,就掏出銀子放在賭桌上,開始大顯神通。他幾乎把把都贏,也幾乎都是全押,不一會兒,他的區區幾十兩銀子賭資,就翻了數十倍。

見來了這麼大熱鬧,大廳裡的賭客都紛紛來到袁一所在的賭桌,興致昂揚邊替袁一喝彩,邊跟風下注。

見此情形,袁一在心裡尋思:“這大廳的賭客也有幾百人,他們要是把把都跟風全押下注,不出半個時辰,賭坊輕而易舉就能賠出幾十萬銀子。我只是來消遣,可不是在砸場,還是悠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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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著,到了下注的時候,他轉頭看向身邊的上官婉兒,問道:“這把由你來,買大還是買小?”

上官婉兒早就看出了他心思,隨口便道:“買大。”

可上官婉兒萬萬沒想,他只是拿出一錠銀子,便把餘下的幾千兩賭資,都推到了押大的位置。

上官婉兒蹙著眉,不免擔憂地拍了拍他:“你沒有毛病吧?我隨說說而已,就全押了啊!”

他故作驚訝道:“隨口?那完了。買定離手,不可以更改,虧我這麼相信你。”

聽到指責,上官婉兒反倒淡定地指了指他手中的那錠銀子,微笑道:“就算輸了,不是還有這錠銀子贏回來嗎?”

“說得這麼輕鬆,不如換你來吧!”說著,他便把手中的銀子塞給了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知道他擺明是有意為難自己,沒有再多說收下了銀錠。

這時,她視線轉向賭桌,神情緊張地看著圍觀的賭客紛紛下注,滿頭大汗的莊家死死盯著篩盅,希望這次不要再出什麼岔子。

當莊家用高亢的聲音喊過一聲“買定離手”,所有人都聚氣凝神地將視線轉向即將開啟的篩盅。

這時,莊家便一鼓作氣將篩盅蓋抽起,看到骰子上呈現的點數,他長長的籲了口氣,用洪亮的聲音道:“二二四,小!”

相對於莊家的松了口氣,跟風的賭客見意外地買輸了,他們都憤憤不平地罵罵咧咧起來。

袁一眼見在這些粗魯的罵聲中,同樣輸慘的上官婉兒並沒有表現出預想的失落懊悔,而是露出一臉格外開懷的燦爛微笑。

袁一摸著下巴用探究眼神看著她,問道:“你應該知道,開小意味著你輸了幾千兩,而不是贏幾千兩。應該知道,對吧?”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我知道啊!不過這種輸得猝不及防的感覺,真是棒極了!”

他一臉無語地愣了片刻:“什麼?棒極了?那可是幾千兩。你很難出趟門,興許對民間的物價沒有多大的概念。譬如,幾千兩銀子的物價概念,可以在帝都最繁華的地段買所大宅子,可以在那些小州縣買很多所大宅子。”

見她一副不懂民間疾苦的樣子,這讓袁一不由得苦口婆心地灌輸起正確的物價觀。

可她卻頗有幾分嗤之以鼻的意思:“你這左一句大宅子,右一句大宅子,你是房奴嗎?別這麼市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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