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知道這是誰的孩子?”南宮心裡其實也能隱隱猜到,但是呂秋娘刺殺的內由報到他這兒時一看就是被人刻意遮掩過,他心裡也不是沒有想過這是太子的孩子的!

太子“哼”了一聲:“娘子是怎麼說的,你從頭一一說起!”

南宮前一刻還在想要不要講點義氣,在七爺的眼神再一次飄過來的時候,立刻事無巨細的說了起來。

“這麼說,她假裝有孕是為了這個?”太子雖然問了一句,但心裡已經相信了。薛可對呂新的護短他是看在眼裡的,如果呂秋娘懷了孩子,薛可是肯定會費盡心思保著這個孩子的。

“是!”南宮說完之後,心裡還是覺得對不起薛可,整個人蔫蔫的。

“她是怎麼想的?假裝懷孕怎麼救下蘇秋娘?”太子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唐娘子說她當時沒想那麼多,就脫口而出了,想著懷孕期間不能見血光,能拖一時算一時。”

太子心緒有些複雜,他也無法衡量這個理由和算計皇后假裝懷孕哪個更讓他生氣。只是想想現在抱朴院中的薛可,不由一陣怒氣:“很好,南宮,擅自揣測,編造謊言,匿下罪犯,你好大的膽子!”

南宮剛看著太子變幻的神色,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倖,如今太子一張口,他心中不由哀嘆,唐娘子,你再為秦王神傷下去,在下就要交待在這兒了!

忙道:“殿下恕罪!微臣是看著娘子對殿下一片痴心,實在不忍心,被逼無奈才行刺下策的!”

一片痴心?太子忍不住冷笑了聲:“你是怎麼看出來這一片痴心的?”

一旁的七爺心下有些著急,他是專業訊問人的,眼看著太子的問話好像有些偏題了,怎麼又轉向什麼痴心不痴心了?這又有什麼緊要?

南宮忙道:“唐娘子對殿下的痴心當然一眼便知!唐娘子欺騙殿下之後日夜寢食難安,又不敢告訴殿下,又為殿下謀劃,殫精竭慮!事出之後,娘子又不忍心殿下難過,拼著殿下責怪,還是告訴殿下真相。殿下想想,這當然都是因為娘子對殿下的體貼!”

太子也不得不佩服南宮的口才,被他這麼一說,好像薛可真的是頗為他著想,起碼,她如果真的騙他到底,說孩子就是因為皇后才沒的,他哪裡捨得對她發一點脾氣?

太子的心裡一猶豫,南宮馬上趁熱打鐵道:“殿下!娘子對您的心思真是當局者迷,我們這些旁觀者心裡都像明鏡似的!便是娘子一時沒明白自己的心意,殿下您也莫見怪才是!”

太子沒作聲。

七爺忍不住道:“南宮大人,這麼說,你是一早就知道唐娘子之事,還幫著她欺瞞殿下,匿下蘇秋娘?”

南宮心中一陣哀嚎。太子的眼神如刀似的看過來。

南宮正要辯解,太子一揮手:“不必說了,你既然向著娘子,就替孤把話帶給她,她既然慌稱有孕,要救下蘇秋娘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是是是。殿下心懷寬廣,大人大量!”南宮忙不迭的應道。

“老七,那蘇秋娘還有多久生產?”

“啟稟殿下,大約還有五六個月。”

“南宮,你去告訴娘子,這五六個月,她懷上的孤的孩子,此事就罷了,否則,到時,你和蘇秋娘一起受罰。”

南宮無奈地應下了,神情看上去就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七爺靜靜的看著他,像看著砧板上蹦躂的魚。

薛可也慢慢醒轉過來。

阿闕已經死了。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無所適從。

南宮傳達太子那番話時她沒有親耳聽見,還是阿六後來轉達的。

她苦笑一聲,也知道太子的怒氣從何而來。

換作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生氣的吧!何況是這樣的天之驕子!

“阿六!藥好了麼?”薛可輕輕問道。

“好了!”阿六擔心的看著她:“娘子,這藥還喝麼?”

“喝的呀!”薛可奇怪的看著她:“太醫都說了,這是幫助有孕的。對了,阿六,回頭讓嬤嬤找件夾襖出來吧,今年秋天怎麼冷的這麼早!”

阿六摸摸薛可的手,果然冰涼。端過剛剛放涼的藥,黑褐色的一碗,一股濃濃的湯藥味。

薛可皺著眉頭,一口氣喝了下去。

剛喝完,便覺得胸中一股噁心,忍了幾次又忍不住,剛剛咽下去,一個反胃又哇啦啦全吐了出來。

“娘子!”張嬤嬤剛進來,忙上去拍薛可的背,又讓阿六遞過水來漱口,忍不住勸道:“娘子,太醫也說了,這藥只是輔助的,娘子喝不下去便不喝就是!”

幾個丫鬟在收拾著地上的嘔吐物,亂糟糟的。房間一股藥味。薛可還在咳的驚天動地。

太子進來時便看見這麼一番景象。秦王的喪禮便定在明日,因而這兩日他是忙的腳不沾地。只是他內心何嘗不明白,自己是藉著這番忙亂忍住來抱朴院的衝動。

“這是怎麼了?娘子喝的什麼藥?”他沉聲問道,心裡一陣慌亂。

“沒事沒事,爺!”張嬤嬤忙應道:“娘子身體無恙,只是讓太醫開了幾幅助孕的藥!這不是娘子急著給爺開枝散葉麼!”

張嬤嬤並不清楚這中間的事情,只以為薛可丟了孩子後心裡著急,想快點調理身體再次懷孕罷了。

太子心中一股無名火氣,他走上前,手抬起薛可的下巴,薛可強忍著咳嗽,不得不抬起頭,下意識的迴避著他的目光。

好容易養了一個月,身上豐滿了點,這不過幾天的功夫,又迅速消瘦下去,下巴尖尖,越發顯得臉上只剩一雙眼睛,透著沉鬱與茫然。

“就怎麼想懷上孤的孩子?”太子平靜的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憤怒。

太子放開手,薛可整個人一松,又開始驚天動地的咳了起來。

“殿下!”阿六想上前。

“你們都下去!孤有話同娘子說!”

阿六擔心地看著薛可,薛可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房間剛剛收拾完,為了遮掩藥味,燻爐裡放了幾塊薰香,一時間濃郁的有點化不開,恰如此刻的兩個人,雖然面對面站著,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前世今生。

“怎麼,光是喝藥就能懷上孤的孩子了?”太子冷笑了一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單純了?孤記得你不是很老道的麼?”

薛可不說話,抿了抿唇,眼神中透露中一絲乞求,像是求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太子說不出是痛心還是失望。薛可在他面前,無論如何,哪怕是被復仇佔據全部的她,總是生機勃勃的,充滿著不肯服輸和不甘心認命的勁兒,可是此刻,竟是一副茫然失措。

“糖糖,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薛可迴避著太子的目光,只是輕輕說:“求你了,放過蘇秋娘行不行,呂大哥,他也是你的同袍,對不對?”

“求我?”太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糖糖,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你心心念念掛著別的男人,你這是求我還是羞辱我?”

“我沒有。”薛可下意識的否認,只是聲音低低的。

“沒有?”太子忍不住語氣越來越激烈:“那是誰聽到秦王死了的訊息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是心心念念要替薛家滿門洗刷冤屈麼?怎麼,秦王一死,也顧不上了?你這幅樣子是做給誰看呢?”

薛可瞪大眼睛看著他,訥訥說不出話來。

“孤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這幾年,我對你掏心掏肺,你呢?你對得起我麼?他在你心裡就那麼重要,那麼忘不掉麼?還是說你和他根本就在玩一場欲擒故縱的遊戲,孤在中間就是個笑話是不是?”

薛可突然之間就說不出話來。

“所以現在他死了,你不想再玩了是麼?不屑於在敷衍孤了是麼?還是說你根本就後悔了?”

薛可拼命的想搖頭,想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太子有一把鉗住她的下巴:“怎麼,被孤說中了?後悔了?後悔將他逼得太狠?不錯,要不是你全心輔佐孤,他也不會屢屢失手,而不得不去戰場一搏,這麼說來,糖糖,也算是你將他親手逼上戰場,他的死,你也算功不可沒!”

太子的話像薄刃一樣,片片插入薛可的心口。她的臉色更加煞白,她下意識的想掙脫太子的手,輕輕道:“殿下,求你,不要說了。”

“為什麼不說?”太子的笑容是她從未見過的殘忍和陌生:“孤是不是該重重賞你一番?既然你想懷孤的孩子,孤成全你!”

太子一把拉過她。

“不要!”薛可哭出來:“不要!殿下!”

太子心中一陣劇痛,他猛地推開她,任她整個人倒坐在地上:“怎麼?你還要為他守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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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卻傳來一陣響動,興兒突然跑進來:“殿下!”

太子頭也未回,喝道:“做什麼!”

“殿下!南宮大人那邊有緊急訊息!”

“直接說!”

興兒迅速了掃了一眼房間內情景,低下頭,輕聲道:“秦王沒死!要回來了!”

太子哈哈笑了一聲,眼睛盯著地上的薛可:“怎麼樣,你高興了?”

說完摔門而去。

薛可的淚珠從眼中一顆顆滾落下來。

阿六進來,無聲的扶起她。

“阿六,我不是!”薛可用盡全身力氣,靠著阿六站起來。

“我知道的,娘子!”阿六輕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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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病下來,薛可變得有些沉默寡言。太子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不到幾日,抱朴院上下都發現了,一是外面的訊息傳不進來了,二是薛可被禁足了。

薛可一下子像被削去了耳目,被軟禁在抱朴院之中。阿六緊接著便發現,原先在抱朴院的暗衛都被撤去了。阿六私下找到影五,影五支支吾吾只說是殿下另有安排。

阿六還沒想明白的時候,太子的旨意便到了抱朴院:封唐氏為選侍,即日搬出抱朴院,入住芙蓉苑。

張嬤嬤是最生氣的。她其實是最希望薛可能夠儘早定下名分的人,但是萬萬沒想到是封為選侍。選侍是太子妾室中最低階的一種,選封甚至不用報備宮中,太子一封便旨即可。

“老奴去找太子爺!”張嬤嬤強壓住心中的怨氣,柔聲安慰薛可道:“太子爺一向還是聽老奴幾句勸的!娘子別難過!太子爺也真是,這孩子掉了能怪娘子麼?最差也應該封昭儀啊!”

阿六悄悄的拉過張嬤嬤。

“娘子有什麼打算麼?”阿六輕輕問著薛可。

薛可搖搖頭:“我不知道!阿六,我做錯了什麼?我對殿下不夠忠心麼?我為殿下不夠盡責麼?為什麼?”

阿六心裡明白,卻沒法說出來。太子需要的不是一個忠誠的下屬,他只需要一個全心全意的女人,而自家娘子,偏偏就這麼一點點倔強。一顆心看似堅硬無比,其實不過是塵封了起來。而秦王假死的訊息恰似一把鑰匙開啟了她心中的記憶,一時無法恢復罷了。

“娘子委屈下,先去芙蓉苑住一段時間吧!殿下會明白過來的!”阿六勸道,心裡默默道,娘子,你也會明白過來的。

薛可沒說話。她對進內院有著前世帶來的恐懼。這幾日沒有玲瓏閣的訊息,她被困在抱朴院中,也許這就是太子想要的?做一個安靜的後院中的女人,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他的到來和寵幸?

可是如今,她又還有什麼選擇呢?天下之大,她何嘗有立足之地?秦王沒死,一切又回到從前。她比剛剛重生時更加進退兩難。

那時的她,還有一腔恨意和一份孤勇,如今連自己都覺得疲累了。

外面已經有宮人來催:“唐選侍,可收拾好了麼?”

選侍?薛可悽悽笑了一聲,還有什麼可收拾的?

“芙蓉苑裡都是齊全的!唐選侍不用擔心。服侍的人也是齊全的!殿下吩咐,抱朴院的下人都不用帶了!”

阿六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個宮人,拿起薛可的包袱,扶著薛可過去,那宮人看著她的氣勢,竟然不敢阻攔。

張嬤嬤氣的只要去肅正堂訴苦,到底被人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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