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心下明白他更想說的是自己身為太子弟弟應該恪守本分,只是溫和笑了笑:“將軍鎮守一方,造福百姓,孤這一禮,將軍當然受得起。”

薛將軍是鐵血之人,也有自己的傲氣,聽他這麼一說,也不再說話,只是直接的說:“不知王爺登門所為何事?薛某一向倒是與中宮不太來往。”

“想必將軍也猜到,孤此來並非為了其他,而是為了阿可。”

薛將軍見他叫的親密,心下倒有點泛酸:“小女不懂事的很,不知如何入了王爺青眼?”

三王爺見他語帶猜疑,朗然一笑,道:“將軍是西域戰神,太子殿下視將軍如師,將軍和太子殿下的情分,孤是明白的。我與阿可兩情兩悅,並無半點其他意思,也不摻雜任何朝堂中事,還請將軍分明。”

少年心性,對世俗阻難那麼不屑一顧,又對彼此的感情那麼信心滿滿,既純粹又倔強,薛將軍在心底暗暗嘆口氣。

“小女不懂事,王爺並非無知之人,如何說出這般話來?”

“便是將軍為阿可打算,為她留一條後路又有何不可?”三王爺的眼睛裡透著狡黠:“太子日後風光無限,難道憑將軍的戰功和情分,還不能保住阿可麼?萬一,太子不如意呢?”

“你!”薛將軍倒是沒想到他如此大膽。

“將軍,我對阿可是真心的。”三王爺看著薛將軍,眼神裡是不加掩飾的真誠。

他一撩袍,轉過身單膝跪地,起誓道:“我以皇族身份起誓,這一生絕不負阿可!”

薛將軍看著眼前的三王爺,也頗有些動容。薛可站在門口,心裡甜滋滋的。

自那日之後,薛將軍雖未鬆口,只是也解了薛可的禁足,對薛可各種偷摸出門,阻攔個三五次,也會偶爾一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是年少輕狂的日子,也是薛可最恣意最快樂的日子。

也許命運所有的饋贈都已經標明了價碼,之前的快樂在最後的日子裡都變成了最痛苦的利刃,刺向已經身在煉獄的薛可。

重活一世,薛可想過無數的結局,多少次她在睡夢中一劍刺向秦王,夢境中真實的能感覺到他胸口逐漸變涼的溫度和鮮血流過指縫的溼膩感。

只是,她從沒有想過,他就這樣死了。在浙東的戰場上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這樣被海浪卷走了,也許躺在某處深深的海底,在冰涼的海水中滿滿沉沒。

夢裡的她,渾身溼透,拖著沉重的衣服在岸邊踉蹌尋找,腥風血雨,她找不到他。

太子的臉色沉得像天空中的烏雲。在他努力克服驛站的心結,和薛可重新歸好之後,一段時間他甚至以為他們真的可以這樣幸福下去,所以當他知道薛可有孕之後是那麼欣喜若狂。

現實卻告訴他,一切不過是個假象。

薛可躺在床上,高燒不退已經三天。而一個月前,她還笑嘻嘻的告訴他,從來就沒有過孩子。

阿六攔著他不讓他進來。其實不用進來,站在門口也能聽見薛可無意識的一聲聲呢喃:“阿闕,阿闕,你在哪裡?”

而今秦王的喪禮已經定下,下個月初七進行,禮部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劃。這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因而也是要極盡哀榮。

皇帝顯然深受打擊,大病了一場,已經多天沒有上朝,聽說除了麗嬪,誰都不見。而皇后也已經多日沒有理事,在坤寧宮閉門不出。

東宮此時的態度大概是最微妙的。秦王和太子的奪嫡之勢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如今秦王一死,太子的東宮之位穩如泰山,更無其他皇子可以稍微與之相抗衡。所以,東宮上下,要說沒有一點如釋重負,大概自己也不相信。當然此種緊要關頭,面子上,東宮沒有一點喜色。

但是太子的心情不好,東宮上下都看的出來,是真的、非常的心情不好,帶著生人勿近的怒氣。

七爺彙報完事情,心中想著東宮這段時間的傳言果然不假,太子殿下重視抱朴院那一胎,一直到現在都耿耿於懷。不過想來也正常,殿下已經年近三十,換作別人,早已是兒女繞膝的年紀,卻一直膝下空虛,好容易有了動靜,卻莫名其妙的小產,也難怪殿下生氣、傷心。

猶豫了很久,七爺想著南宮的再三叮囑,又看了看太子有點發青的眼圈,還是勸了句:“殿下還是要愛惜身子!子女之事,天緣註定,常言道柳暗花明又一村,殿下福澤深厚,一切自會水到渠成。”

太子本來埋首在書卷之中,聽他說的奇怪,不由抬起頭看了一眼。老七跟了他多年,他瞭解老七的脾性,斷不會說些空洞的安慰之語。如今一看,更發現老七有些手腳不自在。

“怎麼?老七,你有事瞞著我?”老七掌管刑堂,心思並不複雜,也是他的鐵桿心腹之一,他有點不太相信老七還會對他隱瞞什麼。

但是七爺明顯吞吞吐吐起來。

太子倒是奇怪起來,站起身走到七爺身邊,神色也嚴肅起來:“老七!到底什麼事情?你也會瞞著孤?”

七爺臉色變了變,單膝跪地道:“殿下恕罪!”

“說!”太子的聲音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是!”七爺先是斬釘截鐵應了聲,然後語氣還是慢慢弱了下去,心中又後悔起來,萬一太子動了怒,要殺了蘇秋娘,豈不是連這點香火都斷了?他豈不是東宮的罪人?

然而太子的眼神直視著他,他硬著頭皮道:“是關於蘇秋娘。”

“蘇秋娘?”太子重複了一遍,半天才想起來是在山西境內那個女刺客:“皇后那個羽衣衛?不是說什麼都沒供麼?她還沒死?”

太子有些懷疑的看著七爺,據他所知,七爺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蘇秋娘不是早就應該被挫骨揚灰了麼?

“蘇秋娘當然該死!”敢刺殺太子,七爺想想就覺得她應該嚐嚐他刑堂的手段:“但她懷著殿下的孩子,看在孩子﹍﹍”

“她懷著孤的孩子?”太子被氣的樂出聲來:“誰說的?”

七爺沉默了片刻,本能的忠誠還是讓他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南宮自從說了蘇秋娘還有用處,他便暫緩對蘇秋娘的用刑。依他的眼力,當然很快就發現了蘇秋娘的異樣。於是他就找到了南宮。

“大人知道蘇秋娘的情況麼?”

南宮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古怪而無奈:“這個自然,七爺是不是也發現了蘇秋娘是有孕之身?”

七爺“嗯”了一聲,帶著懷疑的眼神看向他。

“嘿嘿,這個我當然不是有意瞞著七爺,這也肯定瞞不過去,是不是?”南宮想拍他肩膀,看了看他神色,又縮回手:“其實呢,關鍵就在這個孩子!”

“孩子是誰的?”七爺冷冷問道。

“七爺,你猜猜這孩子是誰的?”南宮的眼神一向是狡黠的:“你想想,她是羽衣衛,之前一直在宮中,怎麼會有孕?你再想想,殿下的防衛森嚴,她怎麼可能一人行刺得手?”

蘇秋娘行刺的具體過程七爺只是聽了個梗概,他懷疑的看著南宮:“你是說,孩子是殿下的?”

南宮忙搖搖手:“我可什麼都沒說!”

南宮又湊過頭,小聲道:“這是殿下的恨事!所以誰都不知道!你千萬別提!抱朴院那位為這事到現在還在和殿下置氣呢!”

七爺皺了皺眉,殿下寵抱朴院那位的事情他也聽說了些,可是那位也未必太侍寵而嬌了,還敢和殿下置氣?更何況還牽涉到子嗣,殿下竟然這樣依著她!

南宮看他的神色,忙笑道:“這不殿下不知道蘇秋娘有孕麼?而且抱朴院那位眼下正懷著孩子,咱們也別去觸這個黴頭!依我說,七爺你這邊先放一放,等蘇秋娘的孩子生出來再說。”

七爺細細想了想,覺得也有幾分道理。蘇秋娘想必是用了什麼手段,太子殿下得知真相後,男人嘛,當然會生氣。不過子嗣重要,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殿下說不定會改主意。更何況,眼下殿下還沒子嗣呢!抱朴院那位動靜挺大,誰知道懷的是男是女呢!

“所以,七爺!即便將來殿下怪罪,在下也義無反顧!不知道七爺可願擔著干係?”

七爺面色嚴肅的點點頭。

“此事非同小可!七爺千萬保守秘密!”

七爺瞥了一眼南宮,整個東宮裡最八卦的就是他,還好意思叮囑自己。

太子面無表情的聽完老七的話,不怒反笑:“南宮是吧?很好!”

稍微提高點聲音,對著門口喊了聲:“興兒,去讓張侍衛到南宮府上把他給我請過來!”

南宮其實才從東宮的玲瓏閣回來。薛可已經多日未去玲瓏閣,太子的心情又像是沉寂的火山,因而東宮的屬臣這幾日都達成共識,沒事早點回去,免得不小心觸發火山。

而南宮這段時間更是下意識的避著太子。自從太子知道薛可假裝懷孕之後,南宮便請了一段時間病假。之後太子雖然訓斥了幾句,到底過了氣頭,也算他躲過一劫。

但是南宮這幾日眼皮跳的厲害。因而一回府,他便去了自己三姨娘的院子。這位三姨娘是位無錫師爺的女兒,雖然過了當年新娶進門的那股新鮮勁,但也算一直頗為得寵,因為這位姨娘從小跟她父親學會一手算卦的好本領,說不上活神仙、鐵口直斷,但有些事情經常算的八九不離十。因而南宮每次心神不寧的時候就愛去找她卜上一卦。

三姨娘仔細看著桌上的爻卦,皺眉道:“爺莫要活嗶搏了,那位唐娘子倒是額角頭亮個啦,倒是爺最近怕是不太靈通哎!”

“爺怎麼會不靈通?爺最近沒什麼事情啊!”

一語未畢,便聽見院子裡的動靜。南宮剛想問怎麼了,便看見張侍衛大踏步進來。

“怎麼了?張統領?出了什麼事?”南宮心下一著急,以為東宮出了什麼大事。

“殿下找你!”張侍衛側過身,儘量迴避著女眷。

“殿下找我?”南宮喃喃道:“今兒什麼事情?張統領,咱們都在東宮當差,你給兄弟透漏一下!”

張侍衛心中嘆口氣,面無表情的問道:“大人想想最近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啊!”南宮狐疑的想了想:“在下對殿下忠心耿耿,鞠躬盡瘁,蒼天可鑑!”

張侍衛忍不住提了個醒:“七爺在!”

南宮突然止住話頭,半晌道:“張統領,你幫兄弟一把,就說兄弟頭風又犯了,正在家裡養病呢!”

張侍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兄弟也沒辦法,殿下吩咐,抬也要把你抬過去。”

南宮又回頭看了看桌上的卦象,一咬牙,帶著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神情跟著張侍衛走了。

南宮進來的時候,便受到了七爺眼光的洗禮。

南宮一直很佩服太子是怎麼把七爺挖掘出來的。明明是很清秀很乾淨的一個人,怎麼就會對刑訊有著天生的興趣和過人的天賦呢?他看著你時,你便能感覺到他感興趣的是你皮膚下的血管,他想象的是你疼痛時的抽搐,讓人不由自主的不寒而慄。

如今七爺的神情就是這樣,溫和而有興趣的看著自己。

南宮想躲過他的眼神,奈何七爺的目光始終不緩不急的看著他。南宮強自鎮定問道:“殿下著急召微臣是有什麼事情麼?”

太子看著他,也懶得繞圈子:“南宮,你說說,蘇秋娘是怎麼懷上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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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蘇秋娘懷了殿下的孩子?這個,微臣不知啊!不過也可喜可賀!殿下,雖然蘇秋娘出聲卑賤,但是﹍﹍”

南宮還想繼續扯下去,奈何一冊摺子劈頭蓋臉的砸過來,南宮“啪”地一聲跪下,堪堪避過。

“殿下!微臣有罪!微臣實在是迫於無奈的!”

“哦?誰敢脅迫我們南宮大人呢?”太子氣的不想說話。

南宮擺了個苦臉:“自然是唐娘子!”

“糖糖?這事和她什麼關係?”太子思索了一番,又看向南宮:“她知道蘇秋娘懷孕的事情?”

南宮點點頭。

“這麼說,是她要保這個孩子?”太子略微一想,便猜出這是呂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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