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了設計別人,連我也騙?還騙說懷了我們的孩子?”太子一時間也顧不上去想整個事情前因後果,只是不敢相信薛可的做法。

“太子哥哥,我錯了。”薛可小聲說道,兩隻手去牽太子的袖子。

太子重重的一揮袖,撒開她的手,便要離去。

“殿下!”薛可“啪”地一聲跪在地上:“我錯了。”

太子身形停頓了一刻,卻沒有轉身,低低說了句:“我不敢相信,我太失望了。”

在他心中,朝堂爭鬥也罷,爾虞我詐也罷,他不喜歡也會爭取,而這一切無非是想給自己和心愛的女人一個交待。

而薛可懷了他的孩子,這件事給了他莫大的欣喜和動力,如今,她告訴他,只是她謀劃的一個細節?她在謀劃時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看著太子離去的背影,薛可還是賭氣地說了句:“你不原諒我,我就長跪不起!”

太子的背影消失在眼線中。

薛可慢慢爬起來:“阿六,你說殿下什麼時候會回來,他不會真忍心我一直跪著吧?阿六,你拉我袖子幹嘛?哎呦!”

薛可被阿六一拉,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歪了下去。

“阿六!”薛可有些氣呼呼,抬頭一看,太子的臉冷冷的看著她。

“太子哥哥!”薛可立馬揚起一張笑臉。

太子的神色仍然像千年不化的冰山,而且比剛剛還更冷了一些,問道:“這件事南宮知不知道?”

“這個,南宮大人,他,他怎麼會知道呢?”薛可笑的很委婉,只是說出的話有些心虛。

太子一轉身,又走了。

薛可繼續說了句:“這次我是長跪不起了!殿下,殿下!”

薛可拍了拍膝蓋,心有餘悸道:“阿六,你別說,南宮還真挺有遠見,事前請好了病假。”

順手摘了一隻桂花,香溢撲鼻,薛可將金黃的花蕊一把薅下來,一口氣吹散,又自言自語了一句:“那封信報上寫的什麼呢?皇上為什麼就這樣放了皇后一馬呢?”

無論薛可是不是真的懷孕,但還是在抱朴院足足躺了半個月,以示自己是小產丟了孩子。

讓她鬱悶的是,這一個月太子居然真的沒有踏足抱朴院,甚至沒有派個人來慰問下。整個東宮都傳遍了唐娘子丟了孩子失了寵。

只是抱朴院每日都少不了一份熬得又苦又濃的小產後大補的藥湯,薛可懷疑太子大概是故意的。

所以這個小月子做完之後,薛可整個人都豐滿了不止一圈。

照照鏡子,薛可也得意了半天,她一直就羨慕有點肉肉的女生,可能是很久以前受任遙的審美觀影響。任遙一直告訴她,肉感的女人,像莫三娘那樣,才能算得上有魅力。

張嬤嬤一直被瞞在鼓裡,因而足足拘束了薛可整整一個月。直到薛可提到想借中秋節去邀請太子賞月,張嬤嬤才松了口,同意薛可出門。

只是秋天而已,但張嬤嬤將薛可圍的水洩不通,風吹不進。薛可這段時間喝了無數的補湯,正覺得身子燥熱,再捂得嚴嚴實實,額頭上已經是薄薄一層汗。

“娘子多穿點,別等以後腰痠頭疼就知道厲害了!”張嬤嬤制止住薛可要拉下帽兜的手,又叮囑阿六看著娘子。

阿六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今日中秋,果然月色堪賞堪玩。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獨留一輪皓月,清冷的掛在如幕的暗夜。

月朗星稀,越發顯得四周安靜。桂花的香味從四面八方襲來。

薛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剛剛被放出門的她心情愉悅,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阿六看著她,唇角淡淡露出一絲笑意。

原以為這個時候來,肅正堂裡不會有他人,誰知道南宮和孫默都在。

薛可看到南宮,心裡更加高興。南宮為人機靈,有他在什麼事情都好轉圜。

太子看了一眼薛可,沒有說話,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果然太醫說的對,這補藥除了能祛宮寒、助懷孕的功效外,還能讓婦人身形豐滿、皮膚嫩白,太子心中莫名一蕩。

這些日子他告誡自己不能再縱容她,他怕她有一天真有了孩子,會把他們的孩子也列到爭鬥的算計中,他要告訴她自己的底線,雖然他忍得也很辛苦。

確實這段時間朝廷風雲鉅變,他乾脆天天拉上南宮幾個人通宵達旦的辦公事。南宮苦不堪言,也不敢埋怨。

薛可輕輕施了一禮,南宮、孫默也都算熟悉,彼此點頭示意。

薛可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清甜笑容,聲音軟軟糯糯:“殿下,今日是中秋佳節,怎麼還拉著兩位大人商量公事呢?”

“朝堂事務繁多,殿下這段時間可是日理萬機啊!”南宮忙幫著解釋,正在考慮要不要先退下的時候,只聽太子淡淡問了句:

“你不好好在抱朴院休息,跑過來做什麼?”

“今日是中秋,我特意親手做了月餅,送給殿下品嚐!”

太子看著薛可身後的阿六捧著一個匣子,沒有說話。

南宮忙打圓場道:“娘子真是牽掛殿下啊!這份心意,微臣實在感動!不知道微臣和孫大人是否有份?”

太子“哼”了一聲。

薛可笑道:“當然有的!阿六,快拿出給兩位大人嚐嚐我的手藝。”

阿六將食盒放在一旁,開啟匣子,端出一碟月餅。走到南宮和孫默旁邊的几案上,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几案上擺著幾樣點心,大概因為今日是中秋,最當中最顯眼就是一份月餅,圓圓的,四周刻著雲水紋,其中幾塊印著“花好月圓”四個字,另外幾塊印著“琴瑟和鳴”四個字。

阿六默默的從匣子中拿出月餅。

薛可在一旁嬌嬌媚媚的介紹:“這種花好月圓的是桂花蓮蓉餡的,這種琴瑟和鳴的是紅豆糯米餡的,都特別香甜!”

對於東宮的膳食,她一向是滿意的。

孫默是個老實人,臉有點繃不住了。

南宮咬咬牙,繼續笑道:“娘子真是心靈手巧!這一看就讓人口舌生津!當然更難得的是娘子的心意,花好月圓、琴瑟和鳴,說的不正是娘子和殿下嘛!”

南宮一邊打著哈哈,心裡一邊道:“娘子,您好歹讓膳食坊重新做些啊!”

孫默頗吃驚的看著南宮,對他面不改色的功夫又重新認識了一番。

南宮看了眼太子的臉色,繼續道:“今日月色醉人,賞月最佳是在高處,天地之間,浩然清風;其次是在水邊,水乳交融,天上人間;再次是在花邊,暗香浮動,月影婆娑。孫大人,你說是不是?孫大人今晚在哪裡賞月啊?”

孫默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太子不是一來就說了耽誤大家過節,今晚商量公事的麼?

只是太子真把這一番話聽進去了。“花好月圓”“琴瑟和鳴”,太子心中軟成一灘春水。在哪裡賞月呢?花前月下?高樓池邊?別說,南宮也是頗有些情趣的。東宮正好有這麼一處所在,叫“與誰同坐軒”,說是在高處,卻引了一股活水上去,周圍遍植了鮮花,水邊還有一顆丹桂樹。

太子想想過會摟著薛可在那賞月,心情不由舒暢起來。只是仍板著臉:

“行了,你們吃完月餅也先回去吧!今日中秋,南宮也要陪你的眾多姨娘賞賞月,是不是?”

南宮心中撇撇嘴,太子這是任何時候都不忘在娘子面前損損他,苦笑道:“多謝太子殿下體恤!”

孫默為人板正,拱手道:“那微臣先告退了。至於剛剛殿下吩咐的秦王喪禮之事,臣明日就去找禮部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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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哐啷”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

肅正堂瞬間安靜下來。

第一聲是薛可手中的食盒蓋子掉落的聲音,第二聲是南宮手邊茶杯掉落的聲音。

南宮顯然是為了掩飾薛可,尷尬的笑道:“剛剛突然一陣風,這不,打了個冷戰,茶杯都掉了。娘子也是嚇了一跳吧?”

只是薛可像是未領悟到南宮的善意,盯著孫默又問了句:“秦王喪禮?什麼喪禮?”

孫默有些不解,看看太子瞬間冷了下來的臉色,又看看拼命打眼色的南宮,太子殿下不是一向最信任唐娘子的麼?怎麼這種事情沒有告訴她?

孫默雖然覺得不對勁,但薛可又逼近問了一句,他硬著頭皮道:“一個月前秦王在浙東戰場上失蹤,多方尋找沒有音信,皇上已經下了御旨,讓禮部準備喪事了。”

“他死了?”薛可迷茫的問了句,又轉身走向太子,求證的問了句:“他死了?”

太子沒有回應,薛可轉身走向南宮:“他死了?”

南宮擔心的說了句:“娘子!”又示意阿六趕緊過來。

阿六扶住薛可,薛可拉住阿六的袖子,問了句:“他死了?”

阿六輕聲道:“娘子,我們先回去。”

薛可腳步虛浮,任由著阿六半攙半摟的帶她出門,邁過門檻的時候,一個不留神,絆倒在地。

阿六去扶她,她怔怔的仰起頭看著阿六,突然說了一句:“他怎麼會死呢?”

薛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抱朴院的。她心中空落落的,好像被挖空了一塊。

阿六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回到抱朴院張嬤嬤好像又說了什麼,只是她都聽不清楚。耳邊只聽到有人不斷的重複著“秦王死了”,聲音震耳欲聾,她拼命搖頭,想擺脫這聲音。

她“哇”地吐了出來。

只聽得周圍一陣亂糟糟。

“娘子吐血了!快去拿毛巾!”

“快去請太醫!”

“張嬤嬤,怎麼辦?”

她好想說“你們好吵!”,卻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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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如果真心對一個人好,無論如何,都是能感覺到的。

阿闕對她是真的好,她是知道的,爹爹也知道,孃親也知道。

她因為阿闕騙了她自己三王爺的身份,馬球會之後好長時間她都悶在家中,沒有出門。

阿闕見不到她,變著法子寫信給她,託史姑娘送、夾在各種店鋪的送貨匣子裡送、翻牆頭送。秦王的字風流俊逸,薛可看著他的信,等到她終於心軟的時候,薛將軍回來了。

方姨娘生了個兒子。薛夫人喜極而泣。

薛將軍也松了一口氣,多年膝下無子,都快成了薛夫人一塊心病了。如今夫人放鬆,他也高興。

更讓他高興的便是薛可在宮中關於“不稀罕三王爺”一番驚人言論了,他一回京城便聽到了薛可的這些軼事,樂的直拍大腿。唯一遺憾的就是自家女兒在馬球會上的風采沒有親自領略,還有就是在最後關頭居然離開了,沒有拿下那場馬球會!

不過誰家的姑娘能夠上場並堅持到最後一場,和三王爺七王爺他們不分上下呢!薛將軍已經驕傲在部屬中說了無數遍了。

所以當薛可猶猶豫豫、羞羞答答的跑到他書房中,說自己喜歡上了三王爺時,薛將軍的臉掛不住了,第一次對放在心尖上的女兒說了重話。

薛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等委屈,豆大的眼淚奪面而出,整個人哭著跑出書房。

整個薛府都驚動了。

薛可滿以為自家爹爹不過一個晚上就會來哄她,但是這次真的沒有,自己還罕見的被爹爹驚足了。

她只是任性,並不是一無所知。朝堂上的事情也瞭解個梗概。爹爹是鐵桿的太子黨,而阿闕,怕是有奪嫡意思的。

可是她第一次這樣的喜歡一個人,對著他滿心的歡喜,顧不上其他了,那時的她以為自己是可以和整個世間為敵的。

那時的阿闕也一樣。那麼自信滿滿,一個人來見薛將軍。

薛將軍看著眼前的三王爺。如果不是政見不同,他也願意喝一聲彩。銀珠冠帶,白色蟒袍,便連胸口金線繡著的張牙舞爪的龍在他身上也顯得儒雅起來。年紀輕輕卻不卑不亢,隱隱亦有睥睨天下的氣勢。

這樣的人物,又深得皇上喜歡,豈會甘居人下?

薛將軍將他讓到書房。聽到自家女兒悉悉索索趴在門口偷聽的聲音,也不去制止。

三王爺對他施了一禮。薛將軍不慌不忙的讓開,道:“天地、君臣、父子、兄弟,都有各自的本分,殿下是君,薛某是臣,豈有君對臣施禮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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