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會一個丫頭送了一壺香茗過來,秦王一邊聽著薛可說些閒話,一邊給她剝著栗子。

“你在任府可還習慣?”

“怎麼不習慣,嫂嫂這兒方便的很。”

“昨兒我派人送來的橘子可吃了,還甜麼?”

“甜的很,想不到這個寒天臘月還有這麼新鮮的橘子,是從福建過來的麼?”

秦王點點頭:“那邊氣候暖和,水果正是當季,走水路運輸,到京城也還好。”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一時之間誰也沒開口說其他話,生怕破壞了這種氣氛。屋中一時靜謐而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簾那邊傳來仙姑的聲音:“殿下怎麼不進屋呢,在這門口站著呢?”

秦王與薛可一回頭,只見門簾處站著一人,身材高大,身著黑色鑲五爪金龍的披風,仙姑掀開門簾進來,那人也隨後進來,正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神情不明,對仙姑道:“想著夫人孕中,東宮這邊分了些蜜桔,拿些給夫人換換口味。”

仙姑心下明白,笑道:“那就謝謝殿下好意了。殿下進來喝杯熱茶。”

太子走到桌前,看到滿當當的一桌點心,倒是看見薛可面前一小盤點心倒是去了一大半,不由拈起一個,指甲蓋般大小白色的小圓球,中間透著一點黑色的餡,丟一個到嘴裡,有點甜味,有點芝麻香氣,轉向薛可問道:“這是什麼?”

薛可笑道:“這是蜜晶糕,是薛府後門一個衚衕的點心店裡做的小點心,其實就是糯米白糖做成的,點了一點黑芝麻餡,粗糙的很。”薛可一邊說,一邊拿起一個放進嘴裡:“我小時候經常溜出門買著吃,沒想到這麼多年味道一點也沒變。”

太子又吃了一顆,只覺得有些泛酸,狀若無事握住薛可雙手問道:“案件進展如何了?年底能結案麼?”

因為涉及秦王府隱私,薛可倒不好說什麼,含糊了兩句,秦王本來因為楊四娘的事情臉色就不好,再看著太子,面色陰沉的要滴下水來,也沒有打招呼便出了門。

“任幫主的事情畢竟牽涉暗幫和秦王府,我這邊可以做的不多。你和任夫人多多留心,也勿要過急,兇手總會露出馬腳的。”

薛可點點頭。

太子看了眼任夫人,又看了看薛可,問道:“眼看年底了,東宮那邊也一堆事情等著你回去,你如何打算?”

仙姑看了眼薛可,她早就相信薛可不是兇手,之前說扣留她當然也就不存在了,只是這些天相處倒有些捨不得。

薛可抽出雙手,認真道:“嫂嫂這邊臨盆日子也快了,任遙的兇手還沒有著落,人還沒有入土,我不能回去,東宮那邊有路管家有南宮大人,想是沒問題的。”

仙姑想說話,薛可阻道:“嫂嫂不必多言,找出兇手報了任遙的仇,看到小侄子出世,我自然會離開,此時便是嫂嫂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仙姑心裡一暖,笑了笑點點頭。

“你願意留下就留下,怎麼還動氣了?需要什麼讓阿六回東宮去取。”太子對仙姑微微欠身道:“有勞夫人照顧!需要什麼請儘管吩咐阿六。”

“多謝殿下美意。”

送走了太子,仙姑看著站在窗前身形瘦削的薛可,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果然除夕薛可便在任府過的。任遙的喪期中,任府並無任何過年的氣氛,倒是薛可難得享受這種清淨悽楚,讓阿六陪著偷偷去了一趟薛府舊地。太子想是年底忙,倒是沒再過來,只是差人送來年禮吃食。為著案件的原因,秦王倒是常常過來。

仙姑對這麼長時間沒有進展心中已經有點焦躁,她的肚子越來越沉,眼看臨盆在即,年後任遙的遺體也將下葬,不由道:“我看這事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他們蟄伏起來,我就要攪動攪動,讓他們坐不住。”

“我贊同嫂嫂的意見。”薛可和仙姑不約而同看了看秦王,她們都知道無論是墨塵還是楊四娘對秦王而言都有著重要的作用,能不能動他們還是要看秦王。

秦王看看二人,點了點頭。

秦王府雖然在熱鬧的準備年節,氣氛卻有些神秘兮兮。楊四娘當然也感覺到了,一個丫頭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兩句,她的臉色刷一下就變了,將帕子拎成一股麻繩,恨道:“不可能!你是說皇后後日的春宴要要給秦王選妃?皇后明明說……”

“娘娘!娘娘已經多久沒有去進宮了,皇后哪裡還記得?娘娘做了這麼多,皇后卻不知道,奴婢替您委屈!”

楊四娘眼睛一亮:“你說的對!眼下這個關節我一定要進宮覲見皇后!”

“可是娘娘,可是王爺不是給您報了病,讓您不要進宮了麼?”

楊四娘冷哼了一聲:“王爺不讓我進宮,可如果皇后召見我呢?你去告訴我哥哥,我要見墨塵。他在宮裡有線,我倒要問問他,上次的訊息他到底傳到皇后處沒有?”

那小丫頭領命而去。

秦王府的下人雖然不明白墨塵的身份,但卻知道秦王對他頗是不同,可以自由進出秦王府,並且有專屬的客房。下人之間也頗有些議論,畢竟墨塵在紅蕭樓曖昧的名聲和他絕世的容貌一樣引人矚目。

儘管見了幾次,小丫頭見到他仍然滿臉潮紅。伺候完茶水中還因為手忙腳亂差點打翻了一個茶杯。墨塵也不見怪,一臉柔和道:“手燙到沒有?”

小丫頭的臉更好了,訥訥道:“沒有沒有。”

“你說側妃什麼時候過來?”

小丫頭一凜,差點忘了正事,連忙小聲道:“娘娘請公子先歇息,等晚膳後娘娘再過來。”

墨塵點點頭。待小丫頭離開後,看著天色還早,想了想又出了門,向著秦王書房過去。

秦王正在書房,笑道:“你今兒怎麼過來了?前兩天除夕邀你過來,你只說有事推脫不來。”

“王爺除夕要進宮,我來幹什麼?今兒王爺在,我正好過來看看。”

“最近還好麼?怎麼看著沒有過年的喜氣啊?怎麼年節下去紅蕭樓的人少了,你生意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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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塵嘻嘻一笑:“此話差也!越是年節時候,紅蕭樓的生意越紅火,而且這個時候都是各家相互聯絡感情的好時候,我手上倒是有好幾條新鮮的情報呢。”

“哦!是什麼?”

“明日我便派人報過來,今兒王爺好容易休息下,別勞煩這些了,我帶了一壺好酒過來,不知道王爺可有興致?”

“哦?那好,你我倒是好久沒有小酌一番了,不如去雪閣那邊飲一杯?”

“那是再好不過了!”

秦王出了書房內室,長順知道他要出門,便捧了件大氅過來,秦王自己系上,順眼瞥了眼墨塵,道:“你怎麼也不穿件披風?長順,去拿一件過來,給公子披上!”

墨塵的眼中像是泛著漫天星辰,笑道:“我不怕冷的!”卻又一邊接過披風。

“披上吧!今兒早上還下了點雪珠,別看現在停了,風陰著呢!這臘月天著了風可不是鬧著玩的!”

墨塵順從的將披風披在身上,他本就俊美,一張臉映著披風上一圈狐毛顯得愈發精神。

“看你!真是個玉面小郎君了!”

墨塵的耳朵偷偷紅了紅,輕輕撫了撫披風的衣襟,跟著秦王出了書房。果然冷風一吹,人一下就精神冷冽起來,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響。

雖然命名為雪閣,但卻是王府中最暖和的地方所在,原就是冬天為了賞雪而建,隔著琉璃窗戶看著窗外瓊脂碎玉,屋內卻是溫暖如春,格外賞心悅目。

長順從閣中百寶架上取出一套溫酒具,秦王笑道:“這兒暖和,其實倒不用溫酒,只是此情此景,非得紅泥小火爐才有趣味。”

墨塵順手接過酒具,他洗杯、點火、拍壇、倒酒,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慢慢的酒香溢位來,越來越濃郁。

秦王不禁眯起眼,接過墨塵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讚道:“翩翩濁世佳公子,富貴功名總等閒。墨塵,改天閒了我一定要介紹我七弟給你認識。”

墨塵笑了笑,眼神裡有幾分寂寥:“我的名聲好聽麼?王爺不在意,未必他人不在意。”

“你的心性我明白,你放心,我七弟也不是這樣的人!”

墨塵聽到秦王的話,突然高興起來,將手中的酒倒入喉中,他雖然善飲,臉卻慢慢紅了起來,許是屋裡暖和,眼睛也慢慢潮起來。

“王爺真的明白我的心性麼?”

秦王看了眼墨塵,複雜的問了句:“難道你有什麼瞞著我的麼?”

墨塵嘴角微微笑了笑,頓了頓,道:“自然沒有。”

二人陷入了沉默,長順見二人杯子久久地空著,便上來拿過酒壺,墨塵一擺手道:“我來!”有幾分粗魯的將長順推開,賭氣似的將二人酒杯添的滿滿的,幾乎就溢了出來。

秦王心裡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二人靜坐著一杯接一杯的喝,窗外漸漸刮起風,卷著碎雪漫天飛舞,光看著、聽著風聲便能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氣。

墨塵飲完壺中最後一杯酒,臉色也漸漸轉白,眼神中的寂寥更加深邃,放下杯子道:“王爺,天色暗了,不如早點歇息吧。”

秦王點點頭,墨塵站起身,有點踉蹌走到門口,剛出了門又轉回來,笑笑道:“外面好冷,我忘了系披風了。”長順忙拿起之前秦王的披風要給他繫上,墨塵推開他,將披風架在胳膊上,頂著風雪走了出去。

墨塵回到自己房間時,雖未點燈,便冷笑了一聲:“你已經來了。”

“公子果然敏銳。”

“你的脂粉氣太重,我想忽略都不行。”墨塵語帶嘲諷的說道。

“我一個女人,有點脂粉氣也是正常的,對不對,公子?”

“都說了這段時間少聯絡,你又來找我幹什麼?”墨塵沒有接她的話,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薛可還活著的訊息你到底傳到母后耳中沒有?你不是說你在宮裡有人麼?”

“你懷疑我?訊息已經傳過去了。”

“不可能!那母後怎麼沒有動作?難道母後這個時候給王爺選妃是因為這個?”隨著墨塵點亮蠟燭,楊四娘一張豔麗的臉慢慢清晰:“不行,我一定要見母后,向她說明這一切。”

“王爺擺明了不讓你進宮,你非要見皇后做什麼?”墨塵冷冷道:“你以為害死了王妃,皇后就能讓你上位麼?”

“這是母后答允我的!”楊四娘的眼神透著一股狠勁,繼而笑道:“更何況,墨塵,你不是也不想看到薛可活生生的在王爺面前晃悠麼?王爺這些天下了朝就去任府,你也知道為什麼吧?”

“你見皇后又有什麼用?”墨塵皺起眉。

“母後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薛可不僅是東宮的人,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更是逆犯之女,是本應該死了三年的人!東宮收留她就是大罪!王爺不捨得,母后斷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皇后是最想除掉薛可的!”

“我看你才是吧!”墨塵語帶譏諷,他今晚恐怕喝的酒有點多,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楊四娘倒是毫不在意:“我喜歡王爺,想殺了她有什麼稀奇,對不對,墨塵公子?”

墨塵撫了撫額,有點不耐煩道:“你叫我過來就是想進宮是麼?我會把這個訊息送到皇后那裡的,沒有別的事你走吧。”

“怎麼這麼不耐煩?之前任遙的事情我們不是合作的很好麼?”楊四娘看了他一眼,眼角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風情。

墨塵有些煩躁:“好什麼?”任遙一事,本是因為任遙查到了二人身上,又阻了二人的計劃,想著借任遙一事嫁禍給薛可,利用暗幫力量殺了薛可,倒沒想到薛可因此住進任府,和秦王倒像是消除了隔閡。秦王這些天的神情是他這麼久都沒見過的,不再是慣常的溫文爾雅,而是透著一股生氣與欣喜,像是雪地深藏的種子,深深的刺痛了他。

“你不用著急,你話帶到了,我覲見了母后,必然會有辦法。”

墨塵點點頭:“那就等你的訊息。你就等著皇后召見吧。”

楊四娘見事情已說完,便穿上一旁的黑色斗篷,走到門前,剛拔開門栓,門卻從外被推開了。

“側妃這是要去哪兒呢?”

墨塵猛地站起來,二人都呆呆地看著門口站著的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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