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太醫的藥有效果,許是薛可的意念太強,到了第三天,薛可倒是真的好了不少,太醫在薛可一半威脅一半懇求之下,終於皺著眉頭回稟太子:“唐姑娘身體無大礙了,只要不勞累,不費心,不憂神,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太子明知她去任遙靈前免不了傷心,卻也只好吩咐阿六多帶幾個人留心伺候。太子因為上午要進宮議事,叮囑之後便先行離開。

薛可換上素服,阿六早打聽任遙的祭處設在暗幫的分舵,任遙這些年執掌暗幫,勢力不可小覷,來祭拜的人的馬車堵住了半條巷子,整條巷子的樹上都掛著白布。薛可戴上帷帽,和阿六下了馬車,步行過去。影五等人在暗處皺了皺眉,人多且雜,他們不太方便。

任遙也算是江湖人士,故而迎客的人看見一個單身女子過來拜祭也不是太驚訝,將薛可迎到靈前,薛可瞬間眼淚便滾了下來,一個大大的白底黑字的“奠”字懸在正中間,下面在白布黃花中躺著毫無生氣的任遙。薛可點上香拜了三拜,任遙的侄子輩在一旁磕頭還禮,薛可還想再走近,卻被阿六拉住。接著便有一個媳婦模樣的人將薛可引進女客所呆的內室。

“姑娘請這邊留下姓名,我家主人銘記在心。”

“任夫人在嗎?我與夫人交好,想當面致禮。”

那媳婦聽她如此說倒是看了薛可一眼,施禮道:“多謝姑娘好意,只是我家夫人聞此噩耗,身心俱痛,此刻怕是不能見人理事,還請姑娘理解。”

薛可心中一痛。手指在腰間摩挲了一會,掏出任遙給她的玉佩,交給那媳婦:“這是任幫主的遺物,請幫我轉交給夫人,等夫人身體稍安,我再過來。”

誰知那媳婦看見後臉色劇變,叫了一聲“來人!”打了一個手勢,居然有十多名持刀的漢子圍住了薛可和阿六,明晃晃的刀尖直指二人,阿六大驚,挺身站在薛可面前。變故來的如此之快,阿六尚來不及召喚影五他們。

那媳婦怒道:“你個賊人居然還敢來幫主靈前!”

“這位大嫂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哼!”那媳婦冷笑了一聲:“你們看好她!我去稟報夫人。”

薛可拉拉阿六示意她稍安,阿六也無十足把握護著薛可毫髮無傷的出去,遂一動不動,警戒的看著那些人。

過了半盞茶功夫,薛可聽到身後簾子響動,那媳婦走在前面,另一個媳婦扶著一人走出來,正是仙姑。她整個人面色衰敗,完全沒有當年的仙氣和靈逸,整個人形銷骨立,只有肚子突兀的挺著,看著就讓人擔心。

薛可心中一酸:“嫂嫂!”

仙姑神情複雜地看了眼薛可,眼神恢復了一點生氣。

“夫人,我去取辰光過來,為幫主報仇!”

仙姑點點頭。

“辰光”是任遙的貼身匕首,也是致死任遙的兇器。薛可問道:“嫂嫂!為什麼?”

“為什麼?”仙姑喃喃重複了一遍:“任遙是你害的麼?”

薛可心中被重重一擊,這些天她一直陷於自責之中,就是因為覺得是自己將任遙拉入了太子和秦王的爭鬥中才會導致任遙死於非命,薛可被問的啞口無言:“嫂嫂,是我不好,我害了任遙。”

仙姑身形晃了一晃,一旁的媳婦乾淨扶住她。

“我原來總是不相信,既然承認了,”她正說著,那媳婦捧著一個盤子過來,黑色的綢子鋪底,中間用白花繫著一把匕首,正是任遙的“辰光”。

仙姑手指顫抖拿起匕首,走到薛可面前,厲聲問道:“你怎麼下的了手?你知道遙哥對你有多好麼?”一語未盡,人已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薛可也瞬間哽住喉嚨:“我知道,我知道。”

仙姑深吸了兩口氣:“既然你承認,那就做個了斷吧。”

太子和秦王正在宮中彙報此次賑災及出行之事。已近中午,秦王見聖上有點疲色,不由進言說:“詳細情況我與太子都已具本奏章,父皇不必急於一時。”

聖上點點頭道:“那今日就到這兒吧。你們也退下吧,明日便要上朝了。”

二人跪安請辭。走出臺階,秦王看了眼太子,低聲問了一句:“她還好吧?”

太子面無表情道:“你覺得呢?她今天去任遙那了!”

“什麼?”秦王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她怎麼能過去?”

太子以為是怕薛可心情觸動,心想你倒是攔得住麼,冷哼了一聲,沒有答言。

秦王三步並作兩步走出宮,召來一個內侍急急吩咐了兩句,便不顧太子,直奔宮門而去。太子見他行事,想是要去任遙處,心裡想著正好去接薛可,也跟著他出了宮門。誰知到了宮門,秦王也馬車也顧不上,直接騎上一匹馬疾馳而去,太子心下隱隱覺得不對,卻又說不出來,當下也跟著過去。

太子剛到時,影五便疾奔過來,在耳邊報了兩句。太子臉色一變,跟著秦王直接闖進內室。

仙姑這邊已經聽到動靜,當即道:“孫家的,帶她們到暗道,如有響動,當即格殺!”

那媳婦領命,直接上前要拎住薛可,阿六正要動手,幾把刀已經架在二人脖子上。二人受制於人,只好被架著走了兩步,那媳婦在牆上一處按了個開關,便有一座百寶架慢慢轉開,二人被拉扯進暗道之中。

這邊暗道的門堪堪合上,秦王便闖了進來。他前後掃了一眼,未見薛可蹤跡,只聽仙姑冷冷問道:“王爺是來拜祭任遙的麼?如此擅闖內室怕是於禮不合吧?”

“她人呢?”

“不知道王爺說的是誰?”仙姑悠悠答道,好整以暇地將手中的“辰光”遞給一旁的孫媳婦,接過下人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手。

秦王瞄了一眼“辰光”,心裡更是覺得不妙:“任夫人,這其中必有誤會,還請夫人慎重,她人在哪兒?”

“誤會?”仙姑挑了一下眉,也懶得和他再裝糊塗:“誤會什麼?她自己親口承認的!”

“不可能!”秦王一驚。隨即想到怕不是拷打之下承認的?心中更加焦急,上前一步道:“她人在哪兒?現在怎麼樣了?”

一旁的媳婦見他上前,挺在前面,低聲喝道:“王爺自重!”

二人正要衝突之間,太子也大踏步進來:“任夫人!”

仙姑並未見過太子本人,見有人進來,退了一步,看了眼秦王。

秦王無奈,也退了一步,拱手道:“王兄來了。”又轉向仙姑:“這位便是任夫人。夫人,這位是太子殿下。”

仙姑聽聞,倒是準備跪下行禮。太子擺手:“夫人免禮,孤冒昧前來是因為我東宮唐姑娘代替孤前來拜祭任幫主,下人說她進了內室一直未出,孤順便過來看看,還請夫人見諒。”

仙姑倒是想不到太子會親自前來,還打著薛可是替東宮前來的名義,心中一轉,輕施一禮:“多謝殿下抬愛,未亡人替亡夫謝過。只是,殿下所說唐姑娘,我確是未曾見過,這尋常賓客也不會往內室過來,怕是貴屬眼岔看錯了吧!”

太子見她矢口否認,不由加了幾分威勢:“我東宮的馬車尚在門口,我東宮的人進了你任府卻沒有蹤影,夫人不該給孤一個交代麼?夫人怕是不清楚府裡的情況,孤倒是可以查查!”

仙姑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她自小從出身宮廷,實在是見慣種種權勢,冷冷道:“便是尊貴如太子殿下,怕是也要顧及風評聲望吧?想要擅搜我任府,怕是單憑一個下人的一面之詞不行吧,殿下不如出門左轉去趟京兆尹府衙,拿了搜查令再來上門!”

太子心中愈急,面上愈是沉穩,抬眼觀察了四周,心中盼著阿六能弄出點響動來。

秦王見太子的干涉無效,心中明白她是下了狠心怕是非取薛可性命不可,又不知道此刻薛可狀況如何,當下籌算不如制住眼前的任夫人,先換出薛可。他抬眼看了眼太子,手上微微蓄力。太子見他神色便知他要有所動作,雖然不明白緣由,猜想事情必然緊急,也暗暗後退一步,準備接應。

誰知仙姑這邊不知道是有警覺還是其他,她輕輕退後一步道:“今日貴客上門,本不該懈怠,奈何我身子沉重,實在是撐不住了,容我放肆,先行告退。”她又提高了聲音:“孫堂主在外面麼?進來待客!”話音落完,兩旁的媳婦便攙扶她,竟是要離開的架勢。廳外徑直走進四五個漢子,一見便是練家子,鷹目掃過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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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不著痕跡的收了這口氣,誠聲道:“任幫主英魂不遠,還請夫人勿要鑄成大錯!”

仙姑本來已經離去,聽到這話,猛一轉身:“什麼大錯!王爺難道知道內情麼?”

秦王不敢否認,怕斷了這一絲絲生機,遂道:“夫人想想前後的事情不覺得有蹊蹺麼?何況如果是她殺的任幫主,她今天怎麼會過來?更關鍵的是,夫人瞭解她,更瞭解任幫主的為人,任幫主相信的人,夫人難道不信麼?”

秦王所說的事情,仙姑何曾沒有想到,只是薛可已經親口承認,仙姑只是猶疑了片刻,不再搭腔,繼續往裡走。

太子到此刻方明白秦王為何如此著急,原來任夫人竟以為薛可是殺死任遙的兇手,不由急道:“夫人留步!你們剛剛是說唐姑娘殺死了任幫主?這怎麼可能?她知道任幫主不幸的訊息後便大病一場,今日剛剛能下地便過來了,這中間一定有誤會!我敢保證,任幫主絕對不是她殺的!”

仙姑聽了這話倒是擺脫了攙她的兩個媳婦,徑直走到太子跟前,盯著他道:“殿下拿什麼保證?十月二十三日殿下在哪裡?”

太子頓了一下,道:“我在回京的路上。不過東宮的下人都可以作證。”

仙姑失望的看了一眼太子,嘴角流出一抹嘲意:“那唐姑娘先前來紅蕭樓的事情,東宮的下人都知道麼?”

太子被她咽的說不出話,道:“但是任幫主一事中間必有誤會!”

秦王上前一步道:“任幫主與我相知多年,不如將此事交與我細查,我必定給夫人一個交代!”

“怎麼?王爺要去找一個替罪羊了麼?”

秦王苦笑一聲:“倘若我有心糊弄,倘若她有心遮掩,又怎會到如此地步?夫人倘若中了他人圈套,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任幫主在九泉之下又豈會瞑目?”

仙姑倒是被秦王這番話說的心中一痛,她不自覺的摸摸自己腹中胎兒,秦王立即道:“夫人稍緩。”又吩咐一旁的媳婦去搬椅子:“夫人還是小心點,坐下慢慢說才是。”

仙姑心中暗嘆一口氣,終於還是緩緩坐下,又吩咐孫堂主等人先退下去。秦王見態勢緩和,不由問道:“她現在還好吧?”

仙姑點點頭,太子和秦王這才放下心來。

“夫人既然也心存疑慮,不如請她出來,大家當面把話說清楚。”一旁的媳婦給太子和秦王也搬來兩張椅子,秦王一邊落座一邊試探。

“既然兩位殿下都說這中間必定有誤會,我一個孀居人,行動又不便,就請二位拿證據說話,七日之後我在此處恭候兩位殿下。至於唐姑娘,這七日盡請放心。”

太子和秦王對了一下眼神,知道她是要以薛可為人質,讓他們去找兇手,雖然無奈,但好歹有七日期限,倒可以慢慢商議。二人雖然地位尊貴,此刻投鼠忌器,竟是無計可施,只好同意。

仙姑到暗道中,見薛可和阿六兩人被綁的結結實實,二人口中被塞著一塊布,得知二人中間並無任何交流後,命將二人分開關押,取出薛可口中的布,道:“唐姑娘,受苦了。”

“嫂嫂,為什麼?”

仙姑留神看著薛可的神情,認真道:“你知道任遙怎麼死的麼?”

薛可點點頭:“是被辰光刺死的。”

仙姑又問她幾個問題,見她神情不似作偽,確實不知道任遙的具體死因,心下也有幾分相信太子和秦王的話,又派人問了阿六,果然阿六也只是說薛可得到訊息後便生病,今日剛好便過來。

“孫家的,你去請大夫過來,唐姑娘看上去氣色不好。”

“嫂嫂,我身子不礙事。”薛可看了看她,忍不住道:“你還好吧?寶寶還好吧?”

仙姑心裡一酸,今日又確實有些疲累,想是臉色不大好看,態度也軟了些:“唐姑娘不妨在我這小住幾天。”

得知阿六沒有危險後,薛可連連點頭:“我本是就是要過來陪嫂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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