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鎮北軍第三營第一次集訓的日子。

隊伍中的陳處墨看著那些新招收來的四百新兵,臉上變幻莫測。

那些新兵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都吊個啷當地站在那裡,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但是軍人世家出身的陳處墨還是看出一點不對勁來,那四百人裡一大半人的身上都隱隱約約透露出軍人的影子,他們好像在特意掩飾,但是那樣的氣質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掩飾得了的?尤其在剛才集合的時候,鼓聲一響,那些人下意識的反應絕對不是老百姓。心細的陳處墨默默計算了一下,四百人裡至少有兩百人不對勁,這些人是什麼人,陳處墨心裡猜測個大概,但是他很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你們可能都不認識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定遠將軍秦忘,來自赤城!”就在陳處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身盔甲的秦忘登上點將臺,對著一眾新兵朗聲說道。

聽到秦忘自報家門,士兵群裡一下子騷亂起來,不少士兵都議論紛紛。過去的兩三年裡,秦忘的名聲可是響徹了整個大燕,更是在幽州這種消息靈通的城市成了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尤其是他一舉斬殺五萬契丹大軍,現在還經久不息。

“來人,讓他們住嘴!”看著底下紛亂的樣子,秦忘眉頭一皺,對著薛飛雲說道。

“肅靜!”薛飛雲令旗一展,九個親衛齊聲大喝,響徹整個校場。

喧鬧聲像被水閘截斷的河流,一下子消失不見,新兵們有點畏懼地看著秦忘,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秦忘這五百新兵成分很雜,一百左右是原來的老三營人,他們要麼跟陳處墨一樣,出身一些中小世家,要麼就跟世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好在他們既然願意留下,自然就會聽話。三百人是羅忠偷送進幽州的精銳赤城老兵,這些人不用多說,最是忠心不過。剩下的一百人才是真正的新兵,都是薛飛雲在幽州招的貧寒子弟,都是老實巴交的青年。所以說,人員成分雖雜,但是都很聽話。

“我不管你們以前怎麼樣,出身豪門也好,貧寒也罷,到了本將的大營,你們都是一樣的新兵,你們要做的就是服從,服從,再服從,知道嗎?”看見校場上安靜下來,秦忘對著新兵們大吼道。

“明白!”士兵們抖擻精神,齊聲大吼道。

“很好,現在讓薛副營長給大家講一下三營的軍紀,在這裡提醒大家,認真聽,給我記牢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斬,犯了哪一條,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秦忘微微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了薛飛雲。

十七禁律五十四斬是赤城成軍之時就建立的規矩,他閉著眼睛都能倒背如流。當下也不含糊,抑揚頓挫地背誦了出來。

除了那三百赤城老兵,新兵們再次大譁,如此嚴苛的法紀簡直就是聞所未聞,不少人都暗暗叫苦,暗道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甚至有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

陳處墨面色一震,這樣的法紀他當然知道,往前數上千年,也只有少數幾個異常強盛

的朝代使用過。在這個亂世,國於國之間,隨時都能爆發戰爭。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足夠的兵源,這樣的法紀雖好,卻很不合時宜。他沒想到秦忘會大膽的使用此法,當下看著秦忘的眼睛裡異彩連連。

“肅靜!”又是一聲齊聲大喝,新兵們不得不停止議論。

秦忘沉著臉走上前來,“住口!出越行伍,攙前越後,言語喧譁,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說完,秦忘滿含殺意地盯著底下的士兵。

士兵們悚然一驚,這才想起秦忘的殺名來。敢把雲州軍做成京觀、敢痛殺契丹人的人物還是少招惹的好。尤其是那些留下的老三營的人,堂堂皇族曹建成的鮮血還沒幹,他們更不敢招惹秦忘。五百士兵都低下了頭顱,生怕被秦忘注意到,讓自己成了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念你們是初犯,這次就從輕處罰,所有人,圍繞校場跑五十圈,最後十名者立刻從鎮北軍中除名。”看見底下五百士兵害怕的樣子,秦忘心裡一軟,算是輕饒了他們。

五十圈,這五百士兵都面色一苦。第三營的校場不大,但是也足足有方圓千步,五十圈就是五萬步。五萬步有多少,沒有人計算過,但是他們知道這一通跑下來,半條命都沒了。但是他們不敢懈怠,鎮北軍的待遇還是很不錯的,每個月一兩的足色銀子,讓誰都不願意輕易放棄,都急忙奔跑起來。

看著一群人剛開始就玩命的往前跑,秦忘壞壞一笑,別看你們現在跑得歡,到後面有你們受的。這時候就能看出三百赤城老兵跟其他兩百新兵的區別了。三百赤城老兵很注意節奏,腳步配合呼吸,不急不緩地向前跑著。那兩百新兵就不一樣了,生怕自己落後了,上來就沒命地往前跑,就像後面有狗在攆他們一樣。

“秦營長,這是幹什麼呢?”就在那些大頭兵跑完五圈的時候,秦忘的背後響起了一個雄渾的聲音。

秦忘轉身看去,兩個大漢聯袂走來。秦忘見過他們,一個是第五營的營長於震,一個是第七營的營長谷智新。於震三十二三歲,身材高大,也有將近六尺,長得孔武有力,一張長長的刀條臉,濃眉大眼,一身正氣。聲音洪亮而有磁性,很容易給人好感。谷智新比於震年輕幾歲,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紀,身材跟於震差不多,看起來比於震還要強壯一些,肩寬腿健,長得天庭飽滿,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寒光閃閃。

根據情報,這兩人跟秦忘一樣,同樣隸屬於鎮北軍第一軍。跟其他七個營的營指揮不一樣的是,這兩個人出身寒門,完全是憑藉本事才爬上今天的位置。正是這個原因,兩人很有幾分傲氣,在第一軍裡同氣連枝,從來也不給那些世家子弟面子。自然,他們的人緣非常差,多受上上下下的打壓。

“原來是於指揮、谷指揮,小弟初來乍到,本該親自拜訪,卻勞煩兩位指揮前來,真是罪過。”光從外貌上,秦忘對兩人很是有好感,客氣地說道。

“秦將軍,哪裡的話,你是定遠將軍,我們只是

遊騎將軍,比我們高了整整兩級,末將前來拜訪理所當然。”於震爽朗一笑,同樣客氣地說道。

“秦將軍,不知道這是幹什麼?”谷智新指著塵土飛揚的校場,出言問道。

“是啊,秦將軍,咱們當兵的熬煉筋骨、鍛鍊武藝才是正事,這跑步是何道理?何況軍中的訓練綱領上也沒有這個啊。”於震也納悶地問道。

“雕蟲小技,讓兩位指揮見笑了。”秦忘微微一笑,“兩位也知道,我赤城也有幾千軍隊,在訓練的過程中,我們發現長途奔跑很能鍛鍊士兵的體力。兩位指揮想想,咱們大燕戰馬稀缺,長途奔襲全靠腳底板子,要是有奇襲任務,一天行軍三五十裡都累趴下了,還拿什麼戰鬥?”

秦忘說完,於震和谷智新都沉思起來,越想越有道理。

“何況,要是遇上強敵,實在打不過,撒丫子逃命也快點不是?”秦忘小小開了個玩笑。

“哈哈,秦將軍真是個妙人!”於震哈哈大笑,笑著說道。

“哈哈,就是,秦將軍真是有意思。咱們兄弟跟秦將軍一見如故,不如晚上抽空出來喝頓酒,咱們兄弟再跟將軍請教請教這練兵之道。”谷智新出言邀請道。

出門靠朋友,秦忘自然不會拒絕這兩個豪爽漢子的好意,當下點頭答應下來。

就在三人敘話的功夫,五百新兵也跑完了五十圈。結果慘不忍睹,三十幾個世家子弟嗬幾十個普通新兵還沒有堅持跑完就直接累翻了,這些人自然直接被除名。就連身體條件非常不錯的陳處墨也累得氣喘如牛,胸腔裡像是有團火在燒般,雙腿也感覺轉了筋,除了彎下腰不斷吐著白涎之外,什麼也幹不了。

不過他也是非常人,半條命都沒了,還有工夫打量前面的那三百人。那三百人正是赤城老兵,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訓練,五十圈跑完,臉不紅氣不喘,這些都讓陳處墨看在眼裡,他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薛飛雲,讓他們休息一盞茶的時間,給我站軍禮一個時辰。”看著這些新兵的表現,秦忘很是不屑。除了三百赤城老兵,其他人簡直就是一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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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將軍,這好端端的讓兄弟們站著是什麼意思?”看見三營的士兵在校場上站得筆直,於震和谷智新更是奇怪,於震又忍不住大著嗓門問道。

“軍隊,最重要的就是軍紀。這樣能最大限度的訓練他們的服從性,他們要站一兩個時辰,一人撐不住罰一火,又能訓練他們團結合作的精神。”秦忘解釋道。

“什麼?就這麼站著就能訓練這麼多?”於震和谷智新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是不信的神色,更是覺得秦忘在瞎胡鬧。

秦忘也將他們的神情看在了眼底,知道他們短時間內不會相信,也就笑笑沒打算解釋,事實勝於雄辯,三兩個月後,他相信這兩人會信服的。

於震和谷智新又看了半天秦忘的訓練,覺得實在沒看頭了也就告辭離去了,臨走之前再次跟秦忘約了晚上的時間、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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