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來,只是幽州城裡的一個小飯店。一層的小店面,大堂裡七八張小桌子,內設三間雅間就得了。平時售賣的飯食都是常見的,無非就是些牛羊肉和當季時蔬,酒水也是最劣的酒,大部分幽州人都消費的起。

於震和谷智新把酒宴設在這裡,可見兩人也不寬裕。

“秦將軍來了,粗設薄酒給將軍洗塵,還請將軍不要嫌棄。”秦忘剛踏進酒館,於震兩人就迎了上來,把秦忘帶進了雅間。

“兩位大哥客氣了,忘初來乍到,兩位兄長願意請忘喝酒,這個情忘領了。”秦忘微微一笑,微微落後兩人一步,走了進去。

經過再三推讓,年紀最大的於震坐了上首,谷智新次之,官職最大的秦忘反而坐了末席。秦忘的平易近人讓於震兩人很有好感。

秦忘往桌子上看去,只見桌子上擺著四個粗瓷大碗,一個碗裡裝著半斤牛肉,一個是一尺長的半大鯉魚,都沒有什麼配菜,做的很是粗糙,另外是兩個素菜。菜的旁邊就是一壺人頭大小的酒罈,酒已經斟滿,散發出一陣刺鼻的劣酒味。

這樣的飯食用來招待客人檔次著實低了點,秦忘趕緊移開眼神,生怕於谷二人難堪。

“秦將軍見笑了,我們兄弟不甚富裕,將軍莫怪!”看見秦忘的眼神,於震長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秦忘微微一笑,端起粗碗將裡面的劣酒一飲而盡,“忘喝酒不挑酒菜,挑人!”

看見秦忘豪爽的樣子,於震兩人大聲叫好,感覺秦忘很對他們的脾氣。

“咳咳……”哪知道兩人的話音未落,秦忘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兩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凍住了,還以為秦忘喝不慣這樣的劣酒,一時間尷尬地不知道怎麼辦。

“兩位指揮勿怪,我家將軍本來就不飲酒,加上又大病初愈,才會這樣。”薛飛雲也是個人精,看見這樣的情況趕緊大步走了過來,邊給秦忘倒了杯水,邊解釋道。

將薛飛雲遞來的一大碗茶水一飲而盡,秦忘好多了,“飛雲,你先去吧,這裡用不到你了。”

看見秦忘滿臉通紅,眼淚都嗆了出來,於震兩人也就相信了秦忘不會飲酒,沒有絲毫看不起他們的意思。

“想不到秦將軍如此英雄,居然不喝酒。”谷智新不可思議地說道。

“谷大哥見笑了。”秦忘苦笑一聲,“不瞞兩位大哥,我赤城糧食都不夠吃,哪能用來釀酒。到現在還在實行禁酒令,還有這菜,我在赤城也吃不起的。”

“什麼?你堂堂秦將軍,手下管著數十萬百姓,連這樣的飯食都吃不起?”聽到秦忘這麼說,就連於震也不相信了。

“千真萬確,數十萬百姓,那就是數十萬張嘴。不瞞兩位,以前兄弟整整一年沒嘗過葷腥。”秦忘點頭道。

聽到一方諸侯的秦忘過的那麼慘,於震兩人一邊不敢相信,一邊心裡少了很多尷尬,感覺跟秦忘的關係親近了不少。

其實秦忘那番話是故意說的,就是為了解除兩人心中的芥蒂,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秦忘的心思有多細。

“秦將軍真是成大事的人。”於震感慨地說道。

“是啊,秦將軍,知道你不能喝酒,

但是這杯酒你必須喝,不為別的,就為你設計宰了五萬契丹人。”谷智新舉起酒碗,敬佩地說道。

秦忘也不含糊,舉起酒碗再次一飲而盡。

“秦將軍真是痛快,你這個兄弟我老於交定了。”於震越看秦忘越對脾氣,忍不住大聲叫好,“來,兄弟,吃口菜,跟我們講講怎麼斬殺那契丹人的。”

幾兩劣酒下肚,秦忘微微有了幾分醉意,但是還保持了幾分清明,有選擇的把如何斬殺契丹人的事跟兩人講了。講到高潮處,兩人忍不住拍案叫好,更是勸酒不斷,秦忘很快就喝得五迷三道的。

酒是男人最好的關係融合劑,酒到半酣,三人就稱兄道弟,好的跟一個人般。

“兩,兩位,兩位大哥。”秦忘長這麼大還是第一喝醉,舌頭有點不聽使喚,說話都帶打結的,“小弟剛來幽州就得罪了嚴江兩家,更是斬殺了皇族子弟,兩位大哥如此跟小弟親近,就不怕受小弟連累?”

別看秦忘看起來喝醉了,其實他只有七分醉意,這是故意試探兩人的。秦忘不是一個多疑的人,但是他也相信這個世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兩人主動跟他較好,不能不讓他起疑。

“連累?我們兄弟還怕連累?”於震聞言,好像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眼淚都要笑出來了,“谷老弟,你說說,咱們這兩個鎮北軍裡的瘟神怕連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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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於震有點癲狂的樣子,明顯沒喝多的谷智新苦笑著搖搖頭,“三弟別見怪,大哥又喝多了。三弟有所不知,我們兄弟二人最不受上官和同僚待見,要不是李顯之看我們兄弟二人還有點本事,咱們這個小小的營指揮都沒得當。”

當下,谷智新就把兩人的境遇跟秦忘說了。

原來這兩人都是十幾年的老兵了,手上確實有幾把刷子。但是因為性格太過剛直,著實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混到現在也才是個營長。

兩人的境遇也很是尷尬,李顯之不待見他們,又捨不得他們的一身本事,就一直不上不下地吊著他們,反正升官發財沒他們的,衝鋒陷陣倒要他們打頭陣。尤其是於震,更是鬱郁不得志。

“三弟,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沒錯,我和大哥冒冒失失地來結交三弟確實不太合常理,但是我們真的是佩服將軍的為人。尤其是大哥,聽說你一舉斬殺五萬契丹人,一直跟我唸叨著要結識你。”谷智新拍著秦忘的肩膀誠懇地說道。

看著谷智新誠懇的樣子,秦忘心裡微微有點慚愧,他自問也識人不少,於谷兩人絕對不似作偽,感覺自己平白當了回小人。

“二哥勿怪,三弟想多了。”秦忘抱歉地說道。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谷智新呵呵一笑,灑脫地說道。

經過這一通,三人的關係更近了一步,又討論了各自帶兵的心得,好不熱鬧。秦忘發現,這兩人確實是有大本事的,比董莊和楊軒還要高明很多,甚至不亞於成立這個百戰老將。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又是你們這兩個窮酸。”就在三人談的正高興的時候,雅間的窗戶外突然響起陰陽怪氣的聲音。

秦忘循聲望去,外面五六個同樣身著鎮北軍營指揮的漢子顯

然喝多了,正嘻嘻哈哈地看著這邊。說話的是一個面色陰柔的漢子,看著秦忘三人的眼睛裡滿是嘲諷。

“李磊,你他娘的罵誰窮酸?”聽到那漢子出言不遜,谷智新站了起來,沉著臉罵道。

“切,還能罵誰,當然是罵你們了,我說,都是鎮北一軍的,你們能不能別這麼給老子們跌份,每次喝酒都來這破地方。要是沒錢跟爺說一聲,下次去翠香樓,只要你們聽話,爺們也帶你們去開開眼。”那個叫李磊的傢伙顯然不怕谷智新,依然笑嘻嘻地調笑道。

“二哥,他們是什麼人?”秦忘看著這幾個人,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跟我們一樣,都是第一軍的營長。這他們七個人都出自世家,為首的叫李磊,是左相李成安的遠房侄子,平時飛揚跋扈,沒少跟我們兄弟起衝突。”於震厭惡地看了一眼那些人,給秦忘介紹道。

又是李家,秦忘嘴角噙著冰冷的微笑站了起來,一句話不說,揚起手中的酒碗就衝著李磊扔了過去。

“哎呦!你們他娘的敢砸我?給我……”秦忘砸得又快又狠,立時就給李磊開了瓢。他捂著腦袋指著秦忘大罵,可是等看清楚秦忘的臉,生生把後面的話憋了回去。

因為一直是於震背對著窗戶,把秦忘擋住了,所以李磊一行人都沒看見秦忘,現在秦忘突然現身,著實把李磊他們嚇了一跳。

短短幾天,秦忘斬殺曹建成的事就傳遍了整個幽州,李磊可不想得罪這個殺神。一時間愣愣地指著秦忘不知道該說什麼。

“再指著我,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全剁下來。”秦忘冷聲說道。

李磊條件反射般收回手指,就像秦忘真的要剁他手指一般。

“滾!”看著李磊這熊樣,秦忘滿臉不屑,冷哼了一聲。

李磊幾人哪敢說話,趕緊麻利地跑掉了。

“三弟當真好威風,如此簡單就打發了這幾個腌臢貨色。可憐我們這兩位當哥哥的,一直被此等小人欺壓。”看著秦忘輕而易舉地就讓那幾個紈絝子弟屁都不敢放地跑掉了,於震自嘲地說道。

秦忘默然,看來於震和谷智新得日子真的不好過,“大哥說的哪裡的話,小弟現在在天下人眼裡,就跟瘋狗一般,不是他們怕了我,而是覺得招惹我不值當的。小弟樹敵太多,也不知道哪天就會橫死街頭。”秦忘苦笑著說道。

“三弟,二哥知道你是幹大事的人,但是萬事還是要忍耐一點,切莫太過偏激。嚴江兩家不足懼,但是還是不要輕易招惹的好。”谷智新委婉地勸道。

這還是第一次有外人如此奉勸秦忘,秦忘心裡微微有點感動,“多謝二哥,可是這裡面的事兩位哥哥不清楚。要是我跟那些世家緩和了,那才是真的取死之道。”

“三弟的意思是?”於震神色一動,試探著問道。

“陛下要對世家動手了。”這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只是於谷兩人級別太低不知道而已,秦忘也沒打算瞞他們。

“三弟當真?”谷智新又驚又喜地問道。

他們兩人都是出身寒門,這麼長時間鬱郁不得志完全是因為一直受到世家豪族的打壓,現在聽到皇上要對那些世家動手,都很是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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