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風向

因為賀長安這一次生產是在冬月,且生產的時候十分兇險,皇后就特地准許她依舊留在鳳棲宮的偏殿坐月子,就是陸城,也整日住在皇子所裡面,讓住在皇子所,已經有了女兒卻還沒有封王的三皇子覺得有莫名的壓力感。

但是即使賀長安在月子裡,整日連床榻都不能下,卻還是能夠隱隱的察覺出宮中的風向標有了變化。

陸城率先有了自己的動作,聯合禮部尚書黃大人上書參奏禹王妃杜氏不顧兄友弟恭、孝悌之義,在自己作為遣乾祐使節的過程中,未能盡長嫂愛護有孕的弟妹的職責,還言語惡意中傷,使得自己的王妃賀氏受激早產,險些傷及母女兩人。

奏疏一上達天聽,就在朝廷裡面掀起了軒然大波。大宣向來就很重視倫理綱常和禮節仁義,之前陸垣能夠那麼輕易的就聯合朝中自己的親信將陸城從太子之位上扳到,就是因為陸城是在和睿皇后的忌辰胡作非為。陸城聽著身邊的耳目向他稟報禹王府亂成了一鍋粥的景象,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當初可是他故意給了陸垣一個破綻,讓他從暗中奪嫡走到明處,那麼現在,他就還能用同樣的法子,把他從明處推到水深火熱的地方。

敢傷害他的妻女,那就休要怪他不客氣了。

皇長子禹王陸垣連夜上陳情表請罪,請求皇帝降罪責罰他治家不嚴,可是饒是陸垣在晏清宮門口跪了半夜,皇帝也沒有見他,就連送進去的陳情表,也被原樣給退了出來,顯然是看都沒有看。

皇帝只有一句話:“自古以來,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朕是如此,希望朕的後代,千秋萬代的子孫基業,都能如此。若不能,國之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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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是明明白白對陸垣說的,而是在第二日早朝的時候,陸垣稱病不朝,皇帝對那一日底下站立的林林總總的臣子說的。在宦海沉浮這麼多年的人,各個都是人精,誰能聽不明白,皇帝言語之中對於皇長子的失望之意呢?

一時之間,眾人原本聚焦的目光就徘徊了起來:二皇子秦王是嫡子,又是有戰功在身的,還曾經做過太子,只可惜早年也在一個“禮”字上面栽了跟頭,能不能復立為太子尚未可知。三皇子原本是籍籍無名的,但是這些年越發有些翰林院的清流願意追捧他,只因為他好詩書、善雅文,且三皇子如今雖然沒有娶妻,但是婚事卻是早已經定下了韓國公耿威嫡出的孫女江都郡主耿暖,在無量城之役中,耿威寶刀未老,再立戰功,無疑是讓這江都郡主更炙手可熱了一些,所以也有人暗中嘀咕,莫非皇帝已經開始屬意這個非嫡非長的三皇子了?

原本是禹王府陣營中的人,有些牆頭草已經開始按捺不住,向陸城投誠,表示當時依附於禹王只是情勢所迫,如今已經迷途知返,希望陸城能夠大人大量。但是也有一些這輩子都不可能擺脫開禹王府標籤的,比如承武侯李邦溪,就學著禹王的樣子,抱病在下,一時間朝堂上,禹王一脈,幾乎是偃旗息鼓。

不過三皇子風頭正勁的時候,陸均卻帶著自己的側妃柳氏和女兒陸怡心一道兒上門來探望。

陸均是隆慶帝所生四子之中最愛好詩書的那個兒子,不過在賀長安看起來,這個三弟實在是有些太過於沉溺於詩書,缺少了像陸城這樣的靈活變通之智,所以就是朝堂上所謂的三皇子的熱潮,賀長安也就隨意聽聽,並沒有放在心上,卻不料正主先藉著探望新生的天佑郡主的名頭,負荊請罪來了。

賀長安也有很久沒有見到柳荷了,只覺得她和上一次見到的時候相比,眉宇之間隱隱的有幾分哀愁之色,不像上一次那般,在三皇子身邊小鳥依人似的,便覺得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柳荷不說,她也不打算主動去問,便讓銀針給她看了座,又奉了茶上來:“我如今還在月子裡,不方便下地,倒是怠慢了你。”

柳荷搖搖頭:“哪裡來的怠慢這一說,是妾身討饒王妃了,只是怡姐兒聽說二伯伯家又多了個小妹妹,吵著要來看,妾身這才忝著臉登門打擾。”

說道二伯伯家的小妹妹,柳荷身邊已經快要三周歲的陸怡心人精一般的咯咯笑,彷彿應景似的,蹬蹬蹬地跑到賀長安的床榻邊,拉著她的手:“二伯母,怡兒要看小妹妹。”

陸怡心是這一輩兒第一個出生的女孩兒,如今皇長孫鈺哥兒夭折,那麼她就算是活到現在最大的孩子了,且容貌生得像柳荷,眉眼彎彎清秀漂亮,又嘴甜愛熱鬧,走到哪裡都是惹人憐愛的主兒,只不過因為是庶出,到現在還沒有一個郡主的封號,不過小孩子又哪裡能明白一個封號的重要?

賀長安也喜歡陸怡心,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小臉蛋:“好,二伯母這就讓銀針姑姑帶你去看小妹妹,不過小妹妹太小了,還不能陪你玩兒呢。”

陸怡心眼神中流露出來一點失望的神色,不過一小會兒就又自己開心了起來:“沒關係,我孃親說我之前也是小小的一點大,等到再過幾年,妹妹就可以和我玩兒,我就可以保護妹妹了!”就跟著銀針去耳房找小**妹去了。

賀長安注意到柳荷眼中一閃而過的羨慕的神色,心裡大致明白了一點:“怡姐兒是這一輩兒孩子裡面最大的,的確很有做姐姐的樣子,既如此,你為何不再給怡姐兒生個親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呢?”

半晌,柳荷都是沉默無語,很久之後才答了一句:“再有一年多的時間,江都郡主就要入府了。”

果然是在擔心這個。

的確,江都郡主耿暖對於三皇子而言,無疑是一個母家力量非常雄厚的妻子,但是柳荷作為側妃,有這樣一個大有來頭的主母,只怕會覺得日子不好過。

柳荷的父親不過是個六品官,她能當上側妃,還是因為她祖父是太后的妹夫。但是賀長安心裡也明白,因為柳荷也是個能吟詩作賦的才女,在這一點上就是耿暖都未必能比得過她,所以三皇子本身就是好詩文之人,能夠和柳荷情投意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三皇子家中幾年都只有柳荷一個側妃,陸怡心一個孩子,只怕柳荷自己,也已經習慣了。

不過,因為跟著耿暖也有過幾面之緣,加上經常聽到表姐史琪誇讚耿暖,所以賀長安不覺得耿暖是那種會虧待了三皇子妻妾側室以及庶出子女之人。但是她自己是秦王妃,如果突然有朝一日朱雲佳真的給陸城懷了孩子,難道她的心裡會舒服嗎?

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著柳荷欲言又止,賀長安笑了一下:“這裡沒有別的人,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我聽很多人說起過江都郡主,都聽說江都郡主是將門虎女,行事頗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架勢,當機立斷,是個好相處的爽快人,所以我不擔心她會為難我和怡姐兒的。只是,江都郡主的祖父是韓國公,我的祖父,卻是太后的妹婿。如今太后仙逝,就是李家都已經式微了,更不要說我們柳家只是跟李家沾著親罷了。我只是擔心……”

話說到這裡,賀長安哪裡還有不懂的道理?韓國公是不站隊的,但是因為和陸城有同樣陣前殺敵的情誼,言語之中都是在看好陸城,頗有一點忘年交的意味。而太后生前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竭盡所能為陸垣鋪路。那麼就算為了撇清三皇子府和禹王府的關係,柳荷就也如同生存在了夾縫之中。

“其實我是想過的,等到江都郡主入府,我就請求出家,青燈古佛也就罷了,只希望江都郡主能把怡姐兒記在自己名下,好歹是個嫡女了,這郡主的封號,只怕還能容易得到一些。不然像怡姐兒這樣的宗室庶女,只怕是逃不開和親的命運的……我,我實在是不想讓怡姐兒,變成第二個保平公主啊……”柳荷說到這裡,就開始低低的嗚咽:“現在朝堂上好些人都說三爺是個有可能被聖上重用的,可是我同三爺同床共枕那麼多年,自然是相信他的秉性,若是能讓他領著一班子翰林清流修書做傳,他定是樂不可支,若是要把江山社稷託付給他,他沒有那個本事,跟沒有那個心思……”

柳荷確實生得極美,這樣低低的嗚咽,都讓人覺得楚楚可憐,賀長安也不由得心腸軟了幾分,卻不知道有什麼能幫上這個母親的。

傍晚時分三皇子來接柳荷的時候,看到她眼眶紅紅的,就知道她一定是在二嫂這裡哭過一場,有些愧疚的道了謝,才帶著柳荷回到皇子所。

偏偏陸怡心和小妹妹玩兒了一個下午,聽說要回去,萬分不捨,賀長安趕緊答應,說等到自己回了秦/王/府,一定邀請她去自己那裡玩兒,到時候還有一個稍大一點兒的妹妹,小丫頭這才含著眼淚吸著鼻涕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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