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城,皇宮。

這是一個極其偏僻的居所,位處城堡邊上某座高塔的頂層,雖然佔地寬闊,但是採光、溼度都不算好,如果按東方人的說法,那可以稱是風水極差。

大多數出入皇宮的人往往不會在意這種地方,就好像高貴的名馬從來不會對路邊的野草投以芳澤,然而在可自由出入皇宮的軍政大臣之中,卻有一人特立獨行內閣首輔阿方索,他不顧護衛、女僕們詫異的目光,也不加任何修飾,像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那樣,直接來到這門庭冷落的房間外,輕輕敲了敲門,恭敬萬分地等待著。

“進來吧。”房門裡傳來一陣慵懶的聲音。

阿方索推門進去,迎面看見的卻是一件高大雄偉的人形雕塑,它矗立在房間的正中央,姿勢優美,動作飄逸,面容上的表情堅決而又狠厲,整體更是渾然天成,讓人不得不讚歎其作者高超的藝術功底。

“有事嗎?我記得自從我十四歲以來,老師你就再也沒來過這個地方了。”拉扎爾站在雕塑的背面,叼著一支捲菸,正拿著銼刀在它背上留下道道溝壑,“我快完工了,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花了我多少閒暇時間。”

“黑牢裡出了大事,有關威廉傑斯坦。”阿方索深吸一口氣,說道。

“他越獄了是吧?這我知道,否則也不會想到這裡來放鬆心情。”

“不,不止這個。就在十分鐘前,我接到了從黑牢守衛手裡傳出的一封信,上面沒有署名。”他伸出手,把信遞過去,但拉扎爾卻沒有接。

“為什麼他還要寫信給我?想沾沾自喜地炫耀一番嗎?”

“或許更糟。”

“嗯?”拉扎爾疑惑地看了阿方索一眼,隨後走上前,撕開信封,右手一抖就將信紙展開擺在了面前。

“他竟敢邀我在砌石大橋見面,”拉扎爾只粗略地看了一眼,“那裡只剩一座斷橋了,又還能看些什麼呢?”

阿方索也接過信,認真地看了起來,但他注重的並非內容,而是其上每個單詞的一筆一劃:“是他的筆跡沒錯,我看過威廉傑斯坦的受封書,那上面的簽名和這封信的署名是一致的。”

“那老師你覺得我要去嗎?我實在弄不清楚,他到底還要和我談什麼?”

“我不確定,但我希望你別去。”

“為什麼?”

阿方索沉默了一陣,又重新看了看那封信,一時也說不出什麼問題:“只是一種感覺,這該不會是一次友好的談話。”

“他沒有理由傷害我,至少目前為止,我和他站在同一條線上。”

“僅憑這淺薄的理由,您就要離開皇宮,和他見上一面嗎?”

“不,只是一種感覺。皇城也許此刻就在我的腳下,但我卻總覺得有一股迷霧在籠罩著它。這些天來發生了很多事,很多看似沒有關聯卻又息息相關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我不相信這是巧合。”拉扎爾將捲菸滅掉,隔著窗看向城市上空不斷積聚的陰雲,“也許威廉傑斯坦能幫我找到答案。”

……

住在貧民窟裡的人或許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御林鐵衛同時列隊,哪怕是十五年前法蘭西對薩伏伊王國挑起戰事,國王御駕親征,派遣的浩蕩軍隊也遠沒有今天那麼壯觀。

他們原本只是在度過平凡的一天,可就在入夜的瞬間,將近幾百名混雜在貧民窟閒散人員中的御林鐵衛褪去了偽裝,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他們以雷霆之勢拿出武器,如潮水般湧向某片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區域,而後迅速將其包圍,讓人不禁在想,如果裡面當真有什麼活物,或許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來。

然而這次行動卻撲了個空,御林鐵衛們只包圍了幾間破舊不堪的屋子,從裡面搜出大批量的武器,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獲。

“姐姐,姐姐,這些叔叔看起來都好嚇人啊,他們是幹什麼的?”御林鐵衛的包圍區外,幾個衣服髒兮兮的孩子正嘰嘰喳喳地圍在一起,而在他們中間,則是一個和貧民窟畫風截然不同的女子。她穿著一襲漂亮的長裙,氣質不像是皇城裡隨處可見的貴族,卻也端莊得體,有種恍如隔世的美感,讓人望而卻步。

但出乎意料的是,面對這些貧民窟裡的小孩,她卻顯得很平易近人,好像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昂貴的服飾會被弄髒。

“沒什麼,這些叔叔只是在執行任務,很快就會離開了。”她摸摸其中一個小女孩的頭,笑道,“來,姐姐這裡有些蘋果,你們一人一個。”

“謝謝姐姐!”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咳咳,女士,波拿巴少校從黑牢回來了,你還要見他嗎?”忽然,從遠處走來一名御林鐵衛,他和雪莉爾以及那群小孩保持著一段距離,說道。

“明白了,”雪莉爾伸了伸懶腰,“好了孩子們,現在姐姐要去辦事,下次再陪你們咯。”

“那姐姐,下次是什麼時候?”

她笑了笑:“等我以後再來法蘭西,就會來見你們了。”

“你對這些貧民窟的孩子倒是比對殿下還溫柔。”一道聲音突然從正前方傳來,雪莉爾抬頭看去,發現波拿巴少校竟也來到了她面前,同時帶著的,還有那面不知有何作用的神秘鏡子。

“嘛……我相信未來的國王是不會吃這種醋的了,”她走上前幾步,微笑著說,“少校,可以叫你們的人離開了嗎?別留在這嚇著孩子們了。”

“收隊。”他擺了擺手,身後的衛兵便立即離開,組織剩下的御林鐵衛撤離,“黑牢的刺客已經被我們擊潰了,我在某個牢房裡看到幾塊玻璃的碎片,拼接起來正好是一面鏡子,和它是配對的。你知道它到底有什麼用嗎?”

“我要是知道,校長的乾女兒就是我了,你怎麼不去問問威廉傑斯坦呢?他不就在黑牢嗎?”

“他消失了。那些刺客曾一度攻破到黑牢的最深處,也就是威廉傑斯坦所在的牢房,或許他就是在那個時候離開的。”

“什麼?那……你們已經把所有刺客都剿滅掉了嗎?”雪莉爾的語氣變得有些慌亂。

波拿巴少校搖搖頭:“有一批殘黨以及部分政治犯順著地下通道逃走了,那裡四通八達,以御林鐵衛的人手,不足以做到全面搜尋。”

“可惡,你們幹什麼吃的?他可是還被扣著禁魔手環的,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你們擔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我倒是從未見過需要如此保護的超級天才,或許在你們眼裡,他更像是一個一碰就碎的玻璃制品嗎?”他的語氣平和,但讓人很難聽不出話裡的譏諷,“有埋怨的時間,還不如好好看看這鏡中所蘊含的法陣,你來自森特學院,在這裡沒人比你更擅長這份工作。”

“你要知道術業有專攻,如果想弄明白這鏡子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還是找那個‘玻璃制品’來的靠譜一些。”雪莉爾雙手抱胸,一臉不屑地說道。

“你必須清楚,我並不是在請求你,因為這不僅關係到皇室和御林鐵衛,還和全城的治安息息相關。如果找不到剩下的刺客殘黨,任由他們逍遙法外,這對你們來說也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吧?”

“你是哪個年代出來的治安官?”她撇了撇嘴,極其不情願地走向那面詭異的鏡子,“怪不得這麼久以來你的軍銜就沒升過,不考慮怎麼疏通上下關係,卻總把心思放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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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兵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保護人民嗎?順帶說一下,下屬們叫我少校只是因為叫得順口,所以才沒有改過來,我的軍銜早已經變了。”

“那可真是承蒙您提醒呢,波拿巴少校!”雪莉爾依然沒給他好臉色看,“你們走吧,這面鏡子我會想辦法研究的,如果當真查出了什麼線索而且那家夥還是失蹤狀態,我會再聯絡你的。”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他點點頭,便不再做糾葛,轉身隨著御林鐵衛的大流離去。

“真是的,我明明就是個文職人員,卻還要幹這種活。”雪莉爾只好無奈地盯著那面鏡子,拍著腦袋,苦思冥想中。

“姐姐,姐姐,你在幹什麼呢?”這時,一個小女孩走了過來,她盯著鏡子,一臉好奇。

“沒什麼,只是在照鏡子而已。不過你怎麼還沒走呀,不去找你爸爸媽媽麼?”

“我看見姐姐你一直站在這不動,因為擔心你才過來看看的。姐姐我能幫你忙嗎?”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鏡中的自己。

“等等,不要看!”雪莉爾忽然反應過來,趕緊把她拉走,“這鏡子和你家裡的可不一樣,一直盯著它,額……內心就會變得很奇怪的。”

“奇怪?是什麼樣子的?”

“就是……”雪莉爾回想著自己當初的情況,“會讓你的性格發生改變,大概會變得……更溫柔一些?”做出這樣的判斷,就連她自己也不太確信。

“那不是很好嘛?”小女孩一臉真誠,“如果鏡子真的能讓人變得更溫柔,真希望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能好好地看著它,變得和姐姐一樣溫柔!”

“哈哈,沒想到年紀這麼小還挺會說話的。”雪莉爾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姐姐,如果說這面鏡子能讓人變得溫柔,那麼這世上,會不會有能讓人變得不溫柔的鏡子呢?那種東西,可千萬別讓人照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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