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似乎已經完全麻木了。

連那顆心似乎也是如此。

軒天抬頭望天,夜色淒冷,孤月高懸,月輝明亮,可是入眼的卻全是漫無邊際的濃濃黑暗,讓人連氣也喘不過來。

四周的人聲鼎沸,但他好像什麼也聽不見,光網中的荒獸也還在奮力的掙扎著,掙不脫,甩不掉,是那無形的桎梏。

他忽然笑了,笑容比這夜色還要淒涼,比那荒獸還要絕望。

遠處,蝶衣半隱半現的站在黑暗的陰影中,而在她的身邊,一直沒有露面的鬼王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裡,兩個人齊齊的看向那仰天而笑的少年,半晌之後,鬼王的口中發出了一聲深深地嘆息。

“師父,”蝶衣的雙眸倒映著湖水,不知是月色閃耀還是淚光盈盈,輕聲的說道:“他不會有事吧?”

“他命中有劫,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們能不能先將他帶回去?”

鬼王搖了搖頭,“他的心現在還不屬於我們,帶回去,他會死。”

蝶衣雙唇緊抿,兩隻玉手握緊又放鬆,一時之間,竟是怔了。

而那目光之中的男子,也在此時,身體晃動了一下,直直的向前倒下,瞬間便是被那湖水淹沒。

不知是誰,又是發出了一聲驚呼。

白衣勝雪,亦瑤飛身掠過,將這兀自昏迷不醒的少年從水中帶了出來,後背的傷口觸目驚心,他心中的傷口也許是同樣是鮮血淋淋吧。

她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臂彎,任由鮮血染紅了自己的衣衫,她低著頭,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輕聲的說道:“睡吧,過去了,也就好了。”

???

最好的,也許還是年幼的那段時光吧。

在曲水中嬉戲,在河岸上奔跑,有孃親的呼喚,有親鄰的笑顏。

他在睡夢中露出了一絲淺笑,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可是,無邊的黑暗又再度侵襲而來,空蕩的黑暗中,那荒獸在奮力的嘶吼著,光網的紅芒像血色一般扎眼,深深地勒進了它的軀體。

無數的人在放聲的大笑著,那聲音陰邪刺骨,任由他捂緊耳朵,卻像是跗骨之蛆一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低聲嘶吼著,雙手揮舞,想要將那些聲音從身邊趕走,可是,那些聲音卻變成了幽冥之中的惡魔一般,張牙舞爪的朝著他撲了過來。

軒天呼啦一下翻身坐起,牽扯到了背部的傷口,頓時又是疼的冷吸了口氣,額頭上也是冷汗涔涔。

“公子,你醒啦!”

一雙柔軟的手扶住了他,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

軒天劇烈的喘息著,牙關緊咬著,竭力平復著後背傷口的抽痛,好一會,才向一旁看去,只見沐兒坐在床前,面色上帶著一絲憔悴,但眼睛裡卻是閃著略帶激動的光芒,一雙手還放在自己的後背和肩膀上,輕柔的拍著。

軒天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間裡十分簡陋,除了他身下的這張床,只有兩張粗糙的椅子,房門緊閉著,外面的天氣應該很好,明晃晃的光線從門縫中透了進來,讓他忍不住的眯了一下眼睛。

見沐兒緊緊地盯著自己,目光中帶著關切,軒天沉默了一會,緩緩的開口問道:“我們現在是在哪裡?”

沐兒往外面看了看,輕聲回道:“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在一個小鎮子裡,他們把你帶到了這裡,我也就跟著來了。”

軒天下意識的哦了一聲,又問道:“我睡了多久?”

“有三天了。”

“三天?”軒天的口中喃喃念道,“難道是為了等我醒過來,才一直停留在這?”

沐兒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我整天也是待在房間裡,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做別的事情。”

“後來的事情,是,是怎樣了?”軒天猶疑了一下,還是問道。

沐兒明白他所問的是什麼事情,想了想,說道:“那晚,你昏過去之後,亦瑤姐姐把你救了回來,大家也是有些驚慌,魔教那邊的注意力也不在你這兒,那個大家夥最後還是被那紅網帶回了水中,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

說到這兒,沐兒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她本是靈獸,對於荒獸的遭遇,也是心有慼慼。

“後來,兩邊對峙了一會,好像也都沒有繼續打架的興趣,便各自退了。然後,我們就到了這裡。”

軒天呆呆的坐在床上,眼前又浮現出了亦瑤看著自己的那般眼神,不由得又是嘆息了一聲。

“公子,你現在身子虛弱,先歇息著,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沐兒見軒天的模樣,知道他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於是便柔聲說道。

軒天沒有出聲,沐兒站了起來,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間似乎也有著一聲輕嘆,然後便推門走了出去,開門的剎那,門外似乎也還有人影在閃動。

“吱呀。”木門又被關上了。

房間重新變得空蕩起來,安靜異常。

軒天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薄被,腳踝處被人用白布裹了一圈,滲出了絲絲的血跡,但都已經乾涸了,顯然此處也是條件有限,沒辦法那麼精細的照料,背上的傷同樣也被處理了,不過侯老大那一下打的著實不輕,將他救回來的時候,從他背上把猴爪拔下來,觸目驚心的傷口和飛濺的鮮血直讓沐兒和雲卿撲簌掉淚。

他在床沿邊又呆坐了一會,手習慣性的往床邊一摸,卻是摸了個空,以往就放在床頭的墨霜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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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空落落的感覺讓他一愣,軒天抬頭看著門外,嘴唇在不住的抖動著,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又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他霍然站起,徑直走到了門邊,雙手開啟了房門,外面陽光燦爛,強烈的光線讓他忍不住的眩暈了一下,身子也隨之晃了晃。

一旁有人伸出了一隻手扶了他一下,耳邊傳來了一道熟識的聲音:“小師弟,沒事吧?”

軒天抬起手在眼簾遮擋了一下,眯著眼睛看了過去,卻見蘇雷和王昊二人正站在兩側,都是面帶尷尬的看著自己,待軒天站穩了,扶著他的手又收了回去。

軒天怔怔的看著縮回手去的蘇雷,目光低垂,一直以來萬般疼愛照顧於他的大師兄,如今似乎也是有些諱莫如深。

那其他人呢?

他看了看蘇雷,又看了看王昊,王昊也是強做出一絲笑容,卻是涼在了軒天的心裡。

“師兄,我的劍呢?”沉默了好一會,軒天方才低著頭輕聲問道。

“額……你的劍被師父拿去了,你身上有傷,還是先好好休養休養吧!”蘇雷愣了愣,卻也沒有隱瞞。

那柄劍,本就是雲洛的!

墨霜此時就放在雲洛和楊戈面前的桌子上,漆黑的劍身在離開了他的主人之後,好像也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是那樣靜靜地躺著,看不出絲毫的奇特之處。

兩個人都是淡淡的看著,過了好久,雲洛才輕嘆了一聲,低聲道:“這柄墨霜跟了我那麼多年,為何到頭來,竟是變成了一件噬血的魔物?”

楊戈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它跟了你這麼久,我們都是知道的,上次大戰,它也是出了不少力的,癥結並不在它身上……”他頓了頓,“你那徒弟,也許有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雲洛伸手拿起墨霜,只是讓它安靜的躺在了自己的手中,仔細的端詳了一陣,說道:“好久沒有這樣仔細看過它了,自從……我也就沒有再碰過它了,不過,我卻是能感覺到,這柄劍,也變了。”

楊戈的面色一變,“你此話何意?”

“它,我已驅使不了。”雲洛的指尖在劍身上輕輕敲擊了兩下,淡淡道。

“你是說,墨霜已被你那弟子,血煉?”

雲洛抬起頭看向楊戈,默然不語。

楊戈吸了口氣,雙目炯炯的也望著雲洛,說道:“師兄,此番事大,我看我們還是早日回山,交由掌門師兄決斷吧!”

???

軒天並沒有躺回到床上,而是在椅子上怔怔的做著。

房門吱呀一聲又被人開啟了,卻是沐兒端著點吃食走了回來,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人,麻小仙!

這老頭軒天自從到了負子山和門內之人匯合後就沒怎麼見過他,差點都將他忘記了,此時見到他也在此,倒是有些驚訝,抬眼看了看,問道:“你怎麼也在這?”

麻小仙卻是沒有了以往那種為老不尊的模樣,淡淡的看向軒天,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旁邊,說道:“老夫有些放心不下你,所以也就跟了過來。”

“哦?”軒天奇道,“小子能讓你掛念,還真是沒想到,不過你看我這般模樣,可沒錢給你買酒喝了。”

麻小仙也未作怒,反而是端詳著軒天的面龐,良久,方才說道:“小子啊,老夫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軒天微微蹙眉,麻小仙的這般言行甚是奇怪,不過還是說道:“什麼話,你直說便是。”

“這次來這負子山,老夫也沒能幫到你什麼,事實上,我也是有心無力,有些事情,知道了,不代表就能去改變!”麻小仙說著,又看向軒天的眼睛,似乎是想看看他聽到這句話有何反應,見後者面無表情,乾脆又繼續說道:“在來這裡之前,我又為你算了一卦,你也別擔心,免費的。”

軒天失笑,並未插話。

“你的命格,老夫已是越來越看不清了,不過,你的命中將有大劫,能不能安然度過,卻是難以知曉。”

其實,這又何須麻小仙來說,便是軒天自己心中也是能夠猜測的到,身懷魔教聖物,暗救魔教妖女,更是邪法傷人,無論哪一點,想必師門也不會輕易的饒了自己。

於是,他淡淡的搖了搖頭。

“有些話,我不能說,只是希望無論前面是何路途,你都要好自為之,別毀了自己,害了別人。”

麻小仙說完這句話,便起身站了起來,盯著軒天看了兩眼,又低聲的嘆了口氣,搖搖頭,也不等軒天說話,便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蘇雷和王昊仍站在外面,在麻小仙推門出去的時候,他倆往裡面看了一眼,目光中情緒難言,彷彿也是在暗自嘆息,隨即,便是將門重新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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