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正琢磨該到哪裡去時,胡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喂,老丘,去閬中古城。”

“好主意,對方一定想不到。”

兩輛車一前一後來到了閬中古城的南門附近。眾人在一處僻靜地方下了車後兵分兩路,胡天揹著阿七先進古城,劉奇則架著丘山,和李柳玉在後邊慢慢跟著。

古城裡有不少客棧,眾人挑了一處清靜的住了進去。這個木構民居是兩層樓房的回字形結構,中間天井長著幾棵參天大樹,綠蔭如蓋,平添了幾分靜謐。

胡天要了二樓的三間客房,丘山和劉奇一間,胡天和阿七一間,李柳玉一間。

安頓好後,草草用過餐,五人終於睡了個囫圇覺。

丘山睡到晚上八時,才懵懵懂懂醒來,見劉奇此時正坐在桌前,便勉力起身,往他身前一看,見桌上攤開了一堆電子器材,正是阿七的監聽器。

丘山想起平板的事,就問道:“那夥去了萬榮后土廟的人,後來怎樣了?”

劉奇怔怔望著那堆電子元件,嘴裡卻道:“到萬榮後平板就沒再傳送訊號,我想可能是沒電了。”

丘山點點頭,突然憶起八卦井伏擊他們的那夥人,就開啟手機調出那夥人的照片來,遞給劉奇道:“這是八卦井伏擊我們的人,有沒有什麼法子查到他們身份?”

劉奇見照片裡的人都是面容慘青,汙血滿嘴,雙眼翻白,點點頭道:“可以試試,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什麼派上用場?”

“哦,我辭職後一直在開發一個程式,是在網上搜尋人像的引擎,說不定可以用上。”

“可以啊,原來你辭職是為了創業。”

劉奇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就是玩玩而已。”

丘山鼓勵一番,將手機中照片都發給了劉奇。

待傳完照片,劉奇又去擺弄那個拆得七零八落的監聽器。丘山暗想何不讓劉奇把其他裝備都檢查一下?想到這裡就說:“還有些東西,要不你也看看,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劉奇聞言忙點頭稱好。

丘山讓劉奇拿來揹包,取出照相機、手電筒等物,任由劉奇拿去琢磨。

這時胡天找上門來,衝著丘山抱怨道:“媽蛋,老子越想越覺得《儀鳳飛天閣顯聖記》是無價之寶,這回胡爺我虧大發了。”

丘山尋思胡天也不是錙銖必較之人,對那本書如此重視,一定有什麼蹊蹺,就問:“那書到底在哪裡搞到的?”

胡天支吾半天才道:“從一個農民那裡買的。”

“哦,一個農民有這種書確實奇怪。”

“老實跟你說,那農民祖傳八代是幹這個的。”胡天伸出兩個指頭來夾了夾,“去年你搞走私調查碰到不少吧?”

丘山想起去年自己暗訪文物交易黑市,從北京潘家園查到了廣西憑祥,一路上碰到不少靠山吃山的盜墓賊,那些人平日裡是莊稼漢,放下鋤頭把,就是土夫子。

“你怎麼跟土夫子搭上線了?”

“那是去年九月份的事。一天我突然接到所裡通知,讓去邢臺處理一些出土的文獻資料。當時我們所考古隊在當地挖掘一個漢代大墓,大墓裡突然出現大量竹簡,急需人手幫忙,我就被臨時抽調去了。”胡天一邊回憶一邊道:“我在現場清理了幾天竹簡,正好碰到國慶節,考古隊決定放一天假。在墓裡悶了好些天,我自然要利用假期出去轉轉,國慶那天就決定去市區的開元寺。”

“邢臺開元寺?”

“是的。但我還沒到開元寺,就在路邊見著一個青年農民

。那人蹲在地上,身邊擱了個古董模樣的玩意。我心想那人肯定是個江湖騙子,真正下墓的土夫子都是有渠道的,誰會當街賣盜品?既然讓我碰上,正好當街揭穿他的騙術。”

“結果發現他真有貨?”

“那是後來的事。我當時走上前一看,見那個古董是一匹唐三彩馬。彩馬表面麻點整齊有序,一看便知是藥水浸泡,想要模仿出泥土腐蝕的樣子。我當時就點破他,說你這東西仿製得這麼粗劣,也好意思擺在這裡賣?那農民一見我是內行,腆著臉笑道我這就是個仿古工藝品,賣這個也不犯法。我心想你媽仿古工藝品有這麼單個賣的嗎?但他這麼說也沒轍。正要離開時,那農民突然叫住我說你要真識貨我給你看樣東西。”

“他見你那麼說話,認定你不是雷子之流。雷子都是放線釣魚,不會一上去就掀人家攤子。”丘山去年搞調查時聽了不少這個行當的黑話,知道“雷子”是警察的意思。

胡天伸手揉了揉下巴,悻悻道:“媽蛋,老子當時也是沒經驗。不過我聽他那麼一說,暗想這農民不像是行走江湖的二道販子,說不定只是個想尋點葷水喝喝的莊稼漢,很可能是下過坑、有點真貨的。就算不是,憑我的專業水平,自然不會著了他的道兒。”

“對方見你這架勢,肯定是有真貨才敢這麼說。”

胡天點點頭道:“正是。那農民掏出個山寨手機,戳了好幾下螢幕讓我看。我一瞄是本古書,頓時來了興趣,待要細看時,他卻把手機收了,嘴裡連說不能再看了看過你就記住了。我心想你媽老子又不是天才,就算全部看完也未必記得住,你也就給我看了幾頁而已。當時我就不願意了,跟他吵了起來。”

“人家是引你上鉤吶。”

“上鉤不上鉤的,老子當時也沒細想。你想我一搞考古的,見了那種文獻資料自然很難把持,只好央求他再給我看看。這農民算盤居然打得賊精,伸出五個指頭在我面前晃晃,說你給這個數這本書就是你的了。我問他是不是五塊錢?他撲哧一笑說五塊還不夠煙錢。”

“你這問得好,算是扳回一局了。”

“那是,我要是說五十塊,他說不定就要五千了。果然他說五百塊全給你。我心裡盤算如果真是本古書五百塊錢當然很划算,就怕他搞了什麼假貨蒙人,好在書這種東西作假也是需要技術含量的,得會古文懂歷史。胡爺我不是吹,什麼經史子集老子一望便知,古董鑑別打不了保票,書是萬萬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的。”

“唔,這番話說得在理。你看了那《儀鳳飛天閣顯聖記》後,就認定它是古書了?”

“那是確鑿無疑的。第一、我從沒見過這本書;第二、就算是受過專業教育的人未必能寫出這種書來,更何況對方是個農民?所以這書萬萬偽造不了。再說了,專家學者也不會無聊到去編造這種東西;第三、歷史上有許多只聞其名早已散佚的書籍文獻,也有不少未入史冊聞所未聞的文字著作,這些書價值巨大,只要搞到一本,那真是價值連城。”胡天說到這裡兩眼放光。

“呃,你這麼一說,我突然也覺得《儀鳳飛天閣顯聖記》很珍貴。你湊巧碰到這麼本古書,還真是稀罕。”丘山這句話說得頗為誠懇,顯是極為贊同胡天的說法。

“就是啊,老實說胡爺我就覺得這古董文物裡,萬般皆下品唯有書籍高。古董器具那都是死物,只能看不能用,擱幾萬年後就是黃土一抔。從書裡你能看到幾千年前的風物人情,老祖宗幹過啥一目瞭然。有道是書籍恆久遠,思想永流傳,這些書籍裡面,又以狀事描物記人的文章為佳,古人喜怒啼笑透

徹紙背,千古餘音令人嗟嘆。”

丘山聽胡天越扯越遠,便道:“那農民大概是不知道《儀鳳飛天閣顯聖記》的價值了?”

胡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唉,他哪知道!要是知道,就不會發生燒書這種事!”

“燒書?你是說那農民把《儀鳳飛天閣顯聖記》燒了?”

“是呀,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我聽他說五百塊,心想這次算是撿到寶了。表面不動聲色,跟他砍了半天價,最後三百塊錢成交。他把那古書圖片發了給我,然後把自個兒的圖片刪掉,說道成了。我問書呢?那農民說發給你啦。我靠,他居然是賣了個電子版給我。”

丘山聞言呵呵笑道:“他還挺講誠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自個兒的圖片刪掉了。”

“媽蛋。我聽他這麼說,三百塊錢買了個電子版,自然不甘心,就找他要那實書。好傢伙,那農民居然振振有詞說他賣的就是電子版。”

“呵呵,人家可沒說賣的是實書。”

“話是這樣說,但我被擺了這一道,心裡不爽,就不依不饒地纏住他。”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也不是成心騙你,做買賣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再說了,你剛才不是說他把那書給燒了嗎?人家書也燒了,賣個電子版撈回點損失,那也無可厚非。”

“你說得沒錯。但當時我咽不下這口氣,一直跟他理論。那農民實在架不住,只好把事情原委跟我說了。原來他和他堂兄有次下了一個古墓,那古墓較小,大概是古代某個尋常百姓的墓,也沒什麼陪葬品,只在屍骨旁邊找到了那本古書。當時他還算有點見識,把古書拍了照。兩人沒撈到什麼好處,失望之餘正想出去,突然聽到外面有挺大動靜,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由於擔心被人發現,只好待在墓裡。原以為那動靜很快就會過去,誰知卻鬧了整整一晚,眼看帶的蠟燭都已燃盡,他堂兄害怕起來,就把古書一頁頁撕下,慢慢都點著燒了。”

“啊!”丘山聽到這等事,連連扼腕嘆息道:“他要知道自己燒的東西是寶貝,只怕腸子都悔青了。”

胡天咬牙切齒道:“媽蛋,他們只怕到現在也不覺得有多麼後悔。老子有時候想啊,我要是辦個‘盜墓賊考古科普培訓班’多好。老丘你也知道,過了這些土夫子手的文物,被胡亂糟踐的不知有多少!《儀鳳飛天閣顯聖記》這本皇皇鉅著,是李覺然畢生心血之作,想不到眨眼功夫就灰飛煙滅。幸好留了個電子版,否則就真的無人知道了。”

“唔,那晚他們到底聽到什麼動靜了?”

“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附近兩個村子的農民為了爭一個山頭,在墓地附近吵吵嚷嚷談了一整宿。他們第二天出了墓後一打聽,都覺得這事太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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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

“後來?後來那農民收了攤,說事兒都告你了我也沒留那些圖片,咱錢貨兩清,轉身就走了。”

“你就沒問問那墓在什麼地方?”

“問啦,不說。說是行規,冥品不問出處。媽蛋,就他那樣兒還行規呢,我去!”

丘山暗想若那農民真是從墓裡搞到的那本書,墓的年代就尤為重要,若是唐墓,古書裡的記載要可靠許多。但若是宋代之後的墓,真實性難免大打折扣,可惜現在也不得而知了。他點點頭道:“唔,看來你這電子版真是孤品了……不對,只怕劉登極現在也已看過了。”

“肯定看了。日他仙人闆闆的,老子一想到這就氣不打一處來……”胡天的話音未落,門突然“篤篤篤”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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