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說到做到,讓徐光祚和王守仁全面負責延綏這裡的事宜,還真就當了甩手掌櫃。在延綏只分選了一些貨物後,便跟著火篩繼續前行。

那份說走就走的乾脆與決絕,像極了從青樓裡走出的薄幸郎。只留下徐光祚和王守仁多情不捨的目光和一腔幽怨,不知該向何處訴說。

如此狗血的一幕,讓沈秀兒和柳清霜看得都有些吃味:相公把我們扔到了這裡,我們也沒那麼幽怨好不?......這到底,誰才是相公的女人啊。

而何瑾這邊兒,則仍舊慢悠悠地趕路。

一過了長城,他就將那副慵懶可憐的模樣給扔掉了。畢竟這幅模樣,可換不來火篩那該死的溫柔,裝了也是給瞎子看,沒個屁用......

可火篩這裡,趕路的二十餘天裡一直愁眉不展的。似乎還真因通商一事坑了何瑾,而感到萬分的羞愧。

很快,一眾人便來到了蒙郭勒津部落。

還是跟上次歸來一樣,先是號角聲連線吹響,繼而帳篷裡跑出大群的人。看到連綿不絕的貨物後,牧民們止不住圍著部隊縱情高呼,欣悅之情溢於言表。

對於他們來說,不用拿勇士們的性命去劫掠,還能獲得充裕而豐富的物資,簡直就是長生天降福。

“諸位,這次我等歸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何瑾先請教了一下身旁的翻譯,然後用蒙語大聲呼喊起來。

接著不待牧民的回答,他就自顧自繼續大喊道:“壞消息是這次帶來的物資,可不能再白送了......”

這一句俏皮話,立時引得周遭牧民大笑。

隨後,又聽他繼續大聲喊道:“不過好消息是,這次的物資量大管飽,而且從此之後源源不斷!”

轟......

隨著他這富有激情的聲音落下,周遭的牧民更加用力揮舞著馬鞭,大聲呼喝起來。濃烈高昂的氣氛,使得開春草原的荒蕪,似乎都有了生氣。

然後繼續行到了營地,何瑾又幹起了甩手掌櫃的活兒。

一屁股窩在暖和的獸皮臥榻上,吩咐道:“火兒,物資安全的事務,你就跟火篩的手下一起看著辦。”

“若愚,明日貿易的事務,你就帶著逸柳和那些吏員們看著辦。只管貿易就好,其他的不用你們考慮,因為此番我帶來的物資,全都是皇家的。”

端木若愚聞言,便點了點頭:這次貿易物資超出了那麼多,出貨次序自然要將皇家排在第一位。只有先穩住了弘治皇帝,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只是,活兒都讓我們幹了,你幹啥?

何瑾就眼珠子一瞪,道:“我當然看著你們幹啊......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此番一下出了這麼大的簍子,我還不知要死多少腦細胞呢。”

面對這樣無恥的老大,他們還能說什麼?

更何況,人家說的也沒錯:這麼大的坑就擺在眼前,一招不慎便是滿盤皆輸的下場。他們腦子裡的小聰明,還應付不了這麼大的場面。

“哎......真羨慕你們啊,跟了一個好老大。有事兒的時候就幹幹事兒,就算出了事兒呢,也牽連不到你們。”

“可憐我這個孤家寡人,只能守著這偌大的帳篷冥思苦想。誰知明日一覺醒來,會不會跟伍子胥一樣,一夜之間就愁白了頭?”

說完,何瑾還厚顏無恥地拍了一下自己大腿,懊喪地感嘆道:“唉!......這都是命,不服不行啊。”

劉火兒和端木若愚那臉,就忍不住開始抽抽兒了:無恥,簡直太無恥了!......雖說你的話有些小正確,可你也身居高位、呼風喚雨,財富、美女、權力環繞......

我們實在是沒你那份本事兒,否則的話,以為不想一腳踹了你?

越想越氣,兩人對視一眼後,同時忍不住忿忿開口:“老大......您辛苦了,今晚就好生歇息。”

何瑾就慵懶地擺擺手,一副清宮老佛爺的腔調兒:“嗯,你們先下去吧。”

二人剛走出營帳,然後同時就往地上唾了一口。

劉火兒更是鬱悶不已,道:“老大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啊......我反正是發現了,擺在眼前的劫難越大,他那矯情的脾氣也就越大。”

端木若愚本來也想抱怨的,可聽了這話後不由點頭:“是呀,誰知這次的劫難,老大能不能扛過去?反正,我是想不出一丁點兒的辦法,去向京城裡那些人交差......”

“唉......老大雖然厚顏無恥了些,可也真不容易。”兩人就又感嘆了幾句,隨即各自忙活去了。

到了第二日大清早,嗚嗚嗚的號角聲便響了起來。

原本睡得跟死豬一樣的何瑾,畢竟有著軍旅的生涯,條件反射就跳了起來。可隨後聽那日暮說是貿易的號角,他就又一翻身躺了回去。

“兩方貿易那麼大的事兒,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上心?”

蒙古妹子就是豪爽,看到何瑾光著膀子,絲毫沒有羞澀的意思。而且那目光,似乎還有繼續往下探索的味道。

何瑾就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回道:“你不是學過漢家文化嗎?既然如此,應該也讀過《三國演義》吧?”

“先生不讓讀,但我還是偷偷讀過了幾遍,裡面好多的東西......”

何瑾卻不待她說完,就伸手打斷道:“看過就行了,不用說那麼多......那我來問你,你知道諸葛亮是怎麼死的嗎?”

一下子,那日暮的臉就驚詫了:“懶就是懶,你也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什麼叫懶,這叫有大智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聽起來很偉大,可結果還不真把自己給累死了?”

見那日暮一點不矯情,何瑾就更不矯情了。

當著她的面就讓小月兒,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後又有綠柳端來了熱水,洗臉刷牙後,紅芽又將熱氣騰騰的早飯送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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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是女人心細。當初在固原的時候,火兒總連個眼力見兒都沒有。我都餓得不行了,他也猜不到我的心思......”

剛掀起簾子進來的火兒,臉一下就僵了,直接就想一巴掌呼過去:要不要臉,你還要不要臉?......還讓我猜你的心思,你咋不上天?

可想不到,何瑾是真不要臉。

一看到劉火兒進來,當即又臉不紅氣不喘,繼續說道:“不過火兒也真是盡心職守,固原那會兒要不是有他保護,我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呀,火兒你來了啊,吃了沒?一塊兒來吃點?”

吃,吃你個大頭鬼啊!

“老大,外面都快打起來了,你還不出去看看?”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劉火兒才想起來這裡的正事。

可不料何瑾卻仍舊吃得慢條斯理,只是抬頭問道:“腦漿子打出來了沒?是不是跟這豆腐腦兒一樣?”

那日暮和劉火兒都驚了。

尤其被何瑾的淡定感染,還想著一塊兒吃點的劉火兒。一看那白花花的豆腐腦兒,瞬間就沒了食慾:“老大,你當真認為不打緊?”

“有啥打緊的?......一個要買,一個要賣,無非溝通方面的事兒嘛。”

何瑾就不疾不徐地吸溜兒著豆腐腦,咬一口酥脆的油條:“若愚跟在我身邊,可是見識過朝廷官場爭鬥的。還有丁逸柳,在磁山和西山都搞得風生水起。”

“這兩人考八股估計不怎麼樣,但應付這點局面,應該是沒啥大問題的。”說著,他又看了一眼那日暮,道:“就算真打起來了,不是還有塔布囊的嘛。”

“假如我猜得不錯,部落如今正處在機構和制度的轉型期。出了這檔子事兒,塔布囊正好拿來立威服眾,刷一刷聲望......”

這下子,劉火兒和那日暮就又驚詫了。兩人完全不知,到底該誇何瑾淡定又料事如神,還是猜他是不是腦子缺根弦兒。

不知不覺,何瑾就吃飽了。

然後擦了擦手,掀起帳篷的簾子,指著遠處湖邊的交易場,道:“你看,那不是吵著吵著,就把事情解決了?嘶......天兒真冷啊,又沒啥事兒可幹,還是再睡會兒吧。”

說著,他還真走回臥榻,脫了鞋又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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