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沒過幾天,端木若愚和丁逸柳等人,已經很適應跟蒙古人交易了。而上次的誤會,的確跟何瑾預料的一樣,兩方交易溝通方式有些不一樣。

嗯......怎麼說呢,此時的蒙古人的交易,十分的有特點。

人家根本不喜歡問價格,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甚至連質量都不檢驗,就把自己帶來的牛羊,塞給負責交易的漢人吏員。然後扭頭兒就走,乾脆得簡直一塌糊塗。

這讓習慣了貨比三家,然後再討價還價的漢民見了,哪能不吃驚:搞什麼搞嘛,一點買賣的氣氛都沒有,人家這裡都還沒開始,你那裡就已經結束了......

這樣不吵吵起來,那才奇了怪呢。

不過一番磨合,適應了這種模式後,貿易的進展自然也很快。

只是六天的時間,帶來的貨物已銷售了將近一半兒:茶葉、麻布、糖醋油鹽、糧食、瓷器等等日用品,就變成了牛筋牛皮、馬尾羊毛、各種珍稀的藥材,甚至還有寶石。

連負責將牛羊趕送到大明的工作,端木若愚也創新提出了按勞給錢、預付加結算的模式,招募到了不少牧民好手兒。

然而,這裡貿易進行得愈是順利,眉色就愈加憂心忡忡。因為他們發現自己那個老大,好像有些......精神不正常了。

整天不是躺在帳篷裡的睡大覺,就是沒事兒出來騎騎馬。

然後還會去參加一些蒙古族的活動,不僅聯絡部落的貴族,就是普通的牧民遇見了,也都會停下來,用生硬的蒙語聊上幾句......

“老大不會是......自暴自棄了吧?”端木若愚微笑地跟何瑾打完招呼,扭臉兒面色就變得很凝重,向身邊的劉火兒問道。

“我看不太像。”

劉火兒倒好像對何瑾很有信心,一點頭堅定地說道:“這肯定不是自暴自棄,而是破罐子破摔了......”

“倆詞兒是一個意思!”端木若愚登時更加鬱悶了,道:“一年多了,你的成語水平還是沒長進。”

劉火兒則面色平靜,也沒心情去爭辯。被深深的憂愁壓著,兩人隨後就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嘆了一口氣。

“還有九成多的貨物沒市場,交易不出去就會惹得大後方不穩。大後方不穩,朝中那些官員必然趁機發難,然後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老大怎麼還整天優哉遊哉的模樣,一點都不心急?”

“恐怕還不僅僅如此,”劉火兒畢竟是軍人,考慮問題更傾向軍事方面。

待端木若愚抱怨完了後,他落寞地吐了一口白霧,道:“如今已經正月過半了,最多再有三個月,大地開始回暖,草原就會水草豐美起來。”

“根據牧民的說法,小王子那裡已下了必殺令。待天氣轉暖後,就會領著大部的人馬,前來報復這個背叛了蒙古的部落。”

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望了望走進火篩金色大帳的何瑾背影,發愁道:“就算老大想躲在蒙郭勒津部落,逃避失責之罪。可這裡,也不見得能保得住啊......”

說完,兩人再度深深對視一眼,然後愁得一聲嘆息。這次第,像極了何瑾前世那些,為單身兒女操碎了心的老父母......

而這邊兒剛走入火篩金帳的何瑾,上來也遭受了操心三連擊:“你最近到底怎麼了?貨物的事兒有盤算了嗎?達延汗那裡如何應對?”

咄咄逼人的三個問題,各個直指核心。

火篩不愧是草原的雄主,比起端木若愚和劉火兒的背後操心,人家這犀利又乾脆的勁兒,簡直就是逼婚。

何瑾一下就被問懵了。

好半天後才反應過來,也開口快速問道:“部落改革進行得咋樣了?聯絡其他部落有進展了沒?嗯......今天中午吃的啥?”

火篩也一下懷疑起了人生:“我中午吃的什麼,跟上面三個問題有關係嗎?”

“呃......當然沒啥關係。就是覺得你問了三個,我要是少問了一個,便顯得沒那麼對仗工整了。”

火篩頓時就想拔刀......不,想用自己那沉重的鐵鏈枷,將這小子的腦袋砸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豆腐花兒。

可轉念又一想,他忽然反應過來了:“吃啥沒有關係......也就是說前兩個問題,跟我那三個問題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真以為我這些天吃飽撐的,什麼事兒都沒幹啊......”

“難道不是嗎?”

火篩一個反問,頓時讓何瑾受到了暴擊,感覺兩人不能愉快地探討問題了。作為尷尬的緩衝,他就一屁股坐了下來,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茶後,才整理下思路,認真道:“我這幾天真的沒事兒。至於說解決貨物市場,和應付小王子秋後算賬一事,在來這裡的路上,其實已有了初步的規劃。”

“透過這幾天的實地考察後,更加確認自己的規劃可行。所以今天才會來找你,認真的談一談。”

聽到這些,火篩也沒感覺有多大意外。畢竟他雖然看不透何瑾,卻知道這小子,絕不是那種束手待斃之人。

只是他想不通,解決貨物市場和應付小王子報復,怎麼就跟部落改革和聯絡其他部落.....

剛想到這裡,火篩只覺腦中閃過一絲靈光,當即開口道:“你是想把多餘的貨物,賣給草原上其他的部落!”

然後,何瑾就跟看老年痴呆患者一樣,憐憫地看向火篩,道:“你這裡市場暫時就這麼大,貨物又不能無限期囤放。不賣給草原上的其他部落,難道還要我自己賠錢啊?”

這次火篩沒搭理何瑾,而是滿臉的失落痛苦,言道:“不可能的......這個法子我當然早就想過,可沒有任何部落回應。蓋因達延汗手下控弦之士三十萬,威震大漠草原,誰敢杵逆他的旨意?”

“用你那種自上而下的法子,當然行不通。你們這些蒙古貴族,說白了跟我們大明的士大夫階層一樣,都是將尊貴和地位,建立在平民血淚上面的。”

“別說渡過一個冬天,就是連續渡過十個。你們別說會餓死,恐怕還會因缺少鍛鍊,養上一身的肥膘兒。”

這時候,火篩就發現跟聰明絕頂的人交談,實在是一種比較痛苦的事兒。他們的每句話,好像都蘊含著深意,需要你細細去揣摩。

若是大明朝的士子,肯定樂意玩兒這種智商遊戲。

但對於耿直的蒙古漢子來說,火篩就真的拔出了刀,架在何瑾的脖子上道:“別說這些廢話,你到底有何法子?”

“我,我......人家想自下而上,將貨物銷售出去嘛。”何瑾就這臭德行,人家好聲好氣,他能氣得人家拔刀。人家真拔刀了,他就開始慫了。

“貴族們吃喝不愁,可底層的牧民卻極需賴以存活的日用品。我們的目標人群,也就該定位在那些底層的牧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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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不用火篩催促,又一五一十道:“塔布囊難道沒有發現,從昨天開始,已經有附近的部落牧民,冒著嚴寒趕著牛羊群,前來我們的湖邊榷場交易?”

“嗯?.......”火篩一下意識到了什麼,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什麼都沒想出來。

然後,他就把刀又緊了一分。

何瑾隨即也趕緊繼續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人家既然都能來,咱為何不主動去宣傳?只要這些物資能從底層開啟市場,那些部落頭領必然焦頭爛額。”

“而這種事關活命的事兒,牧民肯定會豁出命來冒險的。部落頭領要是管得狠了,必然就會眾叛親離。可若是放任自流,那些牧民遲早會成為你部落的子民......”

“到了那個時候,達延汗就算想調集大軍來報復。可其他部落一個個自顧不暇,你說咱是不是無形就給了他狠狠一刀?甚至,有的部落熬不住了,咱還可以秘密離間、收買、拉攏......”

這個時候,火篩就是傻子,也明白何瑾的詭計了。

可激動之餘,眼珠兒不由一轉,又將刀緊了緊:“可這些跟我的部落改革,能有什麼關係?”

“哎,你過分了啊!.......”

何瑾這就叫嚷了,一邊推著刀一邊道:“該配合你的表演,我都做到了。再這樣,我嬌嫩的肌膚都被割破了。”

然而,那刀紋絲不動。

而且,火篩還眼神如刀,只冷冷吐了一個字:“說!”

“說,說!......說就說嘛。哎,你先把刀挪挪,就挪那麼一丟丟......”何瑾又慫了,伸出手羞澀地比劃了,表示一點點距離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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