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張侍郎,我們不良司發現了新的證人,可以證明不良人郭燁涉及謀反一事,純屬子虛烏有,乃是被羽林中郎將韓承平栽贓嫁禍的!他才是那個蓄謀謀反之人!”

秋官大堂之上,紀青璇慷慨陳詞,在她對面高踞首座的,正是秋官侍郎張柬之。

“噢?”

張柬之神色肅然,道,“紀不良尉,你可知你這份指控的重量?韓承平乃是軍中將官,若無實據,你此時所言便是誣陷!”

“青璇豈會做這等不智之事?”

紀青璇自信滿滿道,“我們費盡心力,終尋到了當日策劃這一事件的謀反者聯絡韓承平的重要人證!”

“帶上來吧。”張柬之不置可否道。

“帶上來!”

紀青璇一揮手,早已等候在大堂外的李二寶和張小蘿立即把莫蓮給押了進來。

“便是此女?”

“正是。”

紀青璇答道,“據她所言,她親自贈送了一千兩銀子給韓承平,並且自己亦委身於韓承平,以求韓承平在當初狐女遊街案時提供協助,我們也是在韓承平的別院中找到她的,想來應該所言不虛。”

張柬之聞言肅然,居高臨下質問莫蓮道:“罪女莫蓮,本官且問你,紀不良尉所言是否屬實?”

“啟稟大人,並無一句實言。不良司的人今日突然找上門來,殺我侍女,傷我車伕。奴家迫不得已為求保命,才這般順著他們的意說的,還請大人為奴家做主。”莫蓮的聲音還是柔柔的,但聽在紀青璇等人耳中,卻宛如一個晴天霹靂一般。

“莫蓮你……”紀青璇震驚地望著莫蓮,張嘴就要呵斥。

“肅靜!”

張柬之一拍驚堂木,呵斥道,“紀不良尉,注意你的言行!”

紀青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此時已經是秋官大堂之上,她對莫蓮有任何威脅之言,都有擾亂公堂之嫌。

想到這裡,她不禁深恨自己的大意了,她為救郭燁心切,這才著了這夥人的道。可誰又能想到,對方竟然心思縝密如斯,從車伕到侍女,都是引他們入局的誘餌。紀青璇不由地暗自問自己,如若當日不是親眼看到莫蓮受襲,自己是否會這般輕信與她?

“莫蓮,那實情究竟為何,你且如實道來。”張柬之的聲音將紀青璇的思緒拉了回來。

“罪女涉及謀反,罪無可恕,不過罪女內心尚有一絲良知未泯,不願見好人蒙冤,真正的逆賊逍遙法外,這才與他們虛與委蛇,為的就是今日能在天日昭昭之下,揭露出首惡的醜陋面目!”莫蓮換了稱呼,伏地陳述道。

“你說的首惡究竟是誰?”

“正是不良人郭燁!”莫蓮斬釘截鐵地答道。

轟!

紀青璇再次覺得腦袋裡“嗡”的一響。衝動的李二寶更是跳出來大喊道:“賤人,安敢血口噴人?!”

“胡鬧!”

張柬之再度一拍驚堂木,驚得眾人一個哆嗦,他才威嚴道,“人是你們不良司自己帶來的,莫非現在又要阻止她開口嗎?”

他看了一眼莫蓮,道,“說下去。不過你說的每一句話,須得有真憑實據才是。”

“罪女自知罪孽深重,自不會信口開河。”

莫蓮叩首道,“在奴家所居小院中,有一棵梅樹。樹根向下挖三尺,埋書一卷,正是不良人郭燁與罪女所通之信箋。”

紀青璇終於無法保持鎮定了,失聲道:“你胡說,那院落分明是韓承平為你買的!”

然而莫蓮卻只是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說話了。也就是這一眼,讓紀青璇如墜冰窟,她忽然意識到,對方安排的這就是一個死局,要的便是讓郭燁翻不了生。

便是這位莫蓮根本也是一個棄子,若是第一道殺招能置郭燁於死地,那她就無需發動,可若是不良司咬死不放,繼續追查下去,在這裡依然會掉進早就挖好的坑裡!

“來人啊,將人犯莫蓮暫時交付臺獄收押。”

張柬之吩咐了一句,又轉過頭來對紀青璇等人道,“紀不良尉,關於莫蓮所供述之事,待秋官核實之後,自當會通報於你們……”

他還說了什麼,紀青璇都沒有聽清,只是渾渾噩噩點了點頭,道,“卑職告退。”

然後對李二寶等人道:“我們回去吧!”

她很清楚,對方既然精心佈置下這麼一個連環殺局,就肯定不會在證物這麼關鍵的地方出紕漏,甚至連那所小院的歸屬,很可能都是一個陷阱。

現在對方圖窮匕見,就看他們有沒有能力繼續反擊了。

只是她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就想不到破局之策。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似乎是順理成章,在莫蓮居住的小院的梅樹下,果然挖出了她和郭燁來往的書信,不過和上次在長安時沒有題頭和落款的怪信不同,這次卻是實打實地署上了郭燁的名字。

“可惡啊!”

紀青璇聽到這個訊息之後,用力一捶面前案几,“我算是明白了,上次他們還不確定落入陷阱之人到底是誰,方才不敢胡亂署名落款,這次卻不同,郭燁已經在牢裡了,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出來!那個院子呢?怕也跟韓承平無關吧。”

“對!”

給他們帶來訊息的正是洛陽不良令薛訥,他拿出秋官的文書,苦笑道,“這次你們算是徹底栽了。秋官已經調查過,那院子確是以韓承平的名義買的,但經過秋官核實,當時的買主卻不是韓承平本人。韓承平現在矢口否認,說是有人冒名頂替,就是為了嫁禍於他。因為院中挖出的書信,秋官也著人當著我與徐帥的面甄別過筆跡,確為郭燁所書不假,故而已決定採信他的說法了。”

“確為郭燁所書嗎?怎麼會這樣……”紀青璇雙腿一軟,跌坐在坐席上,有生以來,她從未覺得如此無力過。

李二寶等人嚇了一跳,連忙上去安慰她:“紀姐姐,你現在可不能倒下啊,你若是倒下了,郭大哥可就真沒救了,只能任由他們魚肉了。”

“不,不……”

紀青璇眼眶發紅,喃喃道,“都是我的錯,若非我大意,也不會陷於如此被動的境地。若說前番在長安雖是人贓並獲,但尚可有一絲辯解的機會的話,那現在就是鐵證如山了。對方根本不會給我們洗清的機會的……”

“雖然很不願意告訴你們,但紀不良尉說的確是事實,在我們收到訊息之時,麗競門同樣收到了訊息,現在只怕已經將郭副尉的案子給辦成了鐵案。”薛訥道。

“什麼?!”

眾人聞言大驚。

只有紀青璇在聽到郭燁的名字之後,突然叫道:“郭燁!對,他自己一定有辦法的!我們必須想辦法把外面的情況通報給他!”

“沒用的。”

看到紀青璇宛如瘋魔般的狀態,薛訥忍不住給她潑冷水道,“郭燁現在怕是已經被人關進了死牢,那處牢獄卻是在麗競門深處,戒備森嚴,你們進不去。就算進去了又能如何?郭副尉的確是個不錯的苗子,但他也不是神仙,你們最近的行動本令也略有耳聞,若是所料不差,就有郭副尉的手筆在裡面吧?結果呢?還不是一步一步都被人算得死死的?”

“那我們該當如何?”

紀青璇激動道,“難道就看著郭燁受苦,甚至被人冤枉斬殺不成?”

“自然不會如此,郭副尉也是我們不良司的人,豈能輕言放棄?”

薛訥搖頭道,“不過眼下的局勢確實複雜,本令勸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了,還是靜候朝堂上的博弈為上策。莫要擅自行動,惹禍上身,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了。”

他深深地看了紀青璇幾人一眼:“你們的身份可不一般,就算不為自己的安全考慮,難道也不考慮自己的家人嗎?”

在紀青璇這一衛人馬中,只有郭燁和陸廣白兩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漢,紀青璇和李二寶的身份,都牽扯到他們背後的徐有功和李昭德,張小蘿就更不必說了,若是讓人懷疑她捲入了謀反大案中,很可能會造成大周和扶余國雙方交兵,到時更是生靈塗炭!

不過此刻的紀青璇顯然不想考慮這些了,她只是敷衍地一拱手:“謝大人提點,卑職自會考量這些事的。”

薛訥嘆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他當然看得出紀青璇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但如今即便是他,也沒什麼好辦法了。因為郭燁的事,整個不良司在朝堂黨爭上都已經陷於被動,沒有把郭燁拋出去自保,已經算得上他這個不良令宅心仁厚了。

……

“我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果不其然,一出了不良司衙門的大門,紀青璇的俏臉上就浮起決絕的表情,道,“一定要想辦法見到郭燁!”

“那紀姐姐,我們當下該做些什麼,才能見到郭大哥?”張小蘿忙不迭地介面道。

“先回徐府,與裴旻商量一下。此刻要見你們郭大哥,除了他怕是無人能做到了。”

幾人聞言都點了點頭,徑直回到了徐府找裴旻。

待到搞明白了所有的事,裴旻卻是破天荒的沒有一口應下。

“只是……”

裴旻苦笑道,“你們可知麗競門的死牢在何處?前次裴某光是找個普通的牢獄便找了好幾日,這死牢怕是更不好找吧?”

“這倒無妨。苗大哥此時應當還在洛陽,尋他問上一問便是了。”

“那還有……”裴旻繼續道。

“裴老弟,問題憑的多!你到底想不想救郭大哥了!”李二寶最是急躁,聽裴旻說了半天,忍不住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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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小裴說完。”紀青璇倒是不以為意,此去危險重重,也不知那瘋狗般的麗競門會在死牢中佈置怎樣的機關。若非裴旻自願為之,怕是不妥。

裴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就是在裴某行動之前,還需你們想好要跟郭大哥說什麼,這方面裴某卻是不擅長,只能當一個傳話之人。”

紀青璇等人聞言頗為感動,紛紛拱手道:

“裴老弟高義!”

“辛苦了!”

“多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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