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璇帶著眾人狂奔出門,在不遠處拴馬的地方翻身上馬,朝著裴旻發信號的方位悄無聲息地狂奔而去。

此處畢竟是韓承平的別院,後者身為羽林中郎將,又隱隱和密謀逆反的勢力有聯絡,其中藏了怎樣的高手都不稀奇,紀青璇等人為了給郭燁洗清罪名,都已經做好了大打出手的準備,無論如何,也要把莫蓮生擒活捉。

不過當他們趕到之時,眼前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算寬闊的坊道上,只有一輛牛車歪倒在路邊,車轅已經被裴旻的利劍斬斷,一頭牯牛茫然地站在不遠處,似乎還不知自己已經自由了。拉車的車伕看起來也曾反抗過,不過他顯然不是裴旻的對手,紀青璇她們趕到的時候,他也已被撂倒在路邊,手腕和腳脖子上各有一條紅線,看不到血,卻是動彈不得。

“你是何人?為何襲擊我們!”車伕放聲嚷嚷道,試圖引來周圍百姓的干涉。

紀青璇的反應更快,來不及下馬,就高舉腰牌高喝一聲:“不良司辦案!閒雜人等迴避!”

幾人都是馬術精湛之輩,一拉韁繩,正好把歪倒的牛車圍在了中央,然後齊齊拔出兵刃,指向牛車。

這時候,正逢裴旻伸出手中利劍去挑牛車的車簾,只是他的劍尖還沒碰到車簾,一聲悠悠的嘆息就從車廂中傳出:“車中俱是女眷,待奴家整理一下,自己出來就是,各位官爺莫要太粗魯了。”

“嗯?”

突然響起的女聲,讓眾人的動作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裴旻聞言,退了幾步,倒是沒有再強挑車簾,他雖年少,但非禮勿視的道理還是懂的。

不過不管是他,還是其他人,舉起的兵器卻都沒有放下,在見識過莫蓮一夥人的狡詐兇狠之後,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果然不過須臾之間,就聽車廂裡傳出“啊”的一聲尖叫。

裴旻、張小蘿、李二寶三人率先暴起,挑開車簾,就見狹小的車廂一侍女打扮之人,正手持匕首,刺向一黃衣女子。

那黃衣女子此刻釵環歪斜,衣著凌亂,面色煞白。

裴旻的長劍最快,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挑掉了侍女手中的匕首。匕首“啪嗒”一聲落地,那侍女亦非等閒之輩,見刺殺無望,當下一個蜷身,從車廂的小窗中躍出。張小蘿尤待去追,還是紀青璇阻止了她,卻道是“窮寇莫追”。

幾人的目光這才都聚焦到了黃衣女子身上。那黃衣女子這才定了心神,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扶著車廂站了起來。

就見此女身著一條淡黃色交領襦裙,披水綠色薄紗,膚白如雪,黛眉如畫。雖然髮釵歪斜,卻不掩其姿容。

若單以美貌論,此人或稍遜方玉娘、秀嫣都知幾女一籌,但身上那股子魅惑的氣息,卻足以讓任何男子垂涎三尺。

紀青璇看了她之後,立刻明白,為什麼連韓承平這樣經歷過生死沙場的將軍,都會為她所迷、自甘墮落了,因為她自己便是身為女子,見了此女也不禁生出我見猶憐之感,當真是位尤物。

“你就是莫蓮?”她上下打量了女子幾眼,沉聲問道。

“正是奴家。”

莫蓮不卑不亢地站在紀青璇面前,雖無她那份英氣,卻也不遜色分毫,正是春蘭秋菊,各有特色。隨即她俯身福了福道,“多謝幾位官爺救命之恩。”

“職責所在。”紀青璇淡淡道,“你知道我們找你所為何事嗎?”

“略知一二。”

莫蓮理了理鬢角垂落的髮絲,一舉一動間,自有一股魅惑人心的氣質。她輕聲道,“可是為了韓中郎將?”

“哼,你倒是知機。”

紀青璇道,“既然你心中有數,就跟我們走一趟吧!想來你需要交待的事,應是不少吧。”

話音落下,也不待莫蓮做出反應,她就一揮手:“帶走!”

李二寶和裴旻等人立刻一擁而上,押了莫蓮和旁邊的車伕,飛快迴轉不良司衙門而去。

臨走之前,紀青璇還美目流轉,把周圍的街巷都掃視了一遍,唇角揚起冷冷的笑意。

“哼,就算你們在暗中監視著我們又如何?想不到我們還有小裴這麼一個殺手鐧吧!”笑罷,她一拂袖,緊追裴旻等人而去。

……

回到不良司衙門,紀青璇等人唯恐夜長夢多,即刻提審了莫蓮。

不知是不是刑訊房陰森的氛圍震懾到了莫蓮,此刻的她,與先前在街上那坦然的神態又有不同,泫然欲泣,柔弱的姿態讓人不禁生出一種不忍之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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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也是身不由己啊!”

她輕聲抽泣道,“奴家自幼被嬤嬤收養,就是為了以聲色娛人。韓承平此人看似對奴家憐惜有加,其實也不過是垂涎奴家的美色,一旦事敗,也毫不猶豫地向奴家下手,以圖滅口。今日若不是這位小郎君來得及時,奴家已經殞命於他的車伕之手了!誰知,誰知他竟還收買了我的貼身侍女……”

說著,她拭了拭了臉頰的淚珠。

紀青璇聞言扭頭看了裴旻一眼。

“確是如此。”

裴旻點頭,“裴旻之所以會廢掉那車伕手足,也是因為他意圖殺人滅口。”

紀青璇回頭看向莫蓮:“既如此,你更該與我等合作才是。只有將韓承平連根拔起,你才能安全,不然追殺你的人定會綿綿不斷。”

莫蓮垂淚道:“奴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所說的嬤嬤,究竟是何人?”

“奴家也不知,她當年看著就是一三十許的婦人,如今大概也有四十多了吧。但真實姓名從未告知過奴家,十年來,一直以嬤嬤相稱。”

“那除了這個嬤嬤,可還有其他人?”

“不曾。”

莫蓮道,“除了嬤嬤,便只有和奴家一起長大的姐妹們,由嬤嬤教授我們床笫之術和琴棋書畫。”

紀青璇聞言不禁皺眉。

她本以為還能順著莫蓮這條線,挖出她背後組織的冰山一角,想不到對方的謹慎,卻是遠超她想象之外。

無奈之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從莫蓮身上,尋求為郭燁脫罪的證據。

“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韓承平曾收到過一筆鉅額的銀錢,此事你可知?”

“知道,那一千兩銀子便是奴家送予他的。不止是銀錢,便是奴家自身亦是賄賂的一部分。”

“一千兩?還真是不少啊!”這是紀青璇等人第一次明確知曉韓承平所收賄賂的具體金額,以及渠道,“那你送韓承平這些個銀錢,所謂何事?”

“具體事宜,奴家也不知,只知嬤嬤透過我提出的條件,是讓他以自己的權利,在某日夜裡調開金吾衛。莫要阻擋什麼人行動……”

“某日?”

紀青璇秀眉一挑,隱隱覺得自己已經問到了關鍵的東西,興奮追問道,“究竟是哪一日?你可記得清?”

莫蓮思量了片刻後吐出一個日期,紀青璇忙支使李二寶道:“快翻卷宗,看看狐女遊街案是否是這一天當夜發生的!“

李二寶埋首故紙堆中,把龍鱗卷宗翻得嘩嘩直響,好半天也沒個迴音,張小蘿看不過去,也跟著上去幫忙。

兩人翻了片刻,才抬頭驚喜道:“沒錯,就是這日!”

紀青璇也喜上眉梢,繼續問莫蓮道:“那那些銀錢現在何處,你可知曉?”

“這……奴家卻是不知。奴家只知韓承平成事之後,奴家便是他的人了,與嬤嬤間便斷了聯絡。不過奴家曾聽他說起,這銀錢透過櫃坊存取怕是會留下蛛絲馬跡惹人追查,他要自己著人將其運回洛陽,至於他具體是如何做的,奴家便不知了,奴家在那別院中行動也不甚自由,日常只在自己的小院中走動,也只得小侍女一人與我說話,沒想到……”說話間,這莫蓮抬手摸了摸淚,似是尤自為小侍女的叛變而傷心不已。

紀青璇聞言亦皺了皺眉,抓到莫蓮最多只能算是有人證,可是這最關鍵的無證卻還毫無蹤影。

可是郭燁那一頭已經等不及了,想到那日見到郭燁的情形,紀青璇的心頭又是一緊,無奈道:“本尉且問你,你可願與我等一道去秋官處陳情?”

莫蓮抬眼看向紀青璇,卻是沒有立刻答應,猶豫了一會兒後道:“敢問這位官爺,若我按你們所說的做,你們可能保我無罪?”

紀青璇沒想到都這時候了,此女竟還能想到與他們談條件。倒還真不愧是秦樓楚館裡出來的。

“無罪怕是有些難。要知你所牽扯的可是謀反的大案。”

紀青璇也不想矇騙與她,此刻任何非真心實意的投案,都有風險,無論是她還是郭燁都冒不起這個風險,“但是本尉可以承諾你的是,你所受的刑罰不會太重,護住你這條命,我還是能做到的。”

“好,那便聽憑官爺處置吧。”莫蓮點頭柔聲道。

紀青璇不再多言,向薛訥稟報一聲之後,便帶著莫蓮直奔秋官衙門而去。

在路上,她為了防止暗中之人殺莫蓮滅口,還命裴旻等人沿途嚴加戒備。

不過,不知是對方知曉了他們中有絕世高手存在,亦或是他們壓根沒有想到莫蓮會這麼快落網招供,總之一路上竟沒有任何異狀發生,就這麼讓他們順順利利地把人押進了秋官衙門。

“小心點,謹防他們還有後手。”

踏進秋官衙門那一刻,紀青璇只覺得自己心臟砰砰跳得厲害,似是緊張,又似是不安,她不得不警告其他人,“見機行事!”

“可這裡是秋官衙門啊,待會兒我們就要見過秋官諸位大人了。他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難道還能在這裡把人滅口了不成?”張小蘿低語道。

“我也不知道。”

紀青璇抿著嘴唇,道,“總之,小心為上。”

這一刻,她卻是前所未有地感受到郭燁的重要性,以往似乎只要是他在,她就無比的安心。

思及此,紀青璇定了定神,朝秋官衙門中上來理事的小吏道:“不良司不良尉紀青璇,求見秋官侍郎張柬之大人,有重要情況稟報!”

……

這邊紀青璇帶人於秋官處準備陳述案情。那邊麗競門的牢獄中,郭燁再一次見到了鬼魅般的來俊臣。

“郭副尉,又見面了。不知幾日不見本官,可有想念啊?”

來俊臣眯著眼睛,站在郭燁面前,冷笑道,“本官近日諸事繁忙,冷落了郭副尉,真是抱歉啊。不過心中可甚是惦念呢!”

“我倒是巴不得一輩子不見你。”郭燁呵呵笑道。

“嗯?郭副尉氣色不錯啊,看來本官這麗競門大獄,招待得還不夠周到啊!”來俊臣聽了郭燁的話,眉頭皺了起來。

因為先有裴旻冒險潛入餵飯喂水,隨後紀青璇等人又在苗雄的幫助下進來探望過他一回,此時郭燁的狀態,卻是遠比來俊臣想象中要好。

來俊臣憤怒地呵斥了負責的獄卒,隨後又湊到郭燁面前,輕笑道:“郭副尉你的身板之結實,可真是出乎本官預料之外,不過,你很快就要倒黴啦。屆時,你便是再結實也無用了,最後,等著你的,還是死路一條!”

“你這話是何意?”

郭燁聞言,陡地緊張起來,不知道為何直覺告訴他,來俊臣這一次的話不是單純的威脅,而是真的!他在說真的!

可是,來俊臣卻不再回答了,而是癲狂地大笑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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