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誰都跟你一樣?”

江辰幾乎想給他一個白眼。

李舒嘿嘿笑了一聲, 強調道:“這可是你自己的答應的。”

說著, 他從納戒中取出一個江辰十分眼熟的小罈子。罈子剛剛取出, 江辰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艹”了一聲猛地坐直了身。李舒看起來挺滿意他的這個反應, 拿著酒壇子在江辰面前一晃, 笑得別提多賤:“你自己說的不跟我搶。”

“你怎麼搞到的?”

江辰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手裡的小罈子。

李舒美滋滋地將酒壇子收到懷裡,寶貝一樣地護著:“前幾天我不是被派回咱們宗門押送物資嗎?我跑得快, 看著還餘了點兒時間,就繞路跑到那姓木的小子那裡看了眼。姓木的那家夥剛好在把他藏著的那些梨源挖出來,一罈壇地擺在地上,我剛好路過,他就送了我一罈。”

李舒說得含糊,沒提其實這酒一開始是他搶的, 瞅著木師弟一罈壇地擺著, 饞得他心裡直癢癢,瞅著一個空子他上去抱起一罈就跑。

當時姓木在他背後氣得破口大罵,李舒抱著酒罈一邊笑著, 一邊加快了腳步。

木師弟拿他沒辦法, 罵了幾句, 也沒真的上來追,搖頭就重新回去挖他的陳年老酒了。

李舒有心想要乾脆再回去偷一壇, 木師弟看出了他的意圖,連忙高聲喊道:“別得寸進尺啊!小心我去和長老告狀。”

和長老告狀?

他聽了有些想笑,想說扯你個犢子呢和誰告狀。木師弟修為不高就是個雜役,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打過瞅他不備搶他酒的主意,木師弟被搶了也不去追,一回頭就去玄策峰峰主那裡把人告了。

玄策峰的峰主是個老酒鬼,天天就瞅著他的酒,但又自持身份不願意讓木師弟給他送酒。一聽說有人居然敢搶酒頓時就吹胡子瞪眼睛地去教訓那人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只能老老實實地熄了這些歪念頭。

不過那也是以前了。

玄策峰的峰主在三個月以前就戰死了。

木師弟想要再和他告狀簡直就是在說瞎話。

只是笑著笑著,李舒也就笑不出來了,他轉頭一看,木師弟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口誤,半彎著腰站在那裡,表情呆呆的。李舒抱著酒忽然就走不動了,他站在空蕩蕩的會市裡,鼻子一酸,罵了聲娘轉頭回去把酒放下了。

“行了行了,還你還你,不就是一罈酒嗎。”

說著他轉頭就走。

走出了兩步,木師弟從後面趕上來,臭著臉把酒壇子塞給他:“滾滾滾,一幫子窮得要死的劍修。”

邊說他邊罵罵咧咧地走回去了。

雖然中間有點波折,但是從結果上來說,到底也還是木師弟自個送他的酒不是。

江辰有些後悔自己剛剛把話說得太早了,瞅著梨源的酒壇子心裡癢癢的,卻又有些拉不下臉來。結果一抬眼看見李舒那得意的樣子,有些惱羞成怒又不甘心,一盤算,他一扯嘴角露出一個假惺惺的笑容:“誰知道你是不是撿了個空罈子來我面前瞎晃悠?口說無憑。”

李舒這人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喜歡吹牛和愛面子。

江辰這一激,他就有些急了。

“什麼空罈子真的假的。”他乾脆一掌拍掉酒罈上的泥蓋,把酒罈往江辰面前一遞,“除了梨源還有別的酒能有這個味?”

泥蓋一拍開,酒香瞬間翻卷著湧了上了,更別提李舒還把罈子這麼往他眼前一湊。

江辰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他一伸手。

李舒意識到不妙的時候,酒壇子已經被他拉到了手裡,登時有些急眼了:“喂,你自己說的不跟我搶的!”

“一師門兩兄弟,誰跟誰呀。”江辰一本正經地道,抓著酒壇子的手絲毫不松,“喝兄弟的酒哪裡算得上搶呢。”

李舒剛想說點什麼,旁邊傳來一聲叫好聲:“辰子說得對,喝兄弟的酒,哪裡算得上搶呢!”

這聲音傳來的時候,江辰和李舒都是一愣,一抬頭。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這個小隊的人已經全都睜開眼睛摸過來了,一個個摩拳擦掌地盯著被江辰握在手裡的酒壇子。

仙門的人經過百里疏的調整重組之後,君晚白模仿著王朝軍隊的編制,將宗門弟子們分整為仟夫百夫,百夫之下,十人又分為一隊,每個小隊都有各個宗門的人,相互照應。江辰和李舒所在的這個小隊的其他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從打坐中醒過來了,此時聚攏了過來。

說話的是陣宗的那位,他盯著江辰手裡的酒,義正言辭地說:“江師弟,李師弟,你們這就不對了,君師姐都說了一個小隊就是一個整體,不能有宗門不同只見,你們也不能因為你們兩個都是九玄門的就搞特例啊!”

“是啊是啊。”

其他人連連附和著。

“還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地獨享,這就更不對了。”

“非常不對!”

其他人又附和著。

“這酒……可真香啊,師弟,你懂我們意思吧?”陣宗弟子臉上露出了憨厚的表情,他按了按腰間的刀,其他人個個笑得一臉和善,指關節卻按得嘎嘣作響。

“……”

好的,江辰懂了。

媽的,什麼仙門弟子,全是一幫子土匪。

………………………………………………………………………………

孟關只是個簡陋的峽關。

但是好歹的,指揮的主賬還是有的。

如今鎮守這裡的換成了君晚白,不過也不是她一個人駐守這裡,厲半瘋和楚之遠也在這邊,名義上作為她的副將。

君晚白對著插滿密密麻麻旗幟的沙盤思考,金唐、齊秦和南陳的軍隊如今聯合起來,統一的編制統一的鎧甲,只有從軍隊的戰鬥風格上來辨認到底是屬於哪一個王朝的。最開始的時候,仙門對軍事的全然陌生,完全判斷不出到底王朝抽動了哪邊的軍隊,又是哪一支軍隊從駐紮地徹底將會在哪裡發動進攻。

戰爭開始的初期,仙門幾乎完全是靠著長老們強大的實力勉強苦撐著。

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桐門關的那一場戰役。

金唐王朝接受了天柱力量的黑甲鐵騎不知在什麼時候同南陳王朝的軍隊調換,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那是君晚白第一次指揮的大規模的戰役,全面的潰敗,面對著如當初他們被困金唐王朝境內的騰蛇陣一樣的黑甲騎兵,君晚白只能嘶聲命令著讓所有人撤退。

一場慘烈的潰敗。

她看著師兄師姐看著熟悉的不熟悉的同門倒下,直到那個時候才明白在夢中,她的“父親”曾經嘆息著說過,作為領將,其實你從來都不被允許失敗。

將帥一個錯誤的判斷和命令,死去的將會是無數的人,身為領將就要揹負起那麼多人的性命。

黑甲的鐵騎如太古的騰蛇一般壓來,他們只能潰敗。

在幾乎要絕望,幾乎要被愧疚壓垮的時候,有人輕輕地說:“後退。”

聲音熟悉。

在潰敗的人群中,君晚白看見一道身影逆著人流向前走去。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到了桐門關的百里疏。這是自從回到宗門之後,君晚白第二次看到百里疏。

上一次見到,是仙門八宗的會議召開。

隔著遠遠的,她看到穿著黑袍的青年在宗門長老的簇擁之下,走進巍峨的璧雍閣中。他已經不再穿著君晚白熟悉的白袍,他身上象徵九玄門掌門的黑袍上繡著精美繁雜的符文。君晚白遠遠地看著他,覺得他似乎一下子變得距離他們已經很遠了,不再是當初站在殿堂中眉眼猶帶青澀的少年。

雖然很多時候,君晚白都不懂百里疏這個人。

在以前,他便是一直神情淡淡的,眉眼封著千山的飛雪一樣,眼底藏了很多不肯讓人知道的心事。

但是和以前相比起來,百里疏變得更加……更加遙遠了。

以前的大師兄已經變成了九玄門的掌門,成為了古氏十八的百里家主,他神情漠然地站在所有宗門的掌門面前,他們朝他致以崇高的敬意。他成為了傳說中的人物。

然後在桐門關,他來了。

越過了所有後退的人流,披著黑袍的青年向前走去,一個人走向了那黑色洪流一樣的千軍萬馬,帶著他那把金色的長弓。

金色的長弓上燃起金色的火焰,然後就是那驚豔世人的兩箭。

君晚白始終記得,在射出最後一箭的時候,百里疏站在曠野之上,帶著血腥帶著烽火與焦灼的風從很遠的地方刮來,捲動著他的長袍。他站在那裡,天地浩大,獨他一人,清瘦的身影像紀元裡的一副剪影,任由時光斑駁。

那一戰之後,百里疏親自主持了之後的青冥塔聯結的行動,飛舟穿行天空,成為仙門的羽翼。他坐鎮羅網的中心,掌握著整個大的戰局,仙門的頹勢這才一點一點地被扭轉回來。

桐門關之後,君晚白本想辭去領將之位,然而易鶴平帶來了百里疏的意思。

百里疏沒有同意。

一場場戰役下來,君晚白飛快地成長,南境的名將們稱讚她的天賦與驚人的成長速度,但是唯獨只有君晚白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只是再也不能接受無數的人帶著對自己的信任,然後死在了戰場之上,結局還是失敗。

她受不了這個。

她逼著自己迅速地成長起來,

君晚白對著沙盤思考出神,這些時間以來她總覺得有些不安,就像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一樣。南境孟關之外的軍隊在前些時間調換了一次,除此之外一切如常,雙方除了日常地你我互/射一陣箭雨,日常小的打一場,此外並沒有什麼大的動靜。但是考慮到現在處於僵持的局面裡,沒有大的動靜也是正常。

但是那種不安感卻揮之不去。

君晚白對著沙盤想要找出自己的那種不安到底是怎麼回事,想得腦子都開始隱隱作痛了也沒想出個一二,無奈地抬起頭打算先松一下精神。

結果一抬起頭就看到厲半瘋和楚之遠一個抱著刀,一個抱著劍,一個靠著沙盤的左側,一個靠著沙盤的右側,睡得別提多舒服了。

這兩人名義上是君晚白的副將,其實是因為他們共同掌握著皇圖殘卷,需要在一塊兒才能夠發揮出皇圖最大的力量,因此才被塞了個副將的名義,跟著君晚白行動。實際上兩人傢伙對於戰事,半點用處都沒有。

君晚白平時也都習慣了她在一邊分析戰局愁得幾乎想要拔劍跟人打架,他們在一邊要麼打坐要麼對打各種不靠譜。

頂多假裝看不見,眼不見為淨。

但是今天她正煩著,一看這兩個傢伙睡得這麼好,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君晚白踹了厲半瘋一腳,厲半瘋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地伸手一拍地面跳了起來:“怎麼?開打了?”

他一喊,旁邊的楚之遠也立刻醒了,同樣瞬間跳了起來:“現在?”

“打個屁。”君晚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敲了敲沙盤,“我倒寧願對面那幫傢伙趕緊地出來痛痛快快打上一場,省得明知道沒什麼好事,還得這邊耗著想破了腦袋。”

“沒打那你瞎嚷嚷幹什麼?”

厲半瘋扯了扯嘴角,慢騰騰地重新坐了下去。

他們是修仙者沒錯,但又不是真的就是神仙了,不吃不喝不用睡,連日來被君晚白趕去城牆上守關,時刻警惕,這麼長時間下來就算是修仙者也累得夠嗆。

厲半瘋和君晚白不客氣,坐下就要繼續睡,楚之遠倒好歹還有點良心,覺得自己和厲半瘋兩人在這邊睡得香,君晚白在那邊一個人費腦子有點過意不去,於是象徵性地問了句要不要幫忙。

“你能幫什麼?幫倒忙?”厲半瘋半眯著眼,嘲諷道。

他們也不是沒試著領兵打仗過,最後證明這軍事指揮天賦真的不是誰都有的,要不是靠著皇圖他們連自己帶的人都護不回來。之後索性就君晚白說什麼他們做什麼,君晚白讓他們帶人去打哪裡就去打哪裡,連思考都懶得直接放棄了。

楚之遠有點想拔劍和這傢伙再打一架。

“要打架出去外面打,半瘋的你閉嘴。”

君晚白目光刀子一般掃過。

楚之遠將劍按回鞘裡,厲歆扯了扯嘴角,那張蒼白跟誰都欠他三百萬靈石一樣的臉上露出一個絕對稱不上高興的笑。

想了一整天了各種可能都想了卻沒辦法確定,君晚白索性也不再對著沙盤發呆了,軍賬簡陋,她也就席地坐下來,往桌子一靠,開始休息一會兒。

“百里……”厲歆抱著他的刀,頓了頓,改口道,“掌門那裡沒有訊息?”

事實上,在很多關鍵的時刻他們總會接到百里疏的密令,遵從百里疏的意思進行大範圍的聯合作戰或者更換戰爭,重布戰局。很多時候,君晚白在聽到別人稱讚自己為宗門罕見的名將時,都想說,其實百里疏才是那個真正的,令人心驚的指揮者。

但是百里疏的命令從來只有他指定的人才能看到。

因此厲歆他們雖然知道在大的事情上是由百里疏指揮的,但是每一次百里疏具體下達了什麼樣的命令,又在什麼時候下達了命令,他們也不知道。

君晚白沉默了一下。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接到他的命令了。”她低聲說。

在進入僵持的時期之後,君晚白接到百里疏的密令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到了後來都是由易鶴平進行轉達指揮的,最後一條百里疏下達的密令是調遣她來鎮守孟關。

而到了孟關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得到百里疏的訊息了。

這也是君晚白會隱隱約約總覺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的原因。

厲歆也沉默了一會兒,楚之遠過來在沙盤右邊坐下,三人各自相揹著靠著長案心裡想著各自的事情。

“行了行了,反正總會知道的。”君晚白摸了摸自己的劍柄,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和厲歆楚之遠他們說起了關於物資運送的事情,順帶還講起孟關的傷亡情況,讓人稍微高興一點的就是在僵持的狀態下,傷亡的弟子比之前少了不少。

講到陣宗的弟子來找她要佈陣的材料,君晚白頭疼地抓了抓頭髮。

在戰場上陣宗弟子發揮出來的殺傷力高是真的高,可是這群祖宗他們個個是在拿錢打仗啊,一個陣法佈置下去耗的材料能夠讓一個貧窮的九玄門弟子臉都綠了。

主管物資的是九州錢莊之前從齊秦王朝逃出來的弟子,連九州錢莊那種平日裡金山銀山揮霍,財大氣壯的傢伙看著清單臉都綠了,三番兩次地來和她苦著臉絮絮叨叨。君晚白看過一眼九州錢莊弟子整理出來的賬簿,只一眼就看得頭皮發麻,趕緊地就扔回去,找了個藉口將人給打發了。

“你還記得之前你布的雷霆青龍陣嗎?”

聽著君晚白說這事,厲歆忽然想起了什麼。

君晚白微微一愣:“什麼雷霆青龍陣?”

厲歆提醒她:“雁門郡地底。用一個雷霆青龍陣的材料發揮出那樣的威力,你那個陣法改良得挺不錯的。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

“改良陣法?”楚之遠驚訝地出聲,“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改良陣法?”

他們當初這些首席弟子幾乎都是一塊兒在九玄門長大的,大家那麼多年打了那麼多的架,彼此都知根知底的,君晚白在陣法上要是厲害到可以改良陣法,楚之遠怎麼可能不知道。

厲歆一說雁門郡地底君晚白就想起來了。

那時候他們在半夜跟著葉秋生那家夥跑到了雁門郡城外的地底下,走進暗道裡結果遇上了被封印在那邊的獄犬。當時為了解決那東西,君晚白硬著頭皮在布了一個雷霆青龍陣,最後一道記不清楚到底是東三星還是西七宿,隨便一連,結果陣法的威力翻了好幾倍。

差點沒把她和厲半瘋一塊兒埋土裡了。

楚之遠好奇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厲半瘋無視君晚白帶著殺氣的目光,將當初的事給講了。

“厲害厲害,陣法天才。”

楚之遠啪啪地鼓起掌來。

君晚白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劍柄,面無表情:“……說吧,什麼時候單挑?”

笑鬧過一陣後,三人這幾天以來一直有些壓抑的心情終於輕鬆些了,君晚白威脅了厲歆等結束後就去單挑後,頭往後一靠,若有所思地道:“其實真的可以……等下我找陣宗的那幫小子說說。”

自從大戰以來,三人少有得笑得暢快,氣氛不再那麼壓抑了,索性也就不再說那些煩心的事情,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天。

提到了雁門郡,楚之遠突然說:“來孟關後我一直想去見見葉師叔。”

君晚白和厲歆應了聲,示意自己在聽。

楚之遠口中的葉師叔是九玄門在雁門郡分門的主事長老,葉羿。

當初他們遇到霧鷙之後,青羽光舟停落在雁門郡,就在九玄門的分門中修整過一段時間。不過不論是君晚白還是厲歆都不怎麼熟悉那位長老,只是普通地見過幾次面,打過幾次招呼。而在那時候楚之遠也沒表現出什麼異常。

但是,如果只是不熟悉的長老,誰會在面對著峽關的時候,想著去見他呢?

楚之遠摸著自己的劍,聲音低了下去:“其實我應該叫他師父。”

君晚白和厲歆睜開眼。

他們聽出了楚之遠的聲音明顯低沉,心裡雖然有疑惑,卻沒有出聲詢問,只是靜靜地聽著。

雪裡刀葉羿長老年輕的時候也是仙門之中出名的人物,楚之遠當初其實是個小扒手,那時候在街頭看到葉長老錦衣華服,覺得是個有錢的少年。那時候他聽說過修仙者,普通人口中的仙家,但他沒想到那個看起來俊美風流的貴公子其實就是一位了不得的仙家。

他去偷了葉羿長老的錢袋。

偷了就跑,跑到沒有人的小巷子裡,楚之遠想看看錢袋裡有什麼。

“小家夥,拿別人東西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清朗的聲音響起,葉羿長老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小巷中。

葉羿長老拿回了自己的錢袋,看了看他一身破舊的衣服,嘆了口氣,把他帶到了飯館裡。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楚之遠都跟在他的身邊,漸漸地也就知道了葉羿長老是了不得的仙人,是九玄門的長老。楚之遠會遇到他,是因為他其實正在找一樣東西。

楚之遠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在找什麼,因為葉羿看上去有點兒漫不經心的,帶著他如同遊歷的富貴公子一樣走走停停的。

在那時候,葉羿長老會教他一些刀法,教他一些最基礎的修仙法術。

只不過葉羿長老從來沒有提過讓他拜師,但是那時候楚之遠以為其實他們已經算是師徒了。直到忽然地有一天,葉羿長老把他帶到了九玄門附近,和他說,爬上通天階就行了,上去之後就會有人收你為徒弟了。

“然後……我就成了九玄門的弟子了。”

楚之遠說,仰起頭。

聽到楚之遠說出這些事,君晚白和厲歆微微沉默了,他們雖然可以算得上一起長大,可事實上大家平時……打架比聊天的多,互罵比談心多,對於彼此的來歷其實都不是很清楚。

而在君晚白和厲歆的認識裡,楚之遠是當初自己一個人在九玄門招收弟子的時候走到了山腳下,和他們一起爬上通天階的。從頭到尾沒有說出其實他曾經和一位九玄門的長老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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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遠心裡想著其他的事情。

他說得輕描淡寫的,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多麼在意這些事情。

“教了你那麼多東西,應該不至於爬不上去了吧?”

當時,葉羿長老這麼說。

楚之遠幾乎想要問他,什麼收徒,他難道不是他的徒弟嗎?

但是,沒有問出來。

他把話憋在心裡,和葉羿長老賭這一口氣,心裡想著,你不想收我為徒弟,我也不是非要拜你為師不可啊。

這一口氣一賭就是那麼久,他進了玄霄峰,成為了玄霜峰的首席,他不再練刀了改練了劍法。從來沒有和人說起過自己認識葉羿長老的事。葉羿長老從那以後也沒有回到九玄門主宗,楚之遠私底下還是忍不住打聽過,知道他去了雁門郡的分門,駐守在那裡。

其實和葉羿長老賭那麼一口氣,他還是想著什麼時候,葉羿長老來看他,他就不生氣了。

他是個孤兒,從小流浪在街頭,當著乞丐。

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是。

他以前總覺得自己會什麼時候,偷東西的時候,就死在別人的手裡了,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別人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沒有,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關心他的死活。

然後他遇到了葉羿長老,那個人教他刀法,把他從以前的世界裡帶了出來。他以為那個人是他的師父,人們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在心底把葉羿長老當成自己父親那樣的存在。

然後對方什麼都沒說,忽然地就一個人走了。

那種感覺就像小孩子有了一件很寶貴的東西,那個小孩子歡天喜地地,可是給他那件東西的人,又把它拿回去,不給了。

小孩子都是死倔死倔,又愛面子的。

他心裡難過得要死,表面上還有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冷淡地和那個人絕了往來。做出一副自己完全不在乎的神情,就像這樣撐著就真的不在乎,就贏了。其實不過是小孩子和大人鬧著脾氣,臉上一副“不需要你來關心”的神情,心底眼巴巴地等著大人回頭哄他一下。

可是等了那麼久,那麼久,怎麼也沒等到。

於是最後就真的生氣了。

在雁門郡的時候,楚之遠假裝自己已經忘了葉羿是誰的樣子,見面的時候跟其他人一樣冷淡地打招呼。

但是……

“等結束後我就去見一下他。”楚之遠說,像是在和君晚白和厲歆說,又像是在和自己說。

小孩子總會長大的,總會和大人和解的。

戰爭開始了,聽到有長老陣亡的訊息時,楚之遠就害怕起來了。只有真正面對了戰爭,人們才會明白自己以前的倔強和固執到底是多麼不值得一提。憋著那麼一口氣,在還能好好見一面的時候不見面,等到真的永遠見不了面的時候,才後悔得不知道怎麼辦。

以前的任性不過是總覺得,時間還有,那個人還會在。

可是戰爭是蠻不講理的東西。

它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你,或者你在意的人帶走了。毫無預兆毫無防備的。

“等結束了我就去見他。”

楚之遠又重複了一遍。

他下定了決心。

“等個屁的等。”君晚白忽然冷著聲罵道,“等到黃花菜都涼了嗎?滾滾滾,踩上飛劍現在就給老孃滾。雁門郡到這邊才多遠,來返半天夠不夠,給你一個晚上加半個早晨,明天正午沒出現在城頭守關就等死吧。”

“啊?”

楚之遠錯愕地抬頭,沒想到君晚白會突然發作。

君晚白已經站了起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楚之遠:“我是主將,你是副官,我命令你現在就從這裡滾出去,該去什麼地方去什麼地方,當自己是什麼人物,這峽關沒你就不可以是吧?”

說罷,她怒氣衝衝地一踹微微眯著眼的厲歆。

“厲半瘋,滾出來,出去單挑算賬。”

“你是想殺了我是吧?”厲歆倒吸了一口涼氣,揉了揉被踢到的肩膀,慢吞吞地站起身,“半夜發什麼瘋,你才是瘋子吧?”

君晚白按著雙劍大踏步出去了,厲歆抱著刀,板著張死人一樣的臉跟在她後面。

在走出去之前,他停下了腳步。

“趕緊滾吧。”

說罷,他在君晚白的怒斥催促聲中走了出去。

楚之遠抬著頭,看著他們一前一後出去的背影,好一會兒,忍不住動了動嘴角,露出了一個下意識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

難道不是很輕快嗎?

這一卷的開頭我明明寫得很輕快很歡脫了,師兄師弟們打打鬧鬧,君晚白他們三人互相拆臺,哪裡不輕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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