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絲莉婭輕輕松了一口氣,熟練的拉動槍栓,將一顆完整的子彈填了進去。上膛、瞄準、射擊一氣呵成,她能夠看見在黑空之下,遠處的炮臺注意到了自己,緊接著將炮口轉了過來。感受心頭傳來的危險氣息,女孩微微一笑。

這正是她想要的,自己長步槍的子彈就算是龍鋼制成,威力也非常有限,估計連那門不知叫什麼名字的大威力火炮的裝甲都打不爛,就算擊穿了,造成的損傷也很有限,畢竟她手裡拿著的只是一杆槍而已。

接著,那巨炮炮口亮起紅光的瞬間,子彈達到了那裡,緊接著將炮內部精密的部件連同被激發的炮彈一起貫穿。火焰和爆炸在瞬間將那座炮臺吞噬,短短八分鍾內,茜絲莉婭已經摧毀了十多臺這樣的炮臺。

當她覺得自己可以如法炮製,將剩餘炮臺全部一一摧毀的時候,卻發現同一時間有三座炮臺注意到了自己……

“不好……”茜絲莉婭眉頭一挑,急忙拉動自己的長步槍打出最後一發子彈,然後解開腳架,猛地蹬向地面,借力將自己向反方向送去。

幾個火紅的光點隨即到來,它們是奪命的炮彈,是殺人的利器,就在茜絲莉婭離開後短短半秒,那顆小行星的表面就接受了炮火的洗禮,岩石碎渣被轟的四處飛散,留下巨大、觸目驚心的彈坑。

才剛剛離開一百多米的茜絲莉婭,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施加一層“藍水泡”結界,才抵擋住那爆炸產生殘渣的侵蝕。

遠處的菲此時已經利用氣體,將那些在空間中四處飄散、遊蕩的碎石塊收集了起來,組成一個很小的隕石帶環繞在自己身周,不斷撞擊周圍的小行星,用以得到更多大塊碎石。這隕石環開始漸漸擴大,就如同巨大星體周圍的隕石環一般,將菲保護在其中。

當三艘戰艦將那大大小小口徑的炮瞄準自己時,菲絲毫不慌亂,將這隕石環全部頂到了前方,它們開始變換成一面巨大盾牌的形狀,擋在戰艦和她的中央。炮彈從遠處氣勢洶洶轟擊過來,卻只轟擊在那面石塊組成的盾牌上。

儘管在劇烈爆炸下,這面“盾”立刻就坑坑窪窪,變得如同一面飽經風霜,只剩下破洞的爛牆,但是菲不在乎,因為這面“盾”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不是需要消耗大量魔力才能支撐的結界,也不需要她去耗費心思躲避炮彈。被炸碎的石塊,在她操控的氣體下被推推搡搡重新收集到一起,再次組成一面完好的“盾”。

………………

這個衛星很小,至少蘇祁是這麼認為的,甚至沒有月亮的一般大,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將它歸類為一個大一點的小行星。但是它就是衛星,是眼前巨大到恐怖的星球的“衛星”。

這星球實在是太像他曾經看見過的一個星球了,那個龐大的星球,由氣體組成,在太陽系中以體積位居第二,上面全是恐怖到讓人難以想象的風暴,能夠瞬間殺死幾乎任何生靈,它叫做木星。這個衛星,蘇祁很樂意稱其為木衛一。

凱瑟琳、洛麗亞、艾和他四人一起,在泰倫斯的帶領下傳送到了這裡,開始著手設定一個有史以來增幅能力最強大的魔法陣。從未有人嘗試過設定這樣的魔法陣,因為根本沒必要,利用價值也不大。

但是現在不一樣,有著一顆巨大的衛星,作為五人建設魔法陣的“繪板”,艾又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多的魔法知識,建立一個巨大的增幅魔法陣,幾乎不需要耗費多少時間。

“蕾婭去哪裡了?”洛麗亞忽然問道,“我怎麼記得小蕾婭剛剛是跟著我們的?”

洛麗亞這一番話,引起了所有在場的人的注意,泰倫斯思考了一番,就準備離開去找蕾婭,但是卻被洛麗亞制止了。

“為什麼?如果單獨將蕾婭留在一個地方,她會有危險的。”蘇祁不解的問道,他環顧四周,看著如同深淵一樣、空洞且沒有邊界的虛空,又看了看那些遍佈四周的小行星……

那些看不見的極寒、恆星產生的輻射、沒有空氣、沒有水和事物……就算蕾婭的身子是鍊金材料和魔導材料製作出來的,她也不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支撐太久。小女孩胸口內部的“以太結晶”,並不能自己產生魔力,維持蕾婭生命的魔力都是安蒂、茜絲莉婭、菲、艾她們每天儲存進去的。

“我忽然想起來蕾婭剛剛在我耳邊說的話的意思了……”洛麗亞無奈的笑了笑,“‘茜絲莉婭需要幫助’,她是這麼說的,我以為她只是希望我們的計劃能夠幫到茜絲莉婭,沒想到那其實是她自己的願望。”

“自己的願望?”艾不解的說道,“蕾婭……終於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估計,她應該留在茜絲莉婭身邊了。”洛麗亞點了點頭,“難得這麼一次,就讓她去吧。”

………………

茜絲莉婭瞄準了一門炮,又瞄準了一門炮,她摧毀了接近三十多門炮,幾乎每次攻擊,都會讓她的危險直感發動一次,這種感覺並不好,因為感受到危險直感反應後卻不做出任何應對措施,讓茜絲莉婭覺得像是將自己送上了處刑臺卻不做反抗。

當然,並沒有真的危險發生,每次都是炮彈出膛的瞬間,她的子彈就如期而至,直接連通被激發的炮彈一起貫穿,將炮塔擊毀。

當然,她不僅僅只這麼做了,很多時候上面還存在大量小型炮,那種炮一開始根本沒有反應,直到三艘艦船接近了小行星帶後,這些槍炮一樣的東西從一些小窗當中伸了出來,瞄準茜絲莉婭。

茜絲莉婭記得蘇祁說過,這種能夠近距離傾瀉子彈的武器叫做“機炮”,一個機炮,遠遠強於兩百人滿編制的火槍隊,而現在每一艘戰艦上就有二十多個這樣的機炮。

從耳邊劃過的子彈,射到小行星的岩石上,清脆的碰撞聲和石頭碎裂聲層層疊疊,就如同行人來往一般絡繹不絕,擦肩而過,卻對茜絲莉婭充滿了敵意。

它們的精準度並不高,但這不代表它們對茜絲莉婭就沒有威脅了。女孩盡自己的最大可能,將結界範圍不斷縮小,小到幾乎貼著自己的身子,這樣才能不讓那些四處亂飛的子彈打到結界上,以至於消耗不必要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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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鋼制成的子彈,本身就不多,現在不斷消耗之下更是所剩無幾。三艘戰艦上的炮上已經被她毀的所剩無幾了,但是菲又在那裡用自己吸引三艘戰艦的注意力,所以它們直到現在都沒有將主炮瞄向自己。

茜絲莉婭是個魔導天才,同樣在射擊上,也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每一發子彈,都會毀掉一個戰艦上的武器,這幾乎是必然的。當她伸手向包囊,摸索著子彈的時候,才發現原本滿滿一袋子的龍鋼子彈,現在只剩下三枚……

她取出一個,精緻小巧的子彈,表面的光澤是那麼漂亮,哪怕在光線如此微弱的地方,依舊引人注目,茜絲莉婭拿在手中,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光滑子彈的表面觸碰皮膚,就像剛從樹梢摘下來、表面被露珠覆蓋的沉甸甸的果實,是那樣讓人身心愉悅。

只不過現在這種地方,除了死亡和恐懼,無法給茜絲莉婭帶來任何享受的感覺。或許黑色的天空很美,或許龐大的星體很壯觀,但在充滿致命危機的情況下……誰會有心情去欣賞?

槍口處冒起了濃煙,茜絲莉婭才發現自己不斷的射擊,已經讓槍過熱了,最後三發子彈,讓她感覺這彷彿是命運的指引。

“要不要嘗試攻擊主炮?”她微笑著注視著自己指尖捏著的子彈,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嘗試一下,“就這麼辦吧……”

茜絲莉婭很喜歡冒險,如果不喜歡的話,也沒有做出那些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的理由獨自一人來到深淵進行探索,不僅僅只為了賺取錢財,如果不是興趣和那些吸引人的未知,誰會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茜絲莉婭將子彈上膛,瞄準漂浮在遠處的少女,在這個瞬間,對方就感應到自己被瞄準,於是立刻用鉅艦的龐大艦體擋在前面,同時其中一艘戰艦的主炮轉了過來,這鉅艦,簡直就像那少女的臂膀,任由她操控。

計算著那門巨炮蓄能的時間,茜絲莉婭無視從心頭升起、越來越強烈的危機感,儘管冷汗已經浸溼了她的後背,但是女孩並不打算逃跑,而是強制將自己的身子“固定”在地上,全神貫注的瞄準。

無論是瞄準那些炮開槍,還是瞄準現在的主炮開槍,這都是拿自己的命在做賭注的事情。一旦那一枚子彈沒能打中,那麼等到炮彈打出來,她就已經沒時間逃跑了。這一切都是不定的因素,茜絲莉婭依舊選擇了這麼做。

危機感隨著化為亮藍色的光一起,升到了最頂點,她感覺時機到了,嘴角微微翹起,然後扣動了扳機……

喀嚓一聲脆響,沒有子彈從槍口射出去,這意味著什麼,無須多言。茜絲莉婭的微笑瞬間凝固在臉上。

這杆黑色的長步槍,裡面儲存著大量的魔力,藉助魔導紋路形成比黑火藥威力更大的爆炸,藉此利用瞬間膨脹的魔力爆炸,將子彈射擊出去。為了不讓一些故障發生,必要的時刻裡面有個裝置會鎖死槍膛,免得大量魔力在槍內被引爆,傷到使用者……

她回想起剛剛塞入最後一枚子彈的時候,那槍口處冒起的濃煙,她以為只是過熱而產生的氣體,卻沒想到,那氣體是魔導紋路過熱融化導致的……

已經沒有時間逃跑了……茜絲莉婭感受著危險直感帶來的強烈痛苦,雙腿發軟甚至連站起來的能力都喪失了。帶著電弧的藍色光團在鉅艦的炮口匯聚、化作電漿流,帶著死亡的氣息襲向茜絲莉婭。

“我好傻啊……”

茜絲莉婭最後一刻,嘆了口氣,眼眶裡晶瑩的淚珠,不知道是傷感導致的,還是被那刺眼光亮弄出來的。她的腦海裡浮現自己的曾經,那個有點自大、自傲的小女孩,和菲她們一起在遺蹟探索……

她究竟是為什麼加入了那場冒險?她不知道,慢慢賺夠了需要償還的錢,那個損壞的魔導器就和她沒關係了,可是之後為什麼還要繼續冒險、一起走下去呢?她真的沒想到會有這一天,也真的沒想到會遇到那麼多有趣的人。

兩年前的那天,如果茜絲莉婭沒有接受菲的邀請,恐怕她現在才剛剛攢夠錢,過上自由的生活,不可能也永遠不會和深淵扯上關係,更不會來到這裡,也不會……

“不會遇到大家的話,那什麼意義都沒了。”茜絲莉婭這樣想著,臉上僵住的微笑恢復了,只不過這一回,她的臉上更多的是幸福,“再見了大家,如果有下一世的話……”

藍色的光柱,無法抵擋的衝到前面,貫透了沿途的所有小行星,恐怖的熱量將周圍接觸到的一切全部氣化,絲毫不剩。但是在茜絲莉婭的眼中,它卻停在了那裡。

“茜絲莉婭,蕾婭只是想要幫忙……”小女孩的聲影出現在了茜絲莉婭的前方。

那麼唐突,讓茜絲莉婭感到驚喜,又讓她感到悲哀。藍色電流的光亮模糊了她的視線,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蕾婭。

小女孩可憐巴巴的走到她的身旁,張開了雙手:“蕾婭真的只是想要幫到大家……蕾婭不理解感情,不理解茜絲莉婭為什麼要生蕾婭的氣……”

是啊,為什麼要生氣呢?茜絲莉婭只覺得心臟如同被冰封了一般,涼透了。她這才回想起以前,蕾婭也是這麼喜歡幫助別人的,在那個修道院裡面,盡自己的可能去幫助別人,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教一些不認字的小修女唸經書……

“不要責怪蕾婭……好嗎?”蕾婭面無表情的問道,只是這話語中,已經充滿了能夠讓人內心暖到化開的情感。

“抱……抱歉……”茜絲莉婭抹去眼角那懦弱的淚水,輕聲低語道,“下次再見……我愛你……”

“蕾婭也愛著茜絲莉婭。”

第一次,茜絲莉婭看見小女孩臉上出現了變化,那麼熟悉的表情,那麼令人安心的感覺……那是蕾婭的微笑,如同春風沐浴般,又像晴天光照下草地的味道……茜絲莉婭已經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了,她想起當年蕾婭用清晨的露珠為她煮的茶。

藍色的光亮籠罩了她們,遍佈世界四處,當光亮消失,蕾婭的身子也漸漸變得虛幻起來。

結界破碎了,連同蕾婭一起消散,化作黑色天空的璀璨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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