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菲再次穩住身形,面向那個小行星的時候,才發現黑色的巨大結界將整個小行星包裹住。在虛空當中,這結界幾乎是不可見的,只有表面反射出的一點微光,能夠讓人們看見這彷彿日食一般的景象。

巨大的黑色球體,白色耀眼的光圈就是它的界限,沒有人能夠看見裡面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好像黑色的巨大空洞,吞噬掉一切掠過它的事物……

“那是‘神的世界’……”洛麗亞站在茜絲莉婭的旁邊,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梅耶導師的肉體根本不可能支撐起這種級別的結界的……”

“糟了……他剛剛是不是喝了什麼東西!?”茜絲莉婭用長步槍頂部的瞄準裝置瞄向黑色的結界當中,卻什麼都沒能看見,“是不是一種叫做‘天眷鳥’的藥水!?”

“好像是的……”凱瑟琳看起來面色很差,似乎能夠感受到結界內的魔力流動,“梅耶導師身上的魔力在不斷往外湧,感覺就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魔力源泉。”

魔力的儲量到底能有多少,這是根據靈魂的強度決定的,能夠釋放什麼樣的魔法,這也是根據靈魂強度決定的。“神的世界”這個魔法很難,但是對於梅耶這樣全身心投入到魔法當中的人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哪怕一年學不會,他能學兩年、三年,乃至四五年。

而梅耶做到了,但是作為人類,靈魂的強度在沒有特殊素材的提升下,根本不可能到達釋放這種結界的條件,而且他一直呆在霍爾頓,也沒什麼危險需要釋放這種等級的結界。

直到今天,未知的敵人、未知的危機,讓梅耶直接攤開了自己的底牌。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四艘巨大的戰艦上炮塔瞄準了那個黑色的球體結界,炮口光亮增加到了極致,藍色的電弧稠密的如同層層疊疊的蜘蛛網,她們甚至能夠看見電弧下散發出來的熱量,已經扭曲了光線。

一秒、兩秒,在第三秒的時候,四個炮塔射出出驚天動地的光束,眨眼之間擊中黑色球形結界的同一處,蘇祁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沒想到原來這些戰艦擁有電磁炮這樣的武器,但是隨後又松了一口氣。

這樣恐怖的攻擊,他懷疑就算是城防結界,都會在這樣的攻擊下直接過載、破碎,甚至可能直接被洞穿,而電磁炮造成的高溫,恐怕能夠直接氣化炮彈所過之處三米左右範圍內的東西,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擋住的。

但是就算這樣的攻擊,也沒能讓那黑色的結界“神的世界”動搖半分。準確的說,它們打在上面就像威力巨大的步兵弩箭射在了城牆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就在下個瞬間,黑色的結界眼看著就縮小了一圈,緊接著這球形結界的外邊的一個點上出現了面積能夠覆蓋兩三個小行星的巨大魔法陣,陣眼中心噴湧出一道火紅色的熱流,就如同之前電磁炮的藍色電漿流,眨眼之間劃破長空,穿過數千米的距離,轟擊在其中一個戰艦的電磁主炮上。

距離相隔太遠,而且沒有空氣,菲她們什麼都聽不到,只能看見天邊絢爛耀眼的火花炸開,那艘被擊中的戰艦被熱流瞬間貫穿,裝甲連半秒都沒能抵擋住就融化成了液態,那被擊中的區域,不再是冰冷冷的黑色,而是火熱的赤紅。

在後方巨大星體的襯托之下,對於菲她們來說龐大到讓人心生恐懼、敬畏的戰艦,就如同一個螞蟻一樣微不足道,在接二連三的劇烈爆炸化作殘骸消失不見。

但是其它三艘戰艦沒有罷休,電磁炮藉著這個機會重新裝填、蓄能,瞬間發射,在漆黑的宇宙空間裡噴射出三道亮藍色的電漿流。而且隨之而來的,還有漫天密密麻麻閃爍著紅色光亮的炮彈。

結界本來可以擋下的,但是梅耶卻不行了。他的肉體、靈魂都不足以支撐這樣的結界,更何況,梅耶同時還收集了四道電磁炮帶來毀滅性的能量,將它們融合成一股,擊毀一艘戰艦,這已經是他肉體的極限了。

在沒有光亮的黑色的球體結界內,梅耶發現自己的身上不知為何燃起了火焰,光亮遍布整個小行星。他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儘管體內的魔力不斷向外湧去,又不斷再生填滿胸膛,他還是感到疲憊。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的疲憊,肉體的休息、精神的休息都無法彌補。若是能夠沉睡,那就再好不過了。梅耶想到。

“就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梅耶揉了揉雙眼自言自語道,他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感受身上的熱量,就如同被母親裹入棉襖,然後抱在懷中,在火爐旁的搖椅上晃著。

他合上了雙眼,耳邊迴響著兒時聽到的歌謠……

………………

第二輪炮擊過後,菲發現自己可以接近那裡了,在結界周圍那種向外排斥的立場消散不見,就連“神的世界”結界都開始一點點縮小。

菲意識到了現在梅耶的情況究竟有多麼糟糕,也明白了梅耶在那個結界當中究竟幹了什麼。但是少女才意識到,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失去了大家的幫助,身邊沒有了可愛的小安蒂,菲才發現她們組成的、這看似強大無比的團隊脆弱不堪。在遠方那數十個黑洞洞的炮口瞄準下,菲第一次心裡升起了無力的感覺。

或許以前的危機,那都不算危機,因為就算再怎麼拼命,大家遍體鱗傷、到最後千鈞一髮的時刻都互相扶持著撐過來了,但是這次不一樣,一上來,安蒂和茉莉安兩人就生死不明,現在她更是眼睜睜的看著梅耶將自己的肉軀,用浩瀚的魔力燃燒殆盡。

“不!”她瞪大了雙眼,忍不住驚呼出聲,下一刻黑色的結界就消失不見了,露出渾身燃燒著火焰的梅耶,緊接著數百枚炮彈蜂擁而至,轟擊在小行星上,連同這已經被摧毀了一半的小行星一起轟成了碎渣。

在黑色的空間裡,菲已經看不見梅耶的身影了。

“它們……它們殺死了梅耶導師……”洛麗亞驚恐的望著那片區域,發現自己所見到的,除了殘骸也只有殘骸,再也不存在生氣。

這一切只不過發生在短短幾秒鐘內,蘇祁、蘇祁、凱瑟琳、泰倫斯、安蒂、茜絲莉婭、斯圖爾……大家都沒能有時間反應過來,這一切就都發生了,蕾婭還抱著想要將自己當做肉盾,擋在子彈面前的心思,想要去救梅耶,只是等她來到鄰近的一顆小行星上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斯圖爾獨自靠在不遠處的另一顆小行星上,手中的劍刺在岩石上固定住了她的身子,好讓她不到處飄動。但是她就在剛剛差點鬆開了手。儘管前方擋著那麼多小行星,但她還是能夠真切的從縫隙中看見,梅耶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梅耶導師……心臟一陣絞痛,不只是哀怨還是悲涼的感覺溢滿全身,斯圖爾看了看手裡握住的極地藍巖片手劍,發現有些時候,精湛的劍技,似乎一點用都沒有……

梅耶就這樣死了?菲感到似乎心臟在這個瞬間停跳了一拍,在一起一年多的同伴,作為將她們帶到霍爾頓的導師,大家之間的歡聲笑語持續了那麼久,那麼久,彷彿還在耳邊迴盪,誰都不願意去接受,就在上一秒,梅耶死去的這個事實……

“親愛的半身!”還沒等菲爆發,她就聽到耳邊傳來,艾的呼喊。

“感受一下,梅耶的靈魂還在!這個空間有問題!”艾急急忙忙的說道。儘管她此時在距離菲兩千多米外的一個小行星上,但是她們之間的氣體是互相聯通的。

這個空間有問題?菲皺起了眉頭,她當然知道這個空間的問題很大,但是當閉上眼睛之後菲才發現,她能夠感受到梅耶的靈魂,就停留在遠處那一顆消失的小行星上,只不過梅耶靈魂給人的感覺就像沉睡了一般。

還沒等菲說什麼,艾就已經釋放了魔法訊號,巨大的光點衝到小行星環的外部,凌空炸開,形成交錯縱橫的“絲線”,光亮組成的絲線上佈滿字元,以極度刺眼的光線向外散發一陣陣光弧,如同丟入水中的石子,在水面濺起漣漪。

“梅耶的靈魂陷入了沉睡,這個空間……”茜絲莉婭盯著遠處黑色背景上亮起的字元,一字一句的念出了聲,“有問題?”

“還有,上面說‘在這個空間死亡會陷入永遠的沉睡’。”蕾婭在後面用不帶感情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是艾發出來的訊號,蕾婭剛剛看到了。”

那段字元足有數百字之長,為了避免敵人也能快速解讀出來,艾特地打亂了訊號的順序並且進行了加密,還用的是只有少數人才能懂的古密碼字元。

艾生活在眾神居所,從那裡出生,在那裡長大,在那裡生活,在眾神居所被汙染之前她就逛遍了所有地方,很多有結界的、加密的地方的入口用的就是這種字元,獨立於各種密碼學常用秘文之外,艾敢肯定,那身上裹著“遠東的絲雪綢帶”的小女孩,看不懂這秘文。

“雖然沒有死,但是我覺得永遠的沉睡比死亡好不到哪去。”沉默了好久的泰倫斯沉聲說道,“我和蘇祁去後面那個小行星繼續之前的計劃,各位保重。”

說完,泰倫斯帶著蘇祁就傳送走、消失了。茜絲莉婭看向洛麗亞和蕾婭,對視一眼。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洛麗亞擔憂的問道,“小茜絲莉婭……我知道你很好強好勝,更知道你會逞能……”

“但是現在,我也是能夠遠端對那些戰艦造成殺傷的人之一。”茜絲莉婭堅定的說道,端起長槍,將支架上的釘刺狠狠刺入小行星的岩石表面,“不這麼做,大家都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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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麗亞沒有再多說什麼,她知道茜絲莉婭一旦有了決心,就絕對不會再改變自己的主意了。她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小固執,卻又是這種固執,讓洛麗亞來到她的身邊。

“蕾婭,我們在後面掩護茜絲莉婭。”洛麗亞輕聲說道,然後拉起蕾婭的手,快速跑到小行星的側面,一躍而起,接著反作用力衝向另一顆小行星。

茜絲莉婭沒有回頭去看一眼,她已經全神貫注的瞄準了前方的一艘戰艦,隨著喀嚓一聲輕響,子彈上膛。

在一個到處遍佈著古老火炮的年代,在一個新興魔導槍還因為造價過於昂貴,還沒有得到認可的時候,蘇祁拿出了一個讓安蒂瞠目結舌的設計方案,甚至還將圖紙直接畫了出來。那個少年身上的秘密,就如同迷霧下的花朵,層層疊疊,驅散了一層迷霧,又是一層,永遠都能給她帶來驚喜。

“還溫柔……還向著我……”茜絲莉婭小聲自言自語道,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也不過分吧?”

茜絲莉婭松了一口氣,扣下了扳機。

………………

一聲清脆爆裂聲過後,艾看見不遠處的戰艦上某個小角落忽然爆發出了一陣火光,緊接著那不斷移動瞄準目標的“炮”就停止不動了,火焰和殘骸遍佈了它的四周。雖然遠,但是在魔法的協助下,艾將那裡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對於這種東西,艾始終無法理解,它上面既沒有魔力,有沒有暴露在外的機械結構,到底是怎麼運作起來的。不過以經驗來看,那個被擊中的部位,可能可以用“壞了”這個詞來形容。

“親愛的半身,她們開始了!”艾遠遠的向菲喊道,“我先離開一下!”

“嗯!”菲比了個手勢,她相信艾能夠完好的完成任務,而現在吸引敵人注意力的任務就到她身上了。

“你囂張不了多久了……”菲狠狠瞪了一眼那漂浮在遠方空中的少女,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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