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再次一閃而過,一名試圖與泥人對抗的學員發現自己的魔法對泥人並不起作用,下個瞬間便身首異處……

斯圖爾咬緊牙,拼命的掐著自己發抖的手臂,好讓自己能夠握緊這柄劍不至於掉下去。她知道外面的那個學員被泥人殺死了,但是無可奈何。

她很害怕,很害怕和這些怪物戰鬥,如果對手是人、是自己身邊的友人、是聖喬治亞的學員,她都不害怕,因為在這些只有輸贏之分的決鬥又或者比拼當中,哪怕敗了,也不過是敗了,最多會受到一點小傷。

這些怪物,是沒有人性和道德約束、甚至已經不屬於生靈的範圍的傢伙。斯圖爾害怕,她害怕自己就像菲一樣,又或者自己身邊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因為當鮮血噴湧出來的那一瞬間,無論是誰都只能陷入無盡的絕望,無法拯救,無法得到救贖。

“不……不要過來……”

少女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小聲安慰著自己,如臨深淵的她恐慌的縮在房間角落裡,惶恐不安讓她看起來像是雪地,當中用幾張破毯子裹住自己身體、瑟瑟發抖的孤兒那般無助。

魔法的效果,已經失效了,她不記得是安蒂還是巫塔拉給她施加了這魔法,在短暫的時間內,這的確將她身上的恐懼祛除了,但當它失效之後……

碎掉的木渣被門外的泥人踩了一腳,發出木頭斷裂的脆響聲,這忽如其來的聲響彷彿一下子刺中了斯圖爾的心臟,她發現自己居然一瞬間渾身不受控制的猛地一顫,緊接著再次回到之前癱軟無力的狀態。

這渾身痠痛無力並不是單純的畏懼造成的。

斯圖爾所學的“流光”屬於閃避、防禦敵人的攻擊後進行反擊,但是泥人的力量實在太大,在雙方實力差距極大的情況下,斯圖爾每次堪堪招架住或者躲閃過泥人攻擊時,總會被刀鋒劃傷,傷口不深,但全身上下的刺痛已經讓她感覺自己無法再戰鬥了。

再加上用力過猛、拼盡全力的戰鬥以保全自己,身體感到疲憊對於她這個年齡的人類少女來說實在是在正常不過了。

喀嚓

當她還在想著怎麼逃走的時候,脆響卻從門口傳過來。恍惚之間,她彷彿看見刀刃已經穿透了門板,泥人一腳將木製的門板直接劈成了碎塊,當斯圖爾看見那個在黑夜中人形的影子之後,似乎預料到自己生命已經到達了盡頭。

“算了,就這樣吧……”她寒心酸鼻的逼迫著自己從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恐懼的淚水都已經充盈了眼眶,“弱小又膽怯的我,早就該接受這樣的下場了吧?”

這下終於輪到我了呢……她緩緩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到逐漸向自己逼近的那個怪物,也不敢去看那散發著寒光的太刀,就連反抗的慾望都消失殆盡。

但是少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替代太刀穿透自己胸膛的聲音居然是一位男性的怒吼……

“作孽的禍害停下你的惡行!”低沉的男性嗓音裡,透著說不清吐不盡的怒火,“蜿蜒大地!”

當泥人順著聲音尋過去、看見那位大叔的下一秒,地面瞬間塌陷,周圍所有的泥土連同堅硬的岩石、磚塊忽然間像是化作了柔軟的布料,一層又一層重重疊加將塌陷的地方死死封在了地底後,地表便再次恢復原樣,一切的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兩秒鐘的一瞬間當中。

我……我沒死!?

她緩緩握著劍站起了身,發現前面出現的不再是泥人,而是活生生的人類……

他的腰間掛著魔導燈,那副有稜有角的面龐顯得久經風霜,看起來像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咖啡色的直髮已經到了遮住脖子的地步,下巴上是沒有剃乾淨的、長長短短的鬍渣,臉上那副頹唐樣子看起來讓人感覺和賭博館裡的落魄的賭徒沒什麼區別。

然而,斯圖爾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就這麼一個不修邊幅的大叔,救了她一命……

“謝……謝謝……”她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望著前面那個大叔,有些語無倫次,剛剛讓她的心徹底墜入冰谷的感覺尚未消退,現在能夠威脅到她生命的危機就已經解除了,這簡直就像做夢一般。

“要道謝還是等會兒再說吧。”他淡淡的說到,伸出手將斯圖爾一把拉了過來,然後拽著不由分說的就向門外跑去。

似乎因為暫時脫離了危險,斯圖爾那種渾身痠軟的感覺消失了不少,雖然身上傷口拉扯是產生的刺痛依然難忍,但這不妨礙逃跑。

“活躍之血液。”奔跑的過程中,男人低聲念了一句,緊接著他身邊的斯圖爾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一時間迅速癒合了起來。

剛準備道謝,斯圖爾這才想起來他剛剛說過多餘的事情等一下再說,於是便閉上了嘴巴。

對方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和之前的自己一樣。斯圖爾這麼想著,僅僅是幾次觀察、對話,她便察覺到了這一點,這或許是因為同類之間能夠更容易透過交流瞭解對方的原因,她已經多半猜到了這位大叔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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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謝謝你了……,我叫克里斯丁斯圖爾。”

“原來是你嗎,在聖喬治亞學院小有名氣的那個女孩。”這位大叔奔跑的同時,向她這裡瞟了一眼,“不客氣,同為人類,舉手之勞而已,我叫威爾格拉漢姆。”

………………

“左邊!左邊的街道又來了!”

“右邊也有!中間的道路的第一道防線也被攻破了!”

該死……蘇祁站在高處,望著不斷潰敗的防線,第一次覺得自己身上背負著的壓力。左耳右耳傳來的聲音就像是催命符一樣,哪怕到時候他自己不會死去,在這之前也會有數百類人種的屍體倒在他的身邊……

這裡不僅僅只有人類,獸人族、妖精一組、還有各種各樣的混血,同為類人種,在這一刻全部站了起來反抗敵人。

只可惜,這些人終究不過是尚在學院中學習的幼苗而已,有能力的導師雖然很多,但是面對這成片怪物的海洋也顯得有些乏力,保護自己尚不容易,更不要提保護身邊的學員。

大家不是烏合之眾,但也不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蘇祁足足耗費了三十多分鍾的時間站在高處不斷用魔法擴大自己的聲音,和五六名導師一起一點一點指揮著大家,才勉強讓所有人的配合變得稍微默契一些,不再是一群面對危險手足無措的人。

一時間,魔法的炸裂聲、刀尖碰撞揮舞的聲音覆蓋了大街小巷,足足百餘人,無論是有能力的沒能力的,無論是導師學員還是商人,都被這麼困在了這交叉路口,四面八方湧來的敵人讓大家不得一點點後撤,如果強硬的頂在前面,不過幾分鐘就會出現很慘重的傷亡,因為,治癒魔法無法救回立即死亡的人!

泥人,到處都是拿著太刀的泥人,唯有高階的學員才能勉強和它們死拼,對方的速度實在太過迅速,已經超出了這裡百分之六十的人的反應速度,有的時候一出刀一收刀,便會出現一位身受重傷的學員。

覆蓋性的魔法根本沒有用,它們被成批的摧毀,然後又成批的出現,無論怎麼殺、無殺的怎麼迅速,泥人永遠保持在一個固定的數量,恆定不變……

“該死……”

這些人,一半以上都是他親手救下來的……

在四處飛舞的沙石中、在火海漫山遍野的地方,他衝到一個又一個泥人的身後揮舞斬盾長劍,將這些怪物一個又一個的斬成兩段,然後從它們的手中救下來了這些人。同為類人種,在面對威脅的時候,蘇祁認為自己沒有對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坐視不管的道理。

只不過他的力量實在是有限……

“埃威特軍團的血書……看來是必須要用了啊……”

………………

“我……我究竟幹了什麼……”

老賢者的身影出現在了萬丈高空之上,當他看見星辰隕落、月亮暗淡的瞬間,才發現事情已經變得不受控制了……

此時這座海上孤獨的島嶼,不僅僅是聖喬治亞而是整個霍爾頓,都已經陷入了危難之中,這種面積和規模的災難,大賢者都不保證自己能夠救下大家

魔法無法自己辨識出敵人,大範圍的禁咒,作為大賢者的卡梅倫都已經記不得自己到底會多少禁咒級別的魔法了,但是這一旦施展出來,霍爾頓也會就此毀滅,千年來的心血將會毀於一旦,而且聚集在這裡數十萬的居民和遠洋而來的人們也會一同死去。

“我當時就不該那麼做的……真是老糊塗了……”老賢者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感受自己心力交猝,“我都幹了些什麼……”

沉聲的自責,蒼老的聲音中飽含著悔恨。預知類的魔法他在這一千多年裡用的次數,就如同滿天繁星一樣多,只是每一次的觀測的結果都標明他會遇到一個變數那個少女,會成為告死天使的少女。

無論哪一次的預知,無論大賢者怎麼做,都會導致最後那個名為菲的少女成為真正的告死天使,然後被不明事物汙染靈魂,然後走向一個無法挽回、災禍降臨的結局。

但是卡梅倫唯獨沒試過的,就是提前告訴菲“她是告死天使”。於是大賢者嘗試了,他不僅僅是為了眾生,為了不讓災難降臨,也是為了讓自己得到真正的解脫……

結局是如何的,大賢者無法得知。

只是現在看起來,這一切死去的生靈都無法被挽回了。巫塔拉在拼了命的收集靈魂,並且竭盡全力的殺死那些泥人,而月歌伊更是不斷用海水將一個又一個泥人衝成泥沙,雖然這樣救下了很多人,卻始終是徒勞。

守門人的數量,會一直保持在一萬多左右,一旦泥人被破壞就會有新的泥人在另一個地方出現。

“守門人……”大賢者嘆了一口氣,在空中伸出一根手指畫著一個魔法陣,將整個島的所有傀儡全部啟動,“眾神居所的守門人,不愧是帝王的造物……”

………………

巨大的爆裂聲在外面響起,直接穿透了足足兩層樓厚度的地面,傳到了地下深處的工坊當中。

洛麗亞才不在乎這些,她知道那些泥人是無法得知這裡的位置,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地下居然有生靈藏在這裡。就算泥人知道了,短時間內也無法打破十幾層厚的各種昂貴金屬製成的房間。

無論是房間頂部、地面還是四周的牆、門,都做了非常嚴格的處理。這裡就是洛麗亞認為對於自己來說,霍爾頓上最安全的地方。隔著這麼厚的層層金屬隔板,地面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也變得微弱,細微到還不如她搖晃玻璃瓶時裡面液體發出的聲音響。

銀髮銀瞳的少女,此時全身赤裸的躺在光潔如雪的大理石石臺上,下複雜到如同密密麻麻針織物一樣的魔法陣,在石臺的表面散發著微光,將少女的身體籠罩在微光下。

她身上的血跡和汙物已經被洛麗亞全部清洗乾淨了,衣物更是因為破的不像樣子而被全部丟到了垃圾桶當中,那一副艾爾白流金屬組成的盔甲和她其它的物品則被洛麗亞好好收在了一個箱子當中。

用魔法藥液對她的身體進行全面清潔之後,洛麗亞拿起了一套複雜的工具,從鑷子、小刀、到銀針和各種各樣的草藥、藥劑,一應俱全。這些東西比那些醫師的工具還要精細,哪怕用來解刨一隻蚊子,都能夠做到將它的身上的每一個切口都保持完整。

洛麗亞將她從霍爾頓的矮人工匠那裡得到的“細微視覺鏡”連線上了蒸汽機,然後便拿起了工具,將躺在大理石上的少女身上的傷口一點點清理乾淨,哪怕最細微的灰塵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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