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的味道清甜, 又夾雜著一絲酸, 聞人笑像只被順了毛的小動物,滿足地眯起了眼。目光瞟到跪在地上的三個人, 她又覺得有些礙眼,重複了一次嚴謙的話:“你們走吧,本公主困了。”

嚴謙拉過她的手,用帕子依次擦乾淨纖細的指尖,就準備起身離去。

忽然聽到一聲清脆又沉悶的輕響,聞人笑抬頭望去, 不由一愣。威遠侯夫人將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帶著淚痕:“公主,臣婦求您開恩這一回......”

她心中清楚聞人笑對她有多麼厭惡, 但為了旭兒,就算難如登天也必須試一試。

聞人笑顯然絲毫不為所動,唇角微微勾起, 露出一個小惡魔似的笑容,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嚴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快要當娘的少女最近反而愈發孩子心性。他再也不想與這幾人多糾纏,只想回屋抱住她好好親幾口。

威遠侯夫人終究不願死心,稍微挪動膝蓋轉向嚴謙, 滿面哀切地央求道:“世子,從前是娘對不起你,娘向你道歉,求你幫幫旭兒這一次......”

公主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她, 那就只能求嚴謙。他看上去似乎比原來好說話了不少。只要嚴謙同意了,公主想來也不會再拒絕。

對於這個搶走自己生母位置的女人,嚴謙曾經厭惡到極點,現在也已經所剩無幾,只剩下面對陌生人的漠然。只是這哭哭啼啼的聲音終究還是讓他很是心煩,於是牽住聞人笑的手,溫聲道:“走了。”

“不,”聞人笑沉了沉精緻的臉蛋,在椅子上端正地坐好,“不是要道歉嗎?說吧,本公主要聽聽你誠意如何。”

威遠侯夫人一愣。她本是隨口提起,並未料到公主會讓她詳細道來。只是有了幾次打交道的經驗,她也知道公主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現在聽她這樣說,反倒覺得看見了一線生機。

迅速在腦海中斟酌好措辭,又醞釀一下情緒,她流著淚開口道:“世子,娘知道從前待你有些不對的地方。你小的時候,娘也是初次執掌這麼大的侯府,難免有些疏漏,連那些豬油蒙了心的下人在衣食上剋扣你也未能及時發覺......”

聽著這名為道歉、實為推脫的話,嚴謙面無表情,左耳進右耳出。聞人笑微微歪著腦袋,似笑非笑,眼中逐漸燃起怒意。她的嚴謙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還要被這毒婦想方設法苛待。

威遠侯夫人悄悄打量嚴謙一眼,見他絲毫不為所動的模樣,想起真正讓嚴謙厭惡透了她的那件事,心底最後一絲僥倖也消失殆盡。她用力閉了閉眼,硬著頭皮道:“世子,娘當初替你安排通房丫鬟,你不喜歡,但娘也是想著你年紀大了......”

聽到這話,嚴謙驀然的眸光驀地冷厲,凝聚著森森的寒意:“閉嘴!”

怔了一瞬的聞人笑回過神來,嚯的一下站起身:“你好大的膽子!”

眼見她這樣動怒,嚴謙的神經驟然繃緊,急急解釋道:“我沒碰,都丟出去了。”

聞人笑冷冷盯著威遠侯夫人,美麗的臉龐陰沉沉的,像是來索命的美豔女鬼:“你聽好了,無論你求什麼,本公主絕、不、會、讓、你、如、願。”

她比嚴謙想象中更加怒。他心頭又慌又悔,小心翼翼摟住她的腰身,像是安撫又像是央求:“別生氣。”

聞人笑怎麼能不氣!曾經有人想方設法爬嚴謙的床,只要想想她就氣得想要殺人。心口有些悶,她的呼吸不由重了幾分,下意識將雙手護在小腹前。

嚴謙看到她這動作,腦子嗡的一聲,什麼也顧不上了,長臂一撈抱起聞人笑,急得眼睛都紅了:“公主!”

聞人笑用力吸了幾口氣,才算是平靜下來,只是胸口還有些悶痛。

見她氣成這樣,威遠侯難免有些忐忑。無意中瞟到她的動作,忽然愣住。過了片刻,難以置信道:“公主,有,有......”

嚴謙轉過頭,陰沉的目光望過去,聲音像淬了寒冰:“與你無關。這個孩子,我會讓他姓聞人。”

說完便抱著聞人笑離去。

這話像一是道雷打在聞人笑的頭上。已經被他抱著走出了一段距離,她才回過神來,驚得忘了生氣:“你亂說什麼!”

嚴謙低頭看她:“有沒有哪裡難受?我們去找閔先生。”

“沒有,不去,”聞人笑摟住他的脖子,“我的身子自己知道,沒事的。回屋睡覺去。”

嚴謙猶豫一下,嗯了聲,往定風閣走。

聞人笑將額頭靠在他頸間,垂著長長的眼睫,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要對你更好些。”

嚴謙腳步微頓,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其實對他來說,從不覺得男子漢吃些苦算什麼。只是公主非要聽那些話,一聽要就為他動怒,每皺一下眉頭都讓他心疼。

“你不必......”

聞人笑打斷了他的話,認真道:“我一定像親生母親一樣對你好。”

嚴謙嘴角一抽,抬頭看了眼,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定風閣了。把聞人笑放到床上坐好,伸手撐在床頭,將她困在自己懷裡。

“你想當我娘?”

聞人笑:“......”

嚴謙勾唇笑起來:“好了,不逗你,睡吧。我在這守著。”

聞人笑乖巧地躺好,轉頭看看他,剛要閉眼,忽然想起什麼事:“通房丫鬟你真的沒碰?”

“......”

打量了一下嚴謙的神色,果真只有無奈沒有心虛,聞人笑這才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走近他:“以後也要這樣,知道嗎?”

嚴謙點頭:“嗯。”

聞人笑翹起唇角,露出兩顆小尖牙,威脅道:“你是我一個人的,敢碰別人,我就把拿根鏈子把你鎖起來,關在家裡。”

她第一次向他露出這樣小惡魔似的一面。霸道、偏執,卻透著莫名的誘惑。嚴謙怔怔地望著這樣的聞人笑,心頭忽然泛起異樣的酥麻。

“不,”聞人笑想了想,又道,“你敢碰別人,我就把你......讓你變成小謙子,天天跟在我身邊。”

嚴謙:“......”

“你怎麼不說話呀?”

他小心翼翼壓到她身上,啞著聲音道:“我石更了。”

聞人笑:???這個人他是變態嗎?

第二天,聞人笑撒嬌打滾地求了半晌,嚴謙終於同意讓她獨自進宮去。

一下了馬車就被宮人小心翼翼送到御書房,聞人笑微微有些不習慣。

崇元帝上前扶住懷著他的外孫或外孫女的寶貝女兒:“怎麼進宮來了?”

聞人笑笑眯眯道:“來陪您說說話。”

“你這孩子,”崇元帝心中熨貼,努力皺眉,“都要當娘了還這麼不懂事,到處亂跑。”

聞人笑嘿嘿笑了聲,拿起杯子泡茶。

兩人聊了一會兒閒話,她狀似無意地提道:“父皇,聽說科舉舞弊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說起這事,崇元帝也覺得十分舒心。不僅揪出了從前忽視的毒瘤,還排除了一批空有學識、心思不正的學子。

“嗯,解決了。”

“那,對於參與舞弊的人可有什麼懲罰?”

“終生不得參加科舉。朕這幾日還在與幾位閣老商議,舞弊的考生家中,往後三代都該禁止。”

聞人笑若有所思:“是的。串通考官的價格這樣高,若沒有家中的支援是不可能的。這樣家風不正,也培養不出朝廷的棟樑,還是該罰得重些才能杜絕這樣的事。”

崇元帝逗她:“別忘了你駙馬的弟弟也作弊了。真這樣辦,你若生個兒子,將來也考不成了。”

聞人笑眉頭一皺:“嚴將軍不是他們家的。是我家的。”

崇元帝不由搖頭失笑:“你啊。”

不過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聞人笑。她琢磨了一下,又覺得這樣確實太嚴厲了些。

“父皇,不如這樣中和一下,只禁止犯了錯的考生的直系三代參與科舉。”

崇元帝微愣:“也對。”

聞人笑心滿意足,垂下眼睫,唇角勾出一個詭異的笑。

那對愛子如命的夫妻,得知這個訊息應該會很絕望吧。他們這個年紀,若是能再生出一個兒子,那也算令人欽佩。

父女二人共度了一個愉快的下午,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聞人笑離開前,終究還是沒忍住,猶豫著問了句:“父皇......您,您為何生嚴將軍的氣。”

崇元帝柔和的面色微斂:“他做錯了事。”

“可是,”聞人笑低著頭,小聲道,“他這樣厲害,怎麼會做錯事呢?就算一開始出了些錯,查到二哥頭上......再給他些時間也一定能查出來的。”

望著這樣一無所知、又對嚴謙滿心崇拜的女兒,崇元帝心中有些憋悶:“他的的確確錯得很離譜。怎的,他沒有與你說?”

聞人笑迷茫地搖搖頭:“我沒有問他。之前那段時間,我只是覺得他好像有心事,但也沒問過。”

“有心事?”

崇元帝眸光微微深了深。他這些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嚴謙究竟為何與聞人彥過不去,還用上了這樣的手段。

帝王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原因大約與聞人笑說的“心事”脫不了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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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聲問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聞人笑見他在意,託著腮冥思苦想:“我,好像記不太清了。”

崇元帝抿了口茶,放輕語氣哄道:“笑笑,你再好好想想,不著急,慢慢來。”

“那好吧,”聞人笑蹙起眉,精緻的臉蛋糾結的皺成一團,“我最近好像腦子不太好使,父皇您別催我。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對了!”

“嗯?”

聞人笑恍然大悟,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我與夫君一起去汝陽侯府的那天。”

汝陽侯府。崇元帝心中莫名浮起些微妙的感覺,似乎隱隱有個頭緒,不過太過飄渺,一時沒能抓住。

“那天還發生了什麼?”

“那天啊,我們到了侯府就隨外祖父去了書房。”

“然後呢?”

聞人笑想了想:“與外祖父下棋。嚴將軍是個臭棋簍子,我小時候都比他下得好。外祖父讓我出去,要與他單獨說話。肯定揹著我罵他了。”

莫名覺得女兒這腦子似乎真有點不太好使。不過還挺可愛的。崇元帝噎了噎,耐心道:“再然後呢?”

“再然後,”聞人笑一愣,“我們就回府了。對了,回府前,回府前......嚴將軍見到了個不認識的人,問我是誰。”

“那是誰?”

“我記得的,是二皇兄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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