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出事了!!”

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跌跌撞撞衝到大殿中央的小太監, 崇元帝忍不住擰了眉,不知這宮中的規矩都是如何教的。

“公主殿下在宮門口受了衝撞, 暈、暈倒了,現在被三殿下送去了含光殿......”

話還沒說完,崇元帝腦中嗡的一聲。剛站起身要往外跑,就見兩道身影飛快地衝了出去。他愣了愣,跟著衝了出去,留下文武百官無語凝望、面面相覷。

含光殿。

聞人笑緩緩睜開眼, 腦子裡還留著些暈乎乎的感覺。

“笑笑,你感覺如何?”

映入眼簾的是聞人朔那張英俊的臉,此時寫滿擔憂。目光又落在一旁白髮蒼蒼的太醫身上, 她揉了揉眼睛,問了句:“我這是怎麼了?”

“公主,您有了半個月的身孕。”

“什麼?”

兄妹倆異口同聲的聲音透著滿滿的難以置信。太醫面帶微笑地重複道:“公主, 您有了半個月的身孕。剛才暈倒是心緒起伏過大,並無大礙。”

門外又傳來整整齊齊的聲音:“什麼?!”

聞人笑和聞人朔轉頭望去,就看見愣在門口的嚴謙、聞人彥和崇元帝。

這一瞬間,嚴謙的大腦一片空白,下一刻卻又開始瘋狂運轉, 讓他最快地回過了神來,衝到床邊。往地上一跪,抱住靠坐在床頭的聞人笑,“公主。”

此時的聞人笑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怔怔地摸了摸他的後腦, 輕聲道:“怎麼了?”

嚴謙將臉埋在她懷裡,聲音聽上去有些悶悶的,隱約透出絲絲哽咽:“公主。”

看見這副情景,一旁的三人無論心情多麼激動也插不進話去,對視一眼,默默走了出去。

“公主,公主......”

“哎,”聞人笑溫柔地應了聲,伸手抱住他的身子想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你聽見了嗎?我們的歡歡來了。”

嚴謙在床邊坐下,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她能感覺到他全身都在輕微顫抖,聽到他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怎麼啦?”

“對不起,”嚴謙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句話,“都怪我。”

若不是他做了這樣卑鄙的陷害之事,又怎麼會害她懷著孩子還要替聞人彥擔憂傷神,又怎麼會讓她遇上鬧事的學子,動了怒以至於暈倒過去?

聞人笑仰頭看他,就見他一雙狹長的眸子黯淡得可怕,黑幽幽的毫無光彩。她心裡不由緊了緊。

不知想到什麼,嚴謙忽的鬆開她,驚慌道:“孩子!有沒有壓到?”

“怎麼會,”聞人笑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去問閔先生求了藥。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我......”

還沒說完,忽然被嚴謙重新緊緊抱住,有什麼熱熱的液體流在她頸窩。她不由愣住:“你哭了?”

嚴謙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她又會用一個天大的驚喜將他砸得暈頭轉向。明明他早就知道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卻仍然一次次被她感動到流淚。

這樣好的公主,怎麼就成了他的呢?

可他又做了些什麼?一意孤行地做著讓她難過的事,沉湎在仇恨中無法自拔。

於是他忽然悟了,自己早該收手。早在第一次動搖的那一刻,就應該徹底放下。

從前他一刀奪走一條人命,心中也毫無波瀾,而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計謀,卻讓他掙扎了無數次。

因為他心裡終於有了一塊柔軟的地方,不再是冰冷的頑石,有血有肉。

有了在意的人,所以為她雙手沾血,也為她放下屠刀。

“夫君?”聞人笑仔細打量他的神情,語氣透出一絲不確定的忐忑,“你是想要歡歡的,對嗎?”

嚴謙點點頭,彎下身虔誠地在她的小腹上親了親,聲音不捨卻堅定:“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來了。”

聞人笑下意識嘟唇,“你要去哪兒?”

他摸摸她的臉蛋,轉身走了出去。

一刻鍾後,御書房。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崇元帝坐在檀木書桌後,身子前傾,緊緊擰著硬朗的眉,臉色黑沉如烏雲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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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嚴謙就跪在地上,老老實實將剛才的話又交代了一次:“科舉舞弊的幕後主使另有其人,臣為洩私憤,設計栽贓於二殿下......”

崇元帝已經沒有耐心再聽完,後槽牙咬得格格作響,一字一頓道:“你、真、是、好、樣的。”

他懷疑過老二、懷疑過老三,懷疑過所有該懷疑的人,唯獨沒有懷疑過嚴謙。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身,走到書桌前,一腳重重地踹在嚴謙的胸口,“汙衊皇子,此等大罪,朕要了你的命也不為過!”

嚴謙一聲不吭,任由他踢打,漆黑的瞳孔凝結著歉意和愧疚,眉眼間卻透出一絲輕鬆的釋然。

見他如此,崇元帝不悅地吼道:“你這副樣子做給誰看?朕真是信錯了人,信你還不如信條狗。”

雖然明知是自己辜負了這難得的信任,聽到崇元帝失望的話,嚴謙還是有些難過,垂下眼睫、啞著聲音道:“臣自知罪該萬死。”

“那你便去死吧,”崇元帝怒氣衝衝地打斷了他的話,順手從一邊的牆上拔出一把佩刀,“這朝堂上誰都可以騙朕,只有你嚴時遠不可以!”

這話一出,兩個人齊齊愣住。嚴謙忽的後知後覺,自己親手抹殺的是多麼珍貴的東西。目光落在崇元帝手中的長刀上,他仍然不躲避、也不反抗,只是眼中露出幾分哀求:“求陛下饒臣一命。”

話音微頓,他又道:“只需給臣留口氣就行。”

看著這樣的嚴謙,崇元帝僵在原地。他忽然想起曾經的那個嚴謙。孑孑獨行、一身冷寂,最不在意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命。如今卻跪在地上,說著“只需留口氣就行。”

胸膛被怒氣漲滿,重重地起伏著。見過大風大浪的帝王許久不曾這麼憤怒。他早已看慣了朝堂上的波譎雲詭,栽贓陷害本是一件再正常不過、憑實力說話的事。可當這樣做的人成了嚴謙,他卻不知為何怒得想要將他抽筋扒皮。

嚴謙垂眸,低低出聲,試圖讓崇元帝消幾分氣:“臣讓人提前埋伏在五名主考官家中,滅口的殺手已經全部活捉,關在地牢,只需稍加拷打,應是能問出幕後主使。”

“你還覺得自己立功了是吧?”

崇元帝不悅地吼道,正要再開口罵他什麼。忽然見他臉上露出了一個很複雜的神情。愧疚、哀求中,似乎透出一點點歡喜。

“臣要當爹了。”

靜默了許久。

“滾。”

走出御書房的時候,嚴謙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許久不曾這樣輕鬆了。回到含光殿,聞人笑正坐在床上發呆,精緻的眉眼間透出一絲委屈和擔憂。

他走過去抱住她,笑著道:“我們回家。”

回府的馬車上,聞人笑睡著了。他將她抱回定風閣安置好,就轉身去了閔大師的院子。

閔大師似乎並不是非常歡迎他,用一隻小爐子烘著一棵什麼藥草,語氣有些不耐煩:“將軍怎麼又來了?那藥吃完了?”

嚴謙沉默一會兒,低聲道:“公主想要孩子,您為何不告訴我,反而讓她吃藥?”

閔大師的手一頓,“你知道了。”

老人渾厚的聲音不知不覺溫和下來,“那藥與你吃的避子藥藥性相抵,也有些調養身子的作用,吃了沒什麼不好,你無需擔心。”

嚴謙點頭,又道:“照顧公主要注意哪些事請,可否請先生列張單子?”

閔大師答應下來,嚴謙覺得也沒有什麼想要問的。於是就說了句“多謝先生”,轉身準備離開。

身後的閔大師忽然叫住他,語氣含著一絲好奇:“你就沒想過,那孩子可能......”

嚴謙有些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公主不會。”

頓了頓,他又道:“不是我的我也養。”

閔大師嘴角抽了抽,揮揮手示意他快走。

第二天一早,早朝都還沒開始的時候,從皇宮傳來聖旨,除了嚴謙的官位。

嚴謙恭恭敬敬地交了自己的官服和官印,將傳旨的內侍送走。

聞人笑坐在一旁,微微有些擔憂:“這是怎麼回事?”

“我做了錯事,”嚴謙坐到旁邊,將她抱進懷裡,“惹陛下發怒。”

聞人笑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問是什麼事,想了想還是作罷。身子軟軟地窩進他懷裡。

“這樣很好啊,你可以一直在家陪著我。”

嚴謙忍不住唇角上揚:“你真這樣想?不嫌棄我做個閒人?”

“求之不得,”聞人笑抱緊他的腰,笑嘻嘻道,“當然是真的,你每天早出晚歸,我還要擔心你去找別的姑娘。”

“說什麼傻話,”嚴謙一低頭,含住她的唇中重重吸了幾口,忽然嘆了口氣,”謝謝你,公主。”

聞人笑有了身孕,按理說不該接觸西西和哈哈這樣毛茸茸的動物,嚴謙卻也生怕她見不到它們會難過,只好儘量將兩隻狗狗洗的乾淨些。

正好中午的時候天氣暖和,嚴謙對僕從做事不太放心,於是自己搬了個小凳子、打了一大盆溫水,坐在院子裡。

兩隻大狗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然後被蘇寒和江風一人一邊牢牢摁住。嚴謙手裡拿著一柄長刷,蘸了水和皂角向它們伸去。

狗都是討厭洗澡的。連根毛都還沒碰到,哈哈就仰頭哀嚎了一聲。

蘇寒&江風:“......”

嚴謙抿了抿唇,低聲道:“對不起。”

然後毫不留情地用那把刷子在哈哈身上擦洗,哈哈就發出一聲聲誇張的哀鳴。西西比哈哈要乖些,只是不情不願地趴在那裡,一張狗臉無精打采,尾巴耷拉在身上,看上去十分委屈。

聞人笑靜靜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臉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這場面不像是洗澡,倒更像是話本上描述的村裡殺豬。

江風與蘇寒在它們身上潑了水沖洗乾淨,它們就如蒙大赦般地甩著毛跑走了。然後江風與蘇寒也離開了。

秋天的午後明亮又溫暖,細碎的陽光落了滿地。地上溼淋淋、一片狼藉的水漬,像是剛剛結束了一場大戰。院子裡安靜得很,只有坐在小凳子上的那個高大青年吸引了聞人笑的所有目光。

她走過去,彎身從背後抱住嚴謙:“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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