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婆娑,清風徐來。

一道瀑布猶如白練從翠綠藤蘿間飛垂崖下深潭,水聲轟然,雪沫四濺,其勢驚人。

透過朦朦水霧,依稀可以看到一位女子正在潭中戲水。

這荒山野嶺的,也不知是誰家大膽女子?但見那女子不過二八左右,身無寸縷,體態婀娜,一派天真爛漫,絲毫不覺有何不妥。

突然,飛瀑之中,跌出一個少年道人來,直挺挺撞向女子。

呀,女子避之不及,一下撞了個滿懷。

“大膽淫賊,竟敢來汙我黃姑兒的清白!”女子臉上乍現一股煞氣,一揮手,把那登徒子狠狠摔落在水潭邊後,踏波而行,一襲鵝黃長裙不知何時已穿戴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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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姑兒手指少年,羞憤的渾身發顫:“你是何人?受誰指派潛入此地?”

少年牙關緊閉,臉色慘白,看似已昏迷多時,如何能出言應答?

周遭百里皆是我的耳目,一絲風吹草動都難逃脫我的眼睛,這少年不過是初窺道境,有何神通能不為我所知?黃姑兒暗自思忖,莫非他是被水流從山腹中帶出的?難道這莽莽群山中,另有神奇所在?

世間女子唯名節為重,你有心也罷,無意也好,汙我清白已成事實,黃姑兒一指點向少年眉心。

這一指若是點實,就算是修為高過少年數倍的修道人也要命喪當場,可奇怪的是,手指離少年眉心一寸處,便生生止住不前了。

少年郎的模樣實在俊美,令人愈看愈愛,黃姑兒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片刻後,背轉頭,長嘆一聲,手指直點少年眉心,不再猶豫。

“哧溜”,一隻毛髮雪白的松鼠兒從少年胸口竄出,狠狠一口咬住黃姑兒的指尖。

咦?這少年是何來頭,修為雖低,卻擁有這等靈獸?黃姑兒心中一陣訝異,手指一屈,把松鼠兒輕輕彈落一旁。

松鼠兒弓著背,鬚髮皆張,口發嘶嘶聲,作勢欲撲。

“你若是長成了,我黃姑兒也需敬你十分,畏你三分,可惜,你現在還差得遠!”黃姑兒憑空畫了個圓,輕聲道:“去!”

那圓化作一道金光飛向松鼠兒,把它牢牢囚住,絲毫動彈不得。

“念你護主心切,又與我同出一源,我不難為你,你好自為之吧。”黃姑兒看著那松鼠兒眼淚滾珠似的滴落,心有不忍道:“好吧,我先閉了你主人六神六識,讓他走時不覺痛苦。”

黃姑兒默唸咒語,一片光幕須臾罩住了少年。

“噗!”少年眉心冒出一股青煙,與光幕相抗,兩廂僵持不下。

妖魄!這少年明明是個人,怎有妖魄護體?黃姑兒大為驚訝,妖魄只有千年以上修為的妖仙才有,妖魄離體,妖仙必死!

這少年真似個難解的謎,黃姑兒顰眉揮手,散去了那片光幕。

青煙隨之變濃,幻化為一位翠衣美婦人,赫然就是那年在鳳崗莊屈死於兩位惡道手中的妖仙。

翠衣婦人立於半空,遙遙向黃姑兒施禮:“上仙,暫緩動手,先請聽我一言,這少年名叫聶無涯,身世可憐,本性純良……”

“天地既生我族,怎會斷絕我族上進之道?可恨這些修道人以天地正道自居,在他們眼中你我的修煉便是逆天,往往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對我等大開殺戒,實是可惡!”黃姑兒聽著翠衣婦人的講述,不勝感慨,低首看了眼仍昏迷不醒的少年,對這修道人中的異類,好感又深了幾分,殺還是不殺?一時躊躇難決。

翠衣婦人終究是過來人,察顏觀色,如何能不明白黃姑兒的心思,當下笑道:“無涯誤闖上仙禁地,不過一個緣字作祟。上仙可曾聽聞過俗世的諺語: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芸芸眾生,誰能逃得開這個緣字?”

緣?黃姑兒心中泛起一陣漣漪,難道自己與這少年郎真的有緣?要不自己手下的千百耳目,佈下的十道禁制都形同虛設?自己千算萬算,也決計沒料到沐浴時會從山腹暗河中衝出一個人來,與自己肌膚相親。

“姻緣天註定,上仙切莫錯過,非是老身賣弄,他年老身無意中得了天篆神甲數卷,內有姻緣一篇。上仙請觀之……,上仙與他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哪。”上仙恕罪,此番假借天意,實是情非得已,如若不這般,上仙怎肯放過無涯?翠衣婦人心中喟嘆,將手一招,一片金甲從虛空中來,立於兩人面前,初起不過數尺高,須臾頂天立地,金光耀目,不可逼視。

金甲之上,密密麻麻皆是人名紅字。

翠衣婦人輕呼一聲:“聶無涯!”

聶無涯三個紅字便應聲躍出神甲,剎那,紅字又化為一條紅線在人名之中遊走,好久才止住不前。

黃姑兒細細一看,紅線所指正是自個的名字!

“可……,我與他非是一路,假以時日,他若知道我真正身份,恐怕……”原來我與這少年人相遇,果然是天意所為,黃姑兒不由心亂如麻。

“上仙多慮了,無涯心性與他人不同。再說上仙救他、愛他,他又怎會心生厭棄?”

“可……,我與他又如何天長地久?”以無涯的資質,實難窺得天道,黃姑兒不免心生顧慮。

“天長地久對凡人而言,只需一生一世,對仙家來說,凡人的一生一世不過百十多年,白駒過隙而已。敢問上仙,這世間,誰人之天長地久可以海枯石爛、山陵崩?仙也有壽,與天地同壽者,唯有聖人!”翠衣婦人言語上步步緊逼。

“可……,他日,無涯若是負我,怎辦?”黃姑兒雖說修為頗高,可畢竟少女天性,至此已方寸大亂。

“哈哈……”見此情景,翠衣婦人心中大慰,笑道:“老身斗膽說一句,今日,若上仙錯過姻緣,是上仙之錯;他日,若無涯負了上仙,是無涯之錯,到時,是殺是剮,任憑上仙發落,老身決不敢有絲毫不滿。”

“上仙,我這就拜別了。我若有幸修成鬼仙,自會再來晉見上仙……”翠衣婦人的身形漸漸淡去……

冤家!看著無涯,黃姑兒輕嘆了一聲,眼波流轉,難掩嬌羞,輕輕一拂手,一道真元暗渡,細細察看無涯的傷勢,見無涯只是受了些皮外傷,昏迷只因閉氣太長所致,也就放下心來。

火靈兒瞅見黃姑兒沒了惡意,加之在金光圈中十足吃了些苦頭,也不再目露兇光,小爪子作著揖,似在服軟討饒。

“你倒也乖巧。”黃姑兒笑笑,抬手解了火靈兒的禁制後,俯下身抱起無涯,慢慢向不遠處桃林掩映中的茅屋走去。

這是何處?看著房中擺設,分明是女子的閨房?無涯努力想抬起身,無奈渾身痠痛難耐,只好悻悻躺下。

火靈兒見無涯醒來,吱吱歡叫著,從枕畔一下蹦到無涯胸口,毛茸茸的大尾巴搔著無涯的臉頰。

“咳咳,火靈兒不要淘氣。”無涯癢癢的想發笑,可一笑又牽動了酸脹的四肢:“你知道是誰救了你我?”

“吱吱……”火靈兒指指外屋。

無涯轉過頭,從撩起的布簾向門外看去:外屋油燈明亮,一張木桌上散放著幾片布料,陰影裡,一位少女側身坐著,正忙著針線活。

聽到裡屋響動,少女回轉身,向無涯微微露齒一笑:“你醒來了?”

油燈投在少女臉上,無涯只覺眼前明豔一片,就如漫山搖曳、奔放的野花,撲面而來——她五官精巧猶如刻畫,膚色微暗卻不是敗筆,配上一頭少見的金色長髮,更顯美豔異常。

就是她救了我?這樣的美,無涯不曾見到過,世間形容女子之美,莫過於美如天仙,但天仙雖美,未免清冷難近,可眼前這個女子卻是如此不同,美的就似那熊熊烈火。

被黃姑兒瞧著,無涯心如鹿撞,面紅耳赤,莫名一陣心虛,只得垂下頭,不敢對視。

“好好的,低著頭幹嘛,難不成怕我吃了你?”黃姑兒雖說也覺羞赧,但見到無涯如此臉薄,膽氣不由漲了幾分。

“這,這,姑娘說笑了,在下聶無涯,多謝姑娘相救。”無涯臉紅得發燙,好不尷尬。

“我正巧在潭邊……浣紗,不過是拉了一把而已……好端端的,從瀑布裡掉出一個人來,倒把我嚇了一跳,我……”那羞人的一幕,黃姑兒如何能說得出口?只好用浣紗來掩飾。

“咯咯……”火靈兒怪笑著,躍進床邊銅盆中,“噗……”濺了無涯一臉水花。

你這小東西,瘋了?你不是一向怕水麼?無涯一臉訝異,但見火靈兒在水盆中,搔首弄姿,一番做作。

原來如此!該死!我豈不是無意中玷汙了救命恩人的清白?無涯與火靈兒相伴多年,怎會不明白火靈兒想說什麼,當下惶恐不安,眼角不知不覺又低垂下去。

“你……”憑黃姑兒的修為,當然看得出火靈兒在演示什麼,指著火靈兒,又氣又急又羞,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哧溜……”火靈兒從銅盆中竄出,抖落一身水珠後,小眼珠瞧著黃姑兒,得意洋洋轉溜,好似報了前番的禁制之仇。不過,火靈兒深知黃姑兒的厲害,很快又逃回無涯身上,躲進了無涯胸口,只露個小腦袋。

哼,算你歪打正著,這事借你口說出來也好,省的眼前這冤家不知就裡,枉費我對他的一片情意,黃姑兒狠狠瞪了眼火靈兒,儘管心裡隱隱有些欣喜,但終究臉上掛不住,一雙妙目盈盈欲泣。

“在下無意間唐突了姑娘,只有、只有任憑姑娘發落。但在下絕非那好色的淫徒……”無涯掙扎著,想起身行禮賠罪。

“快躺下吧,才好些,亂動什麼。”黃姑兒疾步走到床邊,雙手扶住無涯,臉紅得像是要滴出水來,側過臉,不敢望著無涯,聲如蚊納道:“你何苦如此,我知你是無意,又未曾怪你……”

眼前美人如花,耳畔軟聲細語、吐氣如蘭,無涯心神激盪,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捉住黃姑兒的手,千言萬語都在嘴邊,卻只輕喚一聲:“姑娘……”

只是輕輕一握,彷彿就消去了數千年修行道行,黃姑兒直覺半邊身子一陣酥麻,來不及叫一聲冤家,一下就傾倒在無涯懷中。

油燈綻亮,開出一朵朵燈花來,火靈兒跳到一旁的桌上,眨巴著眼,看著相擁的一對男女,實在有些糊塗,剛才還似生死仇人,為何現在又這般親暱?

白雲觀受辱,石窟遭困,如果只為此刻,那上蒼也算待我不薄,無涯暗歎不已。

五百年苦修成人,二千年學道為仙,難道只是為了等待這個冤家?黃姑兒仰起頭,偷偷望著無涯,莫非姻緣天定,終不可逃?不然,為何我數千年清修卻抵不過冤家輕輕一握,低低一聲?可若是就這般將此身託付於他,終覺草率,且等我試上一試!

吱吱……,火靈兒耐不住好奇,竄回到無涯肩上,細細打量如痴如醉的兩位。

呀,羞死了,黃姑兒輕輕掙開無涯的懷抱,卻沒有離開,依舊坐在床邊,低頭用手指纏繞著髮梢。

“咳咳,”無涯輕咳幾聲以掩窘促:“姑娘,你怎會一人呆在這荒山野嶺?”

“什麼姑娘、姑娘的,我叫黃姑兒。我家世代以打獵為生,當然得住在山裡,不過,我母親早逝,父親又需常去深山,所以家中只留我一個。”黃姑兒頗有些哀怨的瞪了無涯一眼,又道:“我還未問你,你倒先來問我。你且說說,怎會從暗河中出來?”

“唉……”無涯一聲嘆息,苦笑笑,慢慢道出前塵舊事。

沒想到冤家身世這等可憐,那韓柳二人實在該死!不過女子天性使然,黃姑兒隱隱覺得無涯口中那柳師姐像是一個威脅:“無涯,那你現在還喜歡她嗎?”

“我非大富大貴子弟,一個窮苦孤兒而已,怎會入得柳師姐法眼?當年只是年少不更事罷了,唉,一廂情願,她何曾真喜歡過我?”無涯搖搖頭。

“那你恨她嗎?”

“既無愛,何來恨?當年他們也是怕擔干係,才會如此吧。呵呵,說來還要感激他們,不然,我怎能遇見你?”

“油嘴滑舌!我才不信!”話雖如此,黃姑兒心中卻是一陣甜蜜,站起身,展顏一笑:“無涯,我與你柳師姐誰美?”

“你與柳師姐就如皓月微星,怎可相比?”這一笑,滿室生輝,無涯不由得微微一怔。

“咯咯咯……,就知道哄我。”黃姑兒嬌嗔般白了一眼,走向外屋:“剛才還伶牙俐齒的,這會又成了呆子。不與你說了,我且去為你納一雙新鞋。”

無涯知是黃姑兒說笑,也不以為意,轉身去逗弄攀爬在窗欞上的火靈兒。

好端端玩著的火靈兒突然駭聲驚叫,撲入無涯懷中,不住顫抖。

小東西這又是演的哪一出?無涯朝窗外望去,月光下,獸影重重,獸目中一撮撮綠光繞著茅屋飄忽不定,粗重鼻息清晰可聞。

無涯正驚駭時,群獸一齊嘶吼,震得茅屋似那狂濤中的一葉扁舟,搖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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