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進入十月之後,整個淮陽郡或者說整個天下都進入了一個很慵懶的狀態。年度政績考核“上計”早已結束,該升的升,該降的降,一切都等來年。

陽城縣,該收的的稅也都已經收過,大小吏員每日裡除了坐著就是坐著。幾名小吏員曬著太陽,談論最新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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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守都田嗇夫鵬,今年剛剛十八,就結髮。也不知道他翁、媼到底怎麼教養的此人的。”

“據說鵬翁、媼早逝,並沒有人管教。可禮義重於天,他不該不知道這般年紀是不能結髮的。”

古時不論男女都要蓄留長髮,到他們長到一定的年齡時要為他們舉行一次“成人禮”的儀式。男行加冠禮就是把頭髮盤成髮髻,謂之“結髮”;然後再戴上帽子,就是加冠。

顯然,僅僅十八歲的張鵬是沒有資格結髮的,他只能將頭髮束起,謂之“束髮”。可這樣一來不但十分不便,還不衛生,所以他乾脆將頭髮結起。不成想因為此事就被別人議論了。

不過,別人議論他的緣由可不單單是因為頭髮,就聽有的吏員開口道:“我好像聽說鵬與咱們的縣丞關係匪淺,這人大概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了。”

“剛上任,鵬就下去鄉里。這秋收都完事了,到田間地頭能做什麼事。再者說,他不過是個‘守都田嗇夫’想立威,也忒心急了。”

“哈,就因為帶著個‘守’字,他才不得不急。只要來年有合適的人選,郡中還是會任命新的都田嗇夫到任的,鵬現在不抓緊時間表現,等落了雪可就再沒機會嘍!”

“哈哈!”

此語引發一陣鬨笑。

有人納悶:“難道現在就有機會?”

“嗤!”旁邊的人不陰不陽地笑道:“咱們這位守都田嗇夫可是要冬種嘞,你不曉得?”

“冬種!?”

“怕不是瘋了吧!”

這些議論聲一句句都不懷好意,張鵬的年齡與做派明顯沒有得到同僚的認同。這個被認為瘋狂、急功近利、不講禮數的小子,頭上盤著和年齡不符的髮髻,風塵僕僕的進入了麥積鄉的地界。

麥積鄉,顧名思義,就是以大量種植難食之麥而聞名的陽城縣二十六鄉之一。

除了陳勝和碩之外,守都田嗇夫鵬還有官方隨從。他此次帶了兩名吏役,加上陳勝和碩,五人在麥積鄉北邊的山區裡穿行之時,路邊的百姓看到他們都主動退讓。

除了這五人穿了吏服,每個人都帶著傢伙。即便是夜不閉戶的淮陽地區,也難保翻山越嶺時不會遇到流竄的賊寇,五名有精良武裝的吏員肯定有很強的震懾力,可以打草驚蛇,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五人進了村子,走到當地富戶門口之時,周圍已經遠遠圍了不少百姓注目觀看五位吏員。

“大兄,這家真的是當地富戶?”碩忍不住問張鵬。

身為翠花鄉人,家裡又在縣城的賈市開了工肆。碩眼界大開,對於富戶的判斷標準高了幾許。更重要的是,他們從臨近種粟的粟積鄉過來,即便是相距十幾裡地,兩邊的百姓情況就大不相同。

“守都田嗇夫,此家就是本鄉富戶。”跟著來的吏役連忙答道。

張鵬點點頭,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他心裡面卻有些高興的。

粟積鄉土質較好,所以種植對土壤要求較高的穀子;而麥積鄉則土質較差,只能種植對土壤適應性較強的小麥。

可惜現在大秦是以粟繳稅,麥積鄉的人每年都要把種出的麥子拿去同粟積鄉換取穀子。對方趁機抬價不說,還經常冷嘲熱諷,讓麥積鄉的人大為不爽。

兩邊僅僅就隔了十幾裡的山路,生活水平差距卻頗為明顯。粟積鄉的房屋明顯要好過麥積鄉,黔首的服飾與精氣神也大不相同。不平則鳴,老百姓們對錦上添花的事情並無興趣,他們需要的是雪中送炭。越是窮困的地方,這種需求就越強烈。

邁步向前,張鵬走到了富戶門口。不等吏員上前叩門,大門就已經開啟。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他有些戰戰兢兢的先給吏員行禮,接著問道:“不知道幾位上吏有何貴幹?”

張鵬走上兩步,用溫和平靜的語氣說道:“吾乃本縣守都田嗇夫,風聞爾麥積鄉與粟積鄉因秋收換糧生了糾紛,險些耽誤了秋征,故特來檢視。”

中年人聽完之後臉色大變,片刻之後他就臉露無辜委屈,“這位上吏,不知何人誣告。你可萬萬不能信了他們。粟積鄉那邊的人有錢,為人兇狠。我等與他們爭執從來都沒佔了上風。還望上吏明鑑啊。”

陳勝聽了之後臉上忍不住露出不屑的表情,似這等言語他在外面闖蕩的兩個月裡可沒少聽。張三在背後說李四的壞話,他乍一聽還覺得李四是個壞人,可等見了李四卻又被告知張三是如何下作。其實張三和李四都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

碩對麥積鄉的人也沒什麼好感,他家已經從僱農變成了小富戶,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浪蕩無賴講富戶們為富不仁欺壓黔首,怎麼看都沒有道理。即便富人不是好鳥,浪蕩子就是好人麼?

這幾日碩陪同張鵬一直在粟積鄉走動,幾乎拜訪了粟積鄉所有的田典、裡典,碩只能說富人能夠致富,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就如同自己家,是在大兄的幫助下致富的,並不見得就得壓榨窮苦人。所以他他對粟積鄉的那些人評價比較高。

心中不忿,碩忍不住哼了一聲。哼聲方落,碩就見站在自己身邊的大兄用手推了他一下,然後張鵬上前一步,溫和的說道:“既然汝言至此,那總是有些說道的。俺本吏來此地,就是要走訪一番。這位長者可否給我講講你的道理?”

中年人連忙行禮,“小的在上吏面前不敢說道理,只是粟積鄉那邊的人欺人太甚。我就給上吏講講他們平素所為,上吏就知道我等冤枉。”

見中年人肯說些事情,張鵬喜道:“吾等不便進門,長者可否給我等一些席子,吾等走了老遠的路,腿腳累了,咱們就坐在門口說話。”

秦朝對公務人員是有嚴格要求的,即便是上門辦案的求盜、遊繳或亭長也不能無故入門,否則被打死了可沒處說理去。

這一點和後世國外很像,非常注重保護百姓的私有財產不受侵犯。所以張鵬等人雖然身為吏員,能不進門還是在門口更好,免得落人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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