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關羽那緊緊皺起的眉頭，將憂愁二字表露的淋漓盡致。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他再次斟滿一杯酒，而後仰頭灌下，猛然張開雙臂，狂態盡顯。
曹操聽到這裡，大聲叫好，甚至直接扔掉酒杯，抱起酒罈就開始狂飲。
第三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說到這裡，關羽轉頭看向曹操，眼中滿是熾熱：“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曹操聞言，渾身巨震。
他似乎能夠從關羽的詩詞和表情中，看出關羽對人才的極度渴望。
曹操也能感受到，關羽真心希望自己能夠相助對方，掃平天下。
“真沒想到，雲長所作之詩，居然與我內心獨白無異，我等同樣渴望有人才相助，掃平天下。”
“生我者父母父母，知我者雲長是也。”
兩個男人之間的共鳴，居然如此強烈。
此時此刻，曹操甚至有種衝動，那就是跟隨關羽左右，平定天下，而後留名青史。
斟酒，飲盡。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曹操向遠處眺望，似乎能夠看到，陽光下鹿群呦呦歡鳴，悠然自得啃食在綠坡。
第四步。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詩句落下，曹操彷彿回到自己房舍，看到四方賢才爭相來投的盛況，自己頓時大喜過望，忍不住鼓瑟吹笙來宴請嘉賓。
高朋滿座、賢才雲集，亂世霸業，彷彿就在眼前。
斟酒，飲盡。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曹操眼前情景再換，彷彿看到皓月懸掛天際，自己心向明月，卻不知何時能夠摘到。
第五步。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眼看欲得明月而不能，曹操頓時感覺久蓄於懷的憂憤，噴湧而出匯成長河，波濤滾滾，無邊無盡。
斟酒，飲盡。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就在此時，曹操忽然看到，遠方居然有賓客踏著田間小路，一個個屈駕前來探望自己，心中鬱積的憂憤，頓時消散無蹤。
第六步。
“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曹操感覺自己一改頹勢，與賓客們訴說著久別重逢的喜悅，談論著過往的情誼。
斟酒，飲盡。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曹操感覺自己與賓客交談，彷彿忘記了時間，夜幕降臨，月光明亮宛若星光稀疏，一群尋巢烏鵲向南飛去。
第七步。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曹操看著那些烏鵲，繞樹飛了三週卻沒斂翅，居然不知道哪裡才有它們棲身之所。
斟酒，飲盡。
就在此時，關羽終於走完了七部，也喝完了第七杯酒。
他猛然將手中酒罈、就被扔在地上，而後張開雙臂，大聲喊道：“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正沉浸於迷茫中的曹操，聞言頓時感覺撥雲見日，那些繞數飛行找不到棲身之所的烏鵲，正是那些懷才不遇的賢能。
遠處的關羽，彷彿巍峨的高山，又如同壯闊的大海，正是不辭土石方見巍峨高山，不棄涓流才見壯闊大海。
他就如同周公那般禮賢下士，能夠給天下豪傑找到棲息之所，也渴望天下豪傑真心依附。
一首詩完畢，曹操卻呆立原地，仍舊沉浸在詩詞的意境中，不可自拔。
酒逢知己的感覺逐漸消退，曹操心中反而產生了茫然與挫敗感。
縱觀曹操一生，無論輝煌亦或是遭遇巨大挫折，永遠都樂觀向上，有種睥睨天下，勝券在握的氣勢。
然而關羽今日區區一首詩，卻讓曹操有種挫敗感。
曹操心中雖早有這種想法，卻苦於還未經歷過太多事情，未能將這種想法表達出來，卻讓關羽捷足先登。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關羽是剽竊了他自己未來寫的詩，還以為自己不如關羽。
“孟德兄，該你了！”
就在曹操心中糾結萬分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關羽的聲音，當即驚醒。
他看著嘴角含笑的關羽，苦笑幾聲，而後拱手作揖道：“雲長大才，吾不及遠矣，又如何敢班門弄斧！”
曹操言下之意，也就是自己已經放棄了繼續作詩，認輸了。
關羽卻是搖頭說道：“我只是心有感觸，這才有感而發罷了，單論文採，又怎能與孟德兄相提並論？”
關羽拿著剽竊的詩詞，打臉詩詞真正的作者，雖看似無恥，卻又未嘗沒有表露自己內心想法的意思。
前世，關羽讀這首詩的時候，尚且不太能理解其中意境。
當他親自在漢末經歷這麼多年以後，才能真正曹操寫這首詩時候的心情。
曹操卻是臉色嚴肅，正色道：“雲長文韜武略，生逢亂世，更是趁勢而起，實乃當之無愧之豪傑。”
“和雲長相比，操自嘆不如。”
這番話，曹操倒也出自真心。
曹操如今佔據一郡之地，和關羽差距實在太大，二人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他本以為，自己還能在文采上壓關羽一頭，結果反而讓自己難堪，雖然心中頹喪，卻也輸得心服口服。
關羽聞言，想起了歷史上曹操的風采，想起了煮酒論英雄那段佳話，卻是有種強烈衝動。
他鬼使神差的問道：“孟德兄知龍之變化否？”
曹操眼神微動，答曰：“未知其詳，雲長可願為我解惑？”
關羽盯著曹操看了半晌，而後說道：“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
“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孟德兄年少揚名，見慣官場、世間臣服，必知當世英雄，請試指言之。”
曹操小眼睛微微眯起，而後笑著搖頭道：“操肉眼凡胎，不過佔據一郡之地，居人之下，安敢議論天下英雄？”
關羽道：“孟德兄敢於雒陽置五色棒，敢孤身刺殺張讓，往日豪情尚且歷歷在目，何談不敢？”
曹操見關羽步步緊逼，已經沒辦法推遲，只好裝糊塗道：“淮南袁術，兵糧足備，可為英雄？”
關羽搖頭不語。
按照臺詞，他本該說‘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
奈何關羽如今和袁術結盟，假如這麼說以後，傳入袁術耳中，兩人必然交惡。
正是為此，關羽才只搖頭而不貶低袁術。
事實上，曹操也知道這點，更知道關羽不可能看得上袁術，故意說對方是英雄，未嘗沒有挑撥離間之嫌。
關羽的應對，到也在曹操預料之中。
曹操繼續說道：“河北袁紹，四世三公，門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極多，可為英雄？”
說這番話的時候，曹操倒也並非全是妄言。
如今就連曹操自己，都只不過是袁紹小弟，袁紹身為一大聯盟的首領，雖然性格方面有些缺點，然而在這個階段看來，也的確算是當世英雄。
他這麼說，未嘗不是隔空拍馬屁。
畢竟，曹操如今還要仰仗袁紹鼻息，就連東郡太守的職位，都是袁紹冊封。
關羽似笑非笑的看著曹操，搖頭道：“袁紹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早晚必為吾所擒，非英雄也。”
曹操聞言，瞳孔卻是猛然收縮。
他瞭解袁紹，乃是基於從小和袁紹一起長大，對其性格非常瞭解的基礎上。
曹操卻不知道，關羽究竟從哪些地方，看出了袁紹的這些缺點。
如今的袁紹，行為處事尚且可圈可點，缺點根本沒怎麼暴露出來，尋常人絕不可能看的如此透徹。
“這關羽，居然有如此慧眼。”
看著關羽那深邃的眼睛，曹操吞了吞口水，心中壓力更大。
“那我就再試試，這關羽究竟是否真的慧眼如炬。”
曹操終究非常人也，雖然內心凝重，卻也想要趁機試探關羽，並想藉助對方多瞭解一下其餘諸侯。
是以，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有一人名稱八俊，威鎮九州，如今虎踞荊州，又有呂布這等猛將為爪牙，更是擁立天子，佔據大義，劉景升可為英雄？”
關羽聞言，臉色微沉。
如今大漢有兩位天子，曹操說劉表佔據大義，也就是變相諷刺自己手中皇帝得位不正。
他雖心中惱怒，終究還是沒有發作，只是搖頭道：“劉表虛名無實，廢帝劉辯以及呂布，亦是喪家之犬，非英雄也。”
曹操再問：“益州劉君朗，可為英雄乎？”
關羽答曰：“劉焉雖系宗室，亦有雄心，然身體老邁，亦守戶之犬耳，何足為英雄，吾若亦有提兵入蜀，必然勢如破竹。”
曹操眼珠微動，道：“幽州公孫伯圭，英勇武烈，兵強馬壯，極善用兵，可算英雄。”
關羽大笑曰：“論勇烈、用兵，天下之人誰能如我？”
由於公孫瓚也算盟友，關羽不好貶低，自然含糊答覆。
曹操再道：“如韓遂、馬騰、陶謙等輩，皆何如？”
關羽撫掌大笑曰：“除陶謙有守城之能外，餘者皆碌碌小人，何足掛齒！”
陶謙也是半個盟友，關羽礙於面子，不好太過貶低，對其餘人自然不用留情。
曹操故意說道：“舍此之外，操實不知，天下何人能稱英雄。”
關羽雙目炯炯有神，死死盯著曹操的眼睛，說道：“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曹操眼睛微眯，問道：“誰能當之？”
關羽以手指曹操，而後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孟德與吾耳！”
曹操聞言，身體微震，而後笑道：“大將軍果真乃當世英雄，然操何德何能，不過佔據彈丸之地，萬萬當不得‘英雄’二字。”
曹操現在處境並不好。
他不僅要面對關羽、袁術的壓力，還要仰仗袁紹鼻息。
袁紹性格，曹操可是知之甚祥。
假如今日之事傳揚出去，袁紹得知在關羽眼中，自己尚且比不上曹操，肯定會心生嫉妒，說不得就會做出什麼事情。
就算袁紹什麼也不做，只是疏遠曹操，以曹操如今微薄的底子，也很難在兗州立足。
更何況，雖說曹操有自信，關羽不會藉助見面為由殺了自己，卻也不得不防。
假如在關羽眼中，自己能夠威脅到對方地位，也難保關羽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出手擊殺自己。
無論是為了日後發展，還是為了示弱給關羽，曹操都必須成為一個小透明。
“嗝！”
想到這裡，曹操忽然臉色漲紅，打了個酒嗝，而後就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雲長啊，為兄早就說過，今日咱們只談風月，不談國事，也不談什麼天下豪傑。”
“無論誰是英雄，反正我曹操成不了英雄，也不願做英雄。”
曹操醉態可掬，湊到關羽耳邊，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低聲說道：“雲長可知為兄愛好？”
關羽眉頭一挑，道：“願聞其詳。”
曹操臉上那種奇怪的笑容越發燦爛，嘿嘿笑道：“人妻。”
關羽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想到了對方歷史上的所作所為，當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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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妻曹，那可是曹操摘不掉的帽子。
英雄愛美人，這句話沒毛病，然而我們的老曹同志，口味就有些獨特，不喜歡那些小姑娘，反而喜歡別人的妻子，且把事情搞得很大。
先說張繡的嬸嬸吧。
張繡本來已經投降了曹操，奈何曹操的特殊嗜好作怪，居然和張繡嬸嬸搞在一起。
張繡得知自己嬸嬸被曹操霸佔，自然怒火中燒，舉兵反叛。
結果曹操大將典韋戰死，長子曹昂以及侄兒曹安民戰死，麾下兵馬更是傷亡慘重，就連自己都差點殞命。
為了玩弄別人妻子，結果付出這麼多代價，只能說厲害。
除此之外，秦宜祿之妻據說美的不可方物。
當時曹操攻打呂布，據說關羽看上了秦宜祿之妻，幾次三番請求曹操，城破以後將其賞賜給自己。
曹操本來滿口答應，可是看見關羽對秦宜祿之妻如此念念不忘，忍不住看了下對方，結果出爾反爾，將那位女子納入房中。
為了一位女子，而失去拉攏關羽的這個機會，只能說色心太重。
除此之外，‘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更是有不少人認為，曹操發動赤壁之戰，就是為了成為人妻的二喬。
雖不見得屬實，然而人妻曹之名，曹操無論如何也摘不掉。
看著曹操那滿臉猥瑣的笑容，關羽心中暗歎：“曹操這是自汙名節，以示胸無大志啊。”
（又是４０００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