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手抱了璇璣,另一手持了長劍,那劍卻是剛從一名侍衛胸口拔出。

那侍衛甚至來不及喊叫,身軀已頹然而倒。

正是誤傷了璇璣的人。

他朝天大睜了一雙眼睛,溫熱的血水從身上噴濺而出,把皇帝的龍袍也打溼了。

皇帝卻顫也不顫,玉白的手一甩,把劍擲棄在地下。

都說,慶嘉皇帝性情謙和,溫潤如玉。

蕭颯的衣袂消失處,所有人又驚又駭,瑤光顫抖著,卻又突然痴痴想,若這男人抱著的是自己……

璇璣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從床上坐起身子,她神識還有幾分昏沉,只是卻還辨認得出眼前的房間,這陳設,這格局,雖雅緻美麗,但不是年府,也不是宮裡。

肩臂疼痛,她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啞聲道:“蝶風……”

沒有人回應。

她皺了皺眉,掙了掙身子想下床,身子卻一滑,幾乎要從床上掉下來之際,腳步聲急遽,一雙手緊緊扶住了她。

“蝶風?”璇璣一怔,來人卻是蝶風。

蝶風趕緊把她扶到榻上,又替她蓋好被子。

“這是哪兒?”璇璣奇道。

蝶風低聲道:“是皇上在郊外置下的一所別院。”

任何一個答案比不得這個來得震撼,璇璣被打擊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蝶風,他呢?”

蝶風垂眸,半晌卻一跺腳,道:“主子,外面熬了粥,我去拿。”

璇璣驚愣,滿臉黑線,她好歹英勇受傷了,這睡醒過來,沒有滿面鬍渣的男主,自己的貼身婢女還在賭氣,電視裡都不是這樣演的,為什麼輪到自己就不狗血了?

五天。

璇璣幾乎和相鄰的幾戶人家都打過照面了。

皇帝還是杳無音訊。

夜色昏沉,外面在下雨。噼裡啪啦的,夾了點芭蕉的香氣傳來。

璇璣拿了根狼毫在紙上“鬼畫符”。

蝶風,小呂子,小雙子,還有幾個鳳鷲宮的宮婢都在,宛然便是個小型鳳鷲宮。

值得一提的是,崔醫女每天都會過來給她換藥,然後又見鬼似的告辭走了。

問蝶風他們發生什麼事了,拼命搖頭說不知道,只說皇帝讓大家好好侍奉娘娘。

璇璣氣悶,但對蝶風等人,好言誘說無效,責罵打罰又使不出,逼急了,他們便齊刷刷跪在地上,還有什麼方法呢?

她似乎永遠弄不懂那個男人的想法。

又塗了幾筆,把紙一揉,扔在地上,惱道:“睡了。”

蝶風好奇,把紙撿起,只見那上面寫了幾行字。

殘酷皇帝的棄妃。

皇帝,我要休了你。

蝶風:“娘娘,這是什麼?”

璇璣:“我寫的小說。”

“蝶風姐姐,你在看什麼?”幾個內侍圍了上來。

蝶風嘴角抽搐,斥道:“去去去,娘娘要安置了。”

內侍們魚貫而出,蝶風正想把這大逆不道的紙箋也拿出去毀屍滅跡了,璇璣悶悶的聲音從被子傳來:“把我寫扔回地上。”

蝶風明白璇璣心情抑鬱,想起那件已經在宮中傳遍了的事,心裡為璇璣傷心氣苦,遂不聲不響只把東西放回她床榻下。

璇璣沒有睡,用被子蓋了頭,眼角有點潮溼。

她為他做的,心甘情願,她沒想過他自此便好生對她,但五天了,把她扔在這裡不聞不問,這算什麼。

發怔發愣,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好像傳來絲許聲息,她一驚,她怎麼老遇到這種情況啊?有人進來了?是他嗎?

她呼的一聲把被子拉開,喊道:“龍非離——”

房裡卻空空如也。

苦笑,掖亮了桌上的油燈,目光呆呆投在地面。

突然,她一個激靈。睡覺前,地上那紙還在的——

她心裡一震,衣服鞋子統統都顧不上穿,拉開門就衝了出去。

“龍非離。”

外面,雨還在下,又黑又冷,她站在院子裡大聲喊,雨水一頭一身,侵溼了肩臂上的傷口,很痛。

那道口子很深,才開始慢慢有癒合的跡象。

“主子,你在這裡幹什麼?”

背後,蝶風等人擎了傘,披頭散髮走過來,臉上滿是慌亂。

“如果你們還當我是主子,便不要跟來。”滿臉雨水,璇璣狠狠一抹,推開大門就追了出去。

黑天黑雨,不遠處是一片芭蕉小林。附近幾戶人家早滅了燈火。

她怔怔站在雨中好一會,又四周胡亂走著,像盲頭蒼蠅。

“龍非離,是不是你?你在哪裡?你出來!”

她哭著,衝一片空曠亂喊,回應過來的是漫天的雨聲,雨滴打在臉上的疼痛。

“龍非離,龍非離。”

她嘴裡胡亂叫著又胡亂向前走,沒走得幾步,不知被什麼絆倒了,摔倒在地上,小腿似被什麼割破,一陣濡熱疼痛。

下雨,摔倒,狗血的場景統統都有了。

璇璣突然想笑,她掙扎著站起來,低吼道:“龍非離,我受夠了,後宮美人三千,在你心中,我知道,我從來什麼都不是。最了不起不就是幫你撿回一個錦囊嗎?”

“夠了,我受夠了,我再也不喜歡你,再也不了……”

她又哭又笑,腦袋昏昏沉沉,身子一軟,又往地上跌去。

雨裡有什麼掠過,她腰上驟緊,被人摟進懷裡。

“蝶風……”璇璣閉上眼睛,哽咽道。

“蝶風有力氣這樣抱起你嗎?”來人淡淡問。

身子驟然一輕,他被人橫抱起。璇璣惶然,睜開眼睛,便映進一雙深渦般的瞳眸裡。

那張臉鬱秀絕美。

現在與她一樣,每寸肌膚上都是雨水,遠方,徐熹拿著傘靜靜站立著。

璇璣咬牙冷笑,“龍非離,這算什麼?”

龍非離沒說話,抱了她,便快步往前院子走去。

璇璣冷冷道:“放我下來。”

他腳步不停,她在他懷裡使勁掙扎……

一會,她沒再動,似奄奄蜷縮在他身上。

龍非離一驚,往她臉上看去,卻看到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哽咽著,哼哧著氣兒,竟是哭得氣也喘不上來。

他幾時聽過別人頤指氣使,這時卻心裡頓緊,緩緩把她放到地上。

璇璣站立不穩,忍著疼痛,走到院牆扶了,冷冷盯著眼前男子,笑道:“你不是要把我廢置在這裡自生自滅嗎?那麼請不要再來,滾!”

龍非離也冷冷笑了,眸色如這天黑,看著她的手直直指著他,顫抖卻充滿決絕。

“滾?這是朕的地方,你是朕的女人。”

龍非離冷笑著,卻又猛然咳出聲來,那雙寒利的眸卻盯著她不動,炙熱得似要把她整個揉進身體裡。

這時,徐熹走過來,把油紙傘斂到龍非離的頭上。

“皇上,小心身子。”

龍非離卻一把揮開了他,傘掉到地上,微絲的聲響早已消散在磅礴的雨聲中。

“璇璣是你的,我不是,說完了,我回去睡覺,你也早點回去找你的美人侍寢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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