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紅裙鮮豔似血。

地上,血跡斑駁,盤子橫陳,碗碟食物碎散了一地。

女子袖子漾起,露出半截雪白豔紅的手臂,一道深紅從她肩上蜿蜒而下,拖到了臂上,傷口猙獰。

她緊閉著眼睛,眉心輕輕顫動著。

她身旁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輕輕晃著她的身子,哭道:“娘娘,娘娘……”

那侍衛在地連連叩頭,嚇得臉色煞白,“是她自己撞過來的,奴才不知道她是年嬪娘娘,才刺了她一劍。”

聲音雜吵,眾人大亂,年相又驚又怒,年頌庭沉了一張臉。這年嬪在年府出了事,若皇上追究下來……

年夫人哽咽著彎腰便要把璇璣摟進懷裡,卻教人搶了一步。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黃身影到處,所有人一驚,跪下揖拜。

皇帝卻毫聲不出,只是把璇璣抱進懷裡。

整個庭院,站了了豈止百人,這時卻聲息全無,誰也不敢出一句聲。

龍非離沉聲道:“崔醫女呢?”

看到璇璣的樣子,夏桑也是大驚,他剛想回話,徐熹已低聲道:“皇上,崔醫女等宿在較遠的廂房,奴才現在立刻去把她帶過來。”

清風皺眉道:“我去。”

他身形微動,已經隱去了蹤影。

瑤光冷睇著璇璣枕在皇帝臂上,心裡一計較,站了起來,蓮步輕移,已來到皇帝身邊。

“皇上莫擔心,娘娘一定會沒事的。”她柔聲道。

“滾開。”龍非離眉眼不抬。

這一聲,所有人都驚愣住。若不是如夫人在背後相扶,瑤光已然跌坐到地上。

年頌庭看了年相一眼,年相臉色難看。

“皇上,出了此等事,臣罪該萬死。”他重重叩下頭。

龍非離沒有回話,只撕下袍子給璇璣裹了傷口,伸手緊緊壓住,不讓鮮血流出。

白皙的手,瞬間浸紅。

鳳眸落在懷中女子蒼白的臉上,龍非離突然想笑。

年璇璣,你難道不知道,若這一下,持劍的人劍鋒再偏一偏,又或者那劍刃再鋒利一點,你整條手臂都會被卸下來。

你不知道嗎。

不過也是,你連朕也敢咬,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你的性子怎麼如此之野,不及你姐姐半分嫻熟。今天,他還這樣對她說。

腦裡,是剛才一路趕來時夏桑的話。

“皇上,您與黑衣人還有年府侍衛打鬥的時候,奴才是第一個趕到,奴才正要過去助你,背後,有人喚住我,那人問,‘你是龍非離,徐熹,夏桑還是清風?’奴才轉身便看到年璇璣手裡拿著個托盤,站在樹蔭中,她明明中了鎖魂香,卻出現在這裡。”

“她似乎只是試探,奴才竟鬼差神使告訴她,奴才是夏桑。她說,那人是龍非離吧?回去,立刻把他的衣服帶過來,年府的人已經被驚動了,很快就會到,如果所有人都出現了,你們還不出現,那說明了什麼問題?”

“奴才當時很是猶豫,她卻說,夏桑,我一定不會讓他有事的。她連續對奴才說了兩個一定,她的臉色很白,奴才明明她沒有這個能力,但那一下,她的語氣卻說得好像她一定會做到一般……”

“你的主子你就這樣守著?”

庭院本是悉數的死默,皇帝的話出了口,那氣息壓制得人無法透喘過氣來。

蝶風這時也止住了哭泣,連連叩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這樣的奴才還留來何用?”龍非離的語氣似是他尋常講話,夏桑卻心道不好。

“徐熹,把她帶下去。”

喚的是徐熹,夏桑駭然苦笑,皇帝甚至連他替蝶風求情的機會也堵絕了。

一句帶下去,在場的人有誰沒有聽出弦外話來?

皇帝要殺了蝶風!

凝了一眼不遠處嬌軀體尚自顫抖著的瑤光,年相臉色微微灰敗,難道他真的押錯了寶?皇帝到底是假戲還是真做……最重要的是,璇璣的閨房距這裡甚遠,這半夜三更的,璇璣怎會在發現刺客不久後便穿戴整齊在這裡出現?

想到這裡,他的心頓沉。

蝶風哽咽著看向璇璣,身子簌簌發抖,她不想死,只是,當時她便在璇璣背後,娘娘執拗,自己卻沒有阻止得她……

“徐熹。”龍非離眉峰一沉。

“老奴遵旨,立刻去辦”

“你要做什麼……”細微的聲音從他懷裡響起,龍非離一怔,他的手被人捉住。

他立刻反握上懷裡女人的手,凝上原本霜裹的聲音,有了絲淡薄的溫度,“崔醫女很快就到,忍一忍。”

璇璣虛弱地笑了笑,“求皇上別動臣妾的婢女,她還是你親賜的呢。皇上說想吃點夜宵,璇璣便帶了蝶風出來……小廚與這裡本就相近,璇璣聽得打鬥聲該退避的,卻還是一時忍不住好奇走了過來,驚嚇之下,衝撞上持劍的侍衛……與蝶風無關。”

也許,是從剛才便一直不覺緊繃的情緒,龍非離嘴角上揚,終於忍不住淡淡的笑開。

心卻擰得緊了。

手指在她的眉眼劃過。

除去要朕赦了你的婢子,你還想把你父親對朕的疑慮打消是嗎。朕說過,厭惡你,你難道不知道麼。

他凝了她片刻,突然拂上她的睡穴,看了徐熹一眼。

徐熹原已命人押了蝶風走,現在皇帝雖沒說什麼,但他服侍在皇帝身邊已久,明白他要放了蝶風……除非不做決定,一旦作了主意,龍非離鮮少更改,現在卻因為這年嬪……

蝶風一得脫,趕緊奔到璇璣身邊,手指還沒觸上她的身子,龍非離已把璇璣抱起,冷冷道:

“年相,看在年嬪份上,這事朕不予追究,但這些刺客,不管目的於你還是朕,朕必不放過,徐熹,著朕帶過來的宮中禁衛,立刻封府。”

“夏桑,傳朕口諭,讓段玉桓派一千禁軍過來,朕要封府徹查。這期間,誰若擅自離府,斬!”

徐熹和夏桑立刻躬身應了。

年相大驚,若這府一封,左幽王如何得走?萬一被皇帝搜出……匈奴王那邊正在等他訊息開戰,這一旦延誤,拖緩了開戰的時間……

年頌庭焉不知年相所想,立刻跪下道:“皇上,此事是末將等疏忽,不必驚動段大人,請讓末將帶罪立功,末將立刻帶人徹查。”

龍非離挑眉冷笑,“既知辦事不力守衛不周,讓你們徹查,是不是要年嬪再受一回傷?”

年頌庭咬牙,卻不敢再說什麼。

龍非離一甩衣襬,抱了璇璣便往前走,隨行禁軍緊跟在後

年府裡,男人臉色沉重,一眾女眷卻又驚又羨嫉,年夫人淚水哽凝,心裡卻甚是欣慰,她下意識看了如夫人與瑤光一眼,那瑤光卻突然尖叫出聲,眉尖是堆滿恐懼,與此同時,微厲的叫喊聲從女人中傳出,不絕於耳。

“夫人!”伴在年夫人身邊的嬤嬤顫聲,手指指往前方

年夫人一驚,朝她所示方向看去,剎那掩上嘴,心肝驚慌懼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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