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初時只是追著他跑,後來變得憤怒,嗷嗷叫著,出爪去攻擊,那人的身法卻越發輕盈,剛才似乎並未盡全力。

璇璣看得目瞪口呆,道:“龍非離——”

這皇上的貴稱也省掉了。

“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那人一個翻身落地,璇璣看清了,“夏桑?”

她話口未畢,突然,柳林斜飛出一抹黑影朝小狼攻了過去,她大驚,夜色裡翻卷過寒光,那人有兵刃。

小狼厲叫一聲,它剛才飛得歡快,現在情勢換了過來,它一邊叫著一邊手忙腳落去躲,眼看那人的劍刺上它的前胸,璇璣驚得便要站了起來,卻教男人挽住了身子。

到再看時,小狼似乎已經避過了攻擊,呼的一下,它振翅往柳林飛去,那速度竟比當日在麒園所見更快捷數倍,夏桑和黑衣人相視一眼,也不怠慢,立刻施展輕功,往柳林深處追去。

璇璣驚魂甫定,卻有點明白龍非離的用意,問道:“還有一個是誰?”

“清風。”看她坐穩,龍非離放開了手。

璇璣微微奇怪,“夏桑是用什麼引它過來的?”

“紫蘇。”

她心裡一暖,“謝謝,小狼這段時間過得太安逸了,忘了憂患。”

“你謝朕作甚?如果它躲不開清風的攻擊,它會被請風殺死。”龍非離道。

他語氣閒適涼淡,好似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璇璣分不出他話裡的真偽,心裡一震,那亭頂本就溜滑,她的身子竟往下滑去。她大驚,腰身卻旋即給人扶住。

溫熱的掌心……驚魂一瞬,她被擁進男人的懷裡。

她的唇,斜斜刷過他的臉。

她慌亂,抬眸瞬間,看到了他幽深的眸裡的自己,那徜徉的流光,有點銳利,有點冷,卻又似乎含了點莫名的炙熱。

天邊是彎彎的一叢銀月,湖子上疏影斑駁。

他瞳中的她,只著輕薄單衣,衣襟微開,長髮未挽,披散了一身。

他修長有力的手緊扶著她的背。

不問值得不值得……穿越千年,可是,卻又似乎不只千年。

月色疏冷宮牆柳,頭頂蒼穹斗轉星移,時辰更迭。

這樣的情景,好像在更久以前也有過。

眼前彷彿漫過一片水煙飄渺,鮫人的宮殿裡,誰身穿一身紫色衣裳,束腰上流蘇輕系,白玉手上擎一盞宮燈,滿臉淚水,視線盡頭,偉岸冷漠的男子擁著另一個女子越走越遠。

那遠走的兩人相視而笑的側廓,那樣的明媚——

誰悲傷的聲音在說,紫蘇,若有再生,不要再愛……因為他永遠都不會愛上你。

幻像一閃而逝,璇璣驚覺臉頰冰涼。

淚水滑落,卻被修長的手指搵過。

她怔怔看著龍非離,他眸中顏色深了。

“你不願意朕碰你嗎?”他的唇離了她的,聲音裡有分不明的低沉粗嘎。

她苦笑,凝著他反問,“是誰不願意?”

這一次,她終於能夠肯定是誰先起的動作。

風把髮捲亂,衣衫單薄,有點冷,她禁不住往他懷裡縮了縮。

龍非離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輕聲道:“回去吧。”

“多留一會好嗎?”

“你病了。”

“不礙事,反正也病了。”她輕輕笑了一下,“龍非離,你聽過那個故事沒有?”

“什麼故事?”他脫下外袍,披到她身上。

她伸手去亂扯。

龍非離皺眉,“你做什麼?”

“我總歸是病了,不礙事,你自己穿上吧。兩個人一起病,不划算。”

他的胸膛微微震盪。

她好奇,“你笑什麼?”

“給朕說說那個故事吧。”龍非離淡淡道,只把她弄亂的外袍幫她重新蓋上。

那則笑話,聽過說過多遍,不知道西涼有沒有這樣類似的故事?

“下雨了,路上行人都緊趕慢趕的跑著去避雨,有個人則不然,只慢慢走著。別人問他為什麼,他說前面也是在下雨啊——”

龍非離挑眉而笑。

“這人很笨是吧,可不也有點偷得浮生閒的意思在嗎?”她往他懷裡偎緊了一點,“龍非離,你……累嗎?”

他原本要把她抱緊點的手,微微頓在她肩上。

“朕不累。”

“夏桑和清風跟在你身邊很久了?”

“嗯。”相處不多,他卻似乎有點習慣了她挑躍性的思維。

“他們是你放心的人吧。這樣起碼你累的時候,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因為有這些人在。”

“嗯,真好。”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他沒有出聲,她便也住了口,倒也不太惶恐。

他突然把下巴輕釦在她的發頂上,她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這樣的相抵給人的感覺很溫暖。

頭昏昏的重,她吸了吸鼻子,連自己也能聽出的濃重鼻音。

“回去吧。”他的聲音很輕。

“再多一會兒好不好?”

“給朕個理由。”

“一期一會。”她想了想,道。

“一期一會?”他的眸光掃過她。

她輕輕笑了笑,那是日本的茶道用語。

“一生一次,有些東西,一輩子只有一次的緣分,兩個人今兒個可能還坐在一起喝茶,明日以後,也許就沒有重聚的可能了。在茶禪裡有說,一期一會,難得一面,世當珍惜。”

龍非離沒有說話,璇璣心裡突然有絲忐忑,苦笑,在茶盤裡留的紙條,他是在想她居心叵測吧。

良久,聽得他淡淡道:“你的腦子裡似乎裝了不少古怪的東西。”

“那是——”她連聲解釋。

“你夫子教的。”他打斷了她。

璇璣笑,“皇上英明。”

他卻把她抱起,躍下了小亭。

她心裡有絲失望,卻聽得他道:“這茶的手藝,每日都有長進。”

她一愣,心裡一甜,又摸不透他這話裡的意思,想了想,問,“那秋螢軒的小廝仍照舊到儲秀殿送茶,可好?”

“甚好。”龍非離道:“只是聽說瑾嬪病得不輕。”

璇璣滿眼都是笑意,“很快便會好起來。”

她病了,他也有一點在意嗎?

只是,這話又怎麼問,她也沒有力氣再問。

他用外袍把她包裹住,攏在懷裡,在屋簷枝椏間縱躍。

她蜷在他懷中,剛才貪著想與他多呆一陣子,現在靜下,頭痛欲裂,身子忽寒忽冷,才覺得倍難受。

果然,在屋頂曬月光的浪漫是要付出代價的。

閉上眼睛,不覺用手環住他的腰。

他摸了摸她的額,加快了腳步。

但幾個縱躍後,他又停了下來,璇璣微微開啟眼睛,龍非離已抱著落了地。

她正想問他,他的聲音已葛然在耳邊響起,隱隱帶了抹焦灼。

“自己能站穩嗎?”

“能。”

他把她靠放到最近的樹幹,璇璣依著樹身,就著月光星光一打量,才知道他們尚未走出柳樹林。

她心下疑竇,龍非離這是做什麼?

淡薄的火光在前方倏然亮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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