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致你這丫頭怎麼這麼笨啊——”龍梓錦笑得彎了腰,眼角餘光,皇帝輕瞥了側首方向一眼。

夏桑皮笑肉不笑道:“公主,那太監估計還看見過沒有翅膀的狼。”

璇璣想死的心也有了,她撿了個東西回來,卻把小札弄丟了,這東西若教人撿了去……可是,她說過不再踏進儲秀殿一步——

當然,只是她不去而已——她吩咐蝶風和一班小太監去幫她找,又叮囑他們千萬不能開啟小札。

不過這囑咐實則很有策反效果,但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由於鳳鷲宮一夥人老在儲秀殿晃悠,於是,這數日,各宮間流傳,年嬪娘娘終於出手了。各宮妃嬪上儲秀殿也便更頻繁了。

璇璣心情抑鬱,聽到這訊息,想到龍非離也許被滋擾得可以的時候,倒笑了好陣子。

她一直在猜測那天在儲秀殿所見的小太監的身份,可是拾回來的東西卻無根可循——那是一枚錦囊,很普通的錦囊。

只在錦囊面上繡了兩個字:由之。

似乎是個人名?

也猜想龍非離那天把她留下的動機。

結果是……都無果。

蝶風他們沒有給她把那要命的小札找回,這天,卻帶來了一個重要的訊息。

龍非離再次在華音宮動怒。

原因是……吉祥。

本是太后在華音宮小家宴招待皇帝幾位王爺和玉致公主。席間,太后說是好日子,讓如意侍茶,如意近日卻不知何故傷了手,玉致公主便要吉祥去。

這位吉祥姑姑平日處事手段高明周圓,但此次不知為何卻拂了主子的意,只下跪言此生不再沏茶。皇帝大怒。

蝶風說,聽在場宮人說,如不是玉致公主求情,皇帝當場便責罰了吉祥。

但這只是序幕。

有趣的是,瑾嬪聞得此事,後來也請如意教茶,不似璇璣秘密,她是近日紅人,學茶之事,不知怎的整個內廷都傳遍了。

她學了兩天,第一回沏茶給皇帝那晚,皇帝冷笑道,就這般手藝。

當晚皇帝到了皇后的寢宮過夜。

蝶風笑了笑,又嘆氣道:“娘娘你說,皇上這是怎麼了?”

一旁的太監小雙子道:“奴才也不懂,不就是吃盞茶嗎?”

“哼,依奴才說,那瑾嬪活該,這下可好了——”小呂子笑得歡暢。

是啊,其實不就是吃盞茶麼。在與如意學茶以前,璇璣不懂茶道,但在現代,圖書館的日月,她什麼書也看,茶經什麼的,到現在學茶了,細想起來,倒有番想法。

她與他相處不多,但儲秀殿的事後,她知道他不容易。

拿麒園前的事來說,她被他哥哥欺侮,即使他不愛她,但總該有怒意。

侮辱皇帝的女人,龍立煜是公然挑戰一個王的權威。

他卻沒有當場撕臉,還有,他對小狼的態度和做法……

他其實是個很懂隱忍的人。

懂隱忍的人通常都……苦。

再說,他是懂茶的人,茶澀茶也香。茶道,到最後講的本便是平常心,無嗔無怒,一切空明,那末,即使是大苦,也能泰然。

他又怎會為一盞茶動氣?真怒還是假嗔,誰知道。

只是,這政局紊亂,戰爭在即,他又不是神佛,怎能無垢無慮。

是藉此宣洩麼,還是……他心裡還另有鬱結,和這煮茶的人有關?

笑了笑,璇璣道:“蝶風,與我去秋螢軒走一趟。”

安瑾冷笑,“年嬪娘娘來我這兒,不知有何指教?”

蝶風便站在璇璣身側,暗暗咬牙,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璇璣上這兒……這瑾嬪近日拂了聖意,莫不是為折辱她而來?只是,璇璣的性子,卻又不是這般的人——

璇璣笑道:“瑾姐姐,閉宮門吧,只留你我。”

秋螢軒三進門,全合。

屋內光線幽暗,流空中輕塵翩躚。

凝著滿屋古色古香,璇璣有片刻失神……穿越千年的西涼,似不似一場夢?

“你到底要說什麼?”安瑾在她背後冷冷道。

她一身白裙羅,倒有幾分出塵之感,璇璣看看自己,紅衣鮮豔,不知原來的璇璣為何就偏愛這紅色紫色,衣物配的竟多是這濃稠之色,現在看上去,人家幾分似仙,自己倒像只鬼——還是挺生猛的那種。

聽得她聲音冷冽慍怒,璇璣笑了笑,道:“你還敢不敢再為皇上獻一盞茶?”

宮門,一進進再次開啟。

安瑾凝著那抹殷紅的背影攜著婢子,踏出裡屋,出了院門,最後消失在秋螢軒的大門。

腦裡輾轉過兩人的話——她們之間其實也沒說多少話。

年嬪說,願意為她煮茶,只看她有沒有膽量再把這茶呈給皇帝一次。

她冷笑,若敗了,是我的罪,若成了,豈非你年嬪的功?你難道不會去邀功?

年嬪說,正好調換,若敗了,只說是年嬪所做,若成了,便是瑾嬪的功。

她驚疑,問為什麼。

年嬪笑道,只盼日後姐姐能美言幾句,讓妹妹也佔一點雨露。

兩人一邊走,蝶風不解問,“娘娘,你找這瑾嬪到底——”

璇璣輕笑,“你只需要知道,明兒咱們得更早起一點去爬樹。”

“啊——”

蝶風他們說,她的性子似乎有點哪兒不同了。璇璣不知道。但儲秀殿那天以後,她心裡有一部分寂了。

也許,不是那一天之故,是慢慢沉積下來。本來,這有著最美麗牆瓦的地方就是這世間最容易更改人心的地方。

權,寵,欲,還有年年歲歲禁錮歲月的絕望。

在他把安瑾領回來之前,也許安瑾也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吧,不然他怎會喜愛?安瑾也在不知覺間改變吧……

只是,不管怎樣,她還想每天為他煮一盞茶,最起碼在呷茶片刻,他能少點憂思也是好的。既然,他愛茶,又或者該說,他真正愛的是那最先煮茶的人。

吉祥?是她嗎?不知道。

跟安瑾說,若成了,讓她跟皇帝美言,好讓皇帝也來鳳鷲宮走動一下,不過是一個藉口。因為,在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肯相信,一個人付出,但願意不問回報。

儲秀殿。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這湯膳你趁熱喝,別涼了。”

“好。”龍非離站了起來,褪了肩上披風,披到皇后身上。

皇后心裡喜悅,又低聲道:“臣妾的鸞秀殿又不遠,你身子還沒好……下次臣妾得把自己穿得密不透風過來才好。”

龍非離輕輕笑道:“朕的身子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這話帶了揶揄之意,鬱彌秀想起這些天夜裡的纏綿,不由得兩頰緋紅……飛快環了旁邊夏桑一眼,又向皇帝福了福,羞聲道:“不管皇上來不來,臣妾今晚總歸在鸞秀殿等你便是。”

淡淡望著眾宮婢擁皇后離去,龍非離道:“夏桑,把門關上。”

夏桑應了,又踱回書桌旁,道:“皇上,奴才侍候你把湯喝了吧。”

龍非離隨手把剛閱了的一本奏摺放到一邊,眉眼沒抬,溫聲道:“今兒個沒見秋螢軒的人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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