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中的事,最不透風,之前璇璣在華音宮被皇帝訓斥的事早已傳遍各處。那管事冷哼一聲,才懶洋洋地登記起來。

倒是那崔醫女甚為耿正,待管事一登記,立即便拿起醫箱和蝶風離開。

“醫女請留步。”門口,卻教一道嬌叱喚住。

蝶風皺眉,看去卻是兩個婢女,其中那個皮膚白淨年紀較大的婢子道:“崔醫女,奴婢主子昨夜頸子落了枕,你隨奴婢走一趟吧。”

蝶風一聽,冷笑道:“敢情這位姐姐沒有看到崔醫女已經出症了麼?”

那女子斜睨了蝶風一眼,她旁邊的小婢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我道是誰?”那婢子嗤地一聲,朗聲對管事道:“奴婢是瑾姑娘的侍女,奴婢主子身體不適,請崔醫女過去診症。”

那兩個管事互看一眼,一人遲疑道:“這年嬪娘娘已經……”

那婢子冷笑:“皇上已下了旨,召咱們姑娘今晚侍寢,如若姑娘鳳體欠和,管事大人說,這罪名該誰來擔好?”

兩管事吃驚,這位瑾小姐並沒有名位,但整個皇宮誰不知道——這位女子得罪不得。她是皇帝在秋山之行帶回來的,聽說原只是地方上一個七品小官的庶女,皇帝愛她才貌,回來立刻把便賜了寢宮給她,據說很快便準備冊封。太后昨日在華音宮設宴,皇帝憐她舟車勞頓,竟特准了她不去。

年嬪與瑾小姐之間的尊貴高下,立時便分了。

“崔醫女,你隨瑾小姐的侍女去吧,皇上的事兒耽誤不得。”管事催促道。

“這……”崔醫女為難地看向蝶風。

蝶風早已氣得身子亂顫,她早上想跟璇璣說的其實便是這瑾小姐之事,自皇帝回宮,宮內上下先是拿年瑾二人來說,猜測著哪位才是皇帝的心頭寵。後來璇璣在華音宮中受辱,便又把舵頭轉向瑾小姐,璇璣卻似乎並未知曉這事……

“不帶這樣欺負人的!這凡事總分個先來後到吧。”蝶風咬牙道。

兩名婢女也不打話,那大婢朝小婢使了個眼色,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拉了崔醫女便走。蝶風不讓,攥了崔醫女的衣袖,幾人糾纏間,大婢二話不說,朝蝶風臉上便是幾扇耳光。

“我讓你搶,也不看看自家主子的臉面,這太醫院醫女眾多,就你偏偏跟我搶……”

璇璣和小狼玩著,正奇怪蝶風這許久還不回,卻見她兩眼通紅走進屋子,一張臉腫得什麼似的。

蝶風見璇璣看她,趕緊低了頭,哽咽道:“娘娘,蝶風沒用——”

璇璣大驚,捧起她一張臉,上面漲紅腫高,指痕清晰,分明是被掌摑的痕跡。

“誰做的?”

“娘娘,這不礙事呢。只是,本來請了崔醫女的,她剛巧出了診,奴婢便請了另外一個醫女,她待會兒就到——”

璇璣又驚又怒,道:“我問你誰做的?”

蝶風倒也倔犟,咬了唇只是一味不肯說。

璇璣冷笑,“你去了什麼地方,我是知道的,你不說,我便去挨個問。”

蝶風怕她去了受委屈,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璇璣明白,在這宮中,皇帝的寵愛代表了什麼。但她不能放著蝶風受這樣的委屈。

不是因為蝶風是鳳鷲宮的婢女,代表了她的顏面,實是蝶風所做一切為她。

她想了想,對屋內幾個宮婢太監道:“把大家叫上,本宮要到瑾小姐那兒討個說法。”

幾人愣愣看了這位主子一眼,倒是平生第一次有了敵愾同仇的革命友誼感覺。

秋螢軒,瑾小姐居所。

一路上,璇璣已從蝶風口中把這位瑾小姐的事兒過濾了一次,也第一次知道皇帝的名字叫龍非離。

秋螢軒,璇璣心下腹誹,龍非離,茲紀念你在秋山路上的情事麼?

領著眾人在軒外站定,由一個小太監前去報了名諱。

軒外的太監喏道:“鳳鷲宮年嬪娘娘到。”

璇璣把鳳鷲宮的人領了三分之一出來,外加一隻小狼。她率眾而入,心裡緊張得不行,但不爭更不行。

那屋子佈置雅緻,燃了嫋嫋薰香,卻並不俗豔。

他們方在廳中站定,裡間便走出數人。

前面的女子柳眉如畫,眼眸清亮,有股靈秀之美。璇璣知道這便是傳說中的瑾小姐了。她身側左右各站了個婢女,後面又跟了數個太監宮婢。

還沒冊封,這排場已經不比嬪妃遜色。璇璣環了四周一眼,沒看到醫女模樣的人,估計那崔醫女已經離開。

瑾小姐淡淡道:“年嬪娘娘找安瑾有事嗎?”

安瑾,想來就是她的閨名。

這安瑾似乎是個高傲的女子,她一臉書卷之氣,可知並非不懂禮數,然而她尚未冊封,卻對自己不禮不拜。當然,她並不是要安瑾對她禮拜,這卻很好說明了,這瑾小姐是個強勢的主。

這庶出的女子已是這樣,那正室所出,可怎生了得?

只是,這樣的傲氣,又是誰給的?不過是叫人縱出來的。皇帝……

璇璣暗裡苦笑,臉上卻正容道:“璇璣今日來,不說二話,只想為我的婢女討個公道。”

她說著把身後的蝶風拉了出來,安瑾朝蝶風瞥了眼,皺眉道:“什麼意思?”

“這是你婢女的傑作。”璇璣聽過蝶風形容過那惡婢的容貌,直往安瑾左側的婢子冷冷看去。

再不受寵,璇璣到底還是個主子,那婢子目光一怯,不敢看她。

安瑾為人冷傲,但極為聰明,若連這一點眼色也沒有,琢磨不出個事端來,便枉了皇帝的一場寵愛。只是,她性情雖僻,對自己的人卻極是護短,遂笑道:“阿詩,你出來說說,有無做過?”

阿詩豈會不明白主子之意,出了列,恭恭敬敬道:“奴婢沒有。”

“聽到沒有?”安瑾凝眉,涼涼道:“年嬪娘娘請回吧。”

好個安瑾。璇璣不怒反笑,道:“聞名不如見面,璇璣今天總算見識到了,原來在這秋螢軒,瑾小姐所說的就是王法。”

朱七這人天性淳厚,並不代表她是個傻子,相反,她甚是敏感聰慧。只因自小經歷,她鮮少交友,對人和人之間的交往特別重視卻又規備,多以隨性的性子示人,也甚少說什麼重話或者去猜度他人,少了份人情世故。

這時被安瑾的態度一激,諷刺的話也不由得出了來。

果然,安瑾聽得她這話,微微變了臉色,隨即又輕笑道:“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的話才是法,娘娘這樣說是折煞安瑾了。”

站在璇璣旁邊的蝶風憤然道:“難不成是奴婢自己把自己摑傷,然後慫恿我家主子來姑娘你這鬧事?”

安瑾冷哼一聲,“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安瑾還正想請教呢。”

蝶風聽得激動,一張俏臉漲個通紅,璇璣朝她擺擺手,朗聲道:“傷人之事,太醫院的人可以做證,不知道瑾小姐敢不敢帶上你的婢子與璇璣一道過去對質?”

安瑾眉尖一蹙,又舒了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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