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苦苦一笑——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也學會了這可怕的謹慎。

“蝶風知道。”蝶風一個勁兒點頭。

璇璣輕聲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待。”

蝶風應了,急急退了出去。

燭光闌珊,年輕宮女的身影躍動在屏風上。

璇璣想了想,隔著屏風輕輕道:“蝶風,即使你背叛了我,我也不會殺你。”

少女的身影似乎一震。

轉身朝她默默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再無聲息。

突然吃了一驚,什麼時候,她也開始這麼細緻地去揣摩人心了。

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不是嗎。

看過很多書,後宮……似乎到最後,總會改變了人心。不是人殺你,便是你殺人。

不,朱七,不要變。永遠永遠也不要殺人。

不過是一個晚上,她卻彷彿學會了許多。但原來,有時有些東西學會了,也是件難過的事情。就像孩子與長大的關係。他們總渴望快點長大,但到真正長大的時候卻不願意了,因為要面對。

可是,當你知道要面對的時候,卻確實是長大了。

好吧,別哲學了,洗洗睡吧。

趴躺到床上,沒有睡意。

突然想,皇帝會不會像上次那樣進來找她呢?怎麼會?她今天似乎才惹怒了他。再說,他來也不是件好事,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你敢和一個這樣的男人睡嗎?

背上卻突地一重,她嚇了一跳,聽到小小的哀怨的叫聲,她才有了反省——是那只小狼,她洗澡的時候讓蝶風把它關在外面了,後來竟然忘記了它……等等,它是怎樣進來的?

小狼突然嗷叫一聲,然後又是啪的一聲,好像掉到地上去了。

搞什麼飛機?

她半晌不語。

“第一種,臣妾恭迎皇上。”

“嗯。”皇帝甚是滿意。

沒有聲音了。

她開始黑線加冷汗。

好一會,他淡淡道:“還有呢?”

“最後一種是真話,我嚇傻了。所以剛才的話,您無視吧。”她飛快說完,蒙了被子。

感覺到床身一重,她把被子放開,滾進裡面去。

皇帝淡淡道:“年府的女兒都像你這樣的嗎?”

他在質疑什麼嗎,她微微一驚,不敢出聲。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鼻端是他好聞的氣息,她顫了顫。

突然聽得他問,“趴著還是仰著?”

他這是在問她?和那晚一樣的問題……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她想了想,咬牙道:“哪一種你會抱著我睡,我就那種吧。”

說完,她的心跳幾乎跳沒了。

他似乎怔了怔,隨即慵慵散散的笑聲傳來。

不屬於她的手臂從她的頸後環過。

她被抱到他的身上。

他似乎並不動情——雖說他的後宮並不算充盈,但也美人不少,都習慣了吧,苦笑,她竟然有絲失落?

床下的響聲讓她分了神。小狼用爪子拍打著床沿,那聲音有幾分委屈。分了神,也許是件好事。

“皇上,能讓小狼上來睡麼?”她問。

“不行。”乾脆利落的拒絕。

“它已經洗過澡了。”

“嗯,”皇帝頓了頓,“還是不行。”

“當臣妾沒有問。”

“朕正是這個意思。”

“……”

她笑了笑,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道:“皇上,你不高興,為什麼?”

把那句從他進來她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他在緊繃著某種情緒,她知道,不要問為什麼,但她知道。

摟在她肩上的手將她狠狠摔了下來,“咚”的一聲悶響,她的頭撞到裡面床沿上,疼得呲牙咧嘴——只是,到底忍住了沒有叫出來。為自己留一點尊嚴。

伸手往額頭摸了摸,指間濡溼。

流血了嗎?

還真是禍不單行,早上是腳,現在是頭。

他沒有出聲,似乎不過是尋常。

是啊,他是皇帝。她是活該。

聰明的話,便該住口,可是,她卻仍是問了。

“我沒有這個資格是吧。”

除去那繚繞在鼻端的淡淡清香,沒有回應。

在她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他的聲音卻冷冷傳來。

“嗯。”

確實不該問的,有一絲希望,總比把它全部摔碎的好。若順了他的意,至少還有一個擁抱,儘管並不真心。只是這樣的施捨,她還是……不要吧。

翌日,他已經不在。

她一笑,他在她才奇怪。

下了床,發現小狼蜷在床下睡得正歡,大大方方把雪白的肚子露出來,四腳朝天,嘴裡呼哧著什麼。

門上傳來輕敲的聲音,她道:“蝶風,進來吧。”

蝶風拿著一盆子清水走進,笑道:“娘娘起得真早。”

“你來得好及時。”她回了個笑,突然想起什麼,“你不會一直在外面候著吧。”

蝶風點點頭,“奴婢聽到裡面有動靜,估摸娘娘醒了才敲的門。”她突然驚道:“娘娘,你的額頭怎麼回事?奴婢幫你傳醫女吧!”

“不用了吧?”璇璣覺得傳醫女的話,這也有點過了,似乎不是那麼嚴重的事,放現代,一個創可貼搞定,有時她甚至不去理會。

只是,昨夜,磕著那下,卻是很疼。也許,這疼其實是悶。

蝶風卻甚是焦急,“這傷口瞧著不淺,莫要落了疤痕才好,皇上——”

她明白蝶風的意思,皇帝會厭惡的。

接過蝶風遞過來的銅鏡,她端詳了一下鏡中的臉。下巴尖尖的,臉色有點蒼白,額間一道印子呈模糊的半月形狀,她回頭看了那床上的雕花一眼,倒是撞得湊巧,不算太醜,只是這印子有點深了,確實難看……她突然想,倘若他看見了,會有毫絲的內疚麼?

答案是……不會吧。

理不清自己對他的感覺,腦裡亂成堆,想了想,璇璣決定歸結於這只是看到帥哥的一時意亂情迷加吊橋原理。

總結:危機中產生的感情是不可靠的。

阿Q了會兒,耳邊聽得蝶風還在勸說,說這容貌的利害關係,說皇上會怎樣怎樣——

她心裡好笑,隨口問:“他什麼時候走的?”

“娘娘,您說誰?”

“皇上啊。”

“皇上不是沒有來過嗎?”蝶風奇道,隨之又低聲道:“不過娘娘別擔心,聽說這兩晚皇上都是在他自己的儲秀殿過夜的。”

璇璣一怔,這兩晚,他在她這兒過的夜不是嗎?為什麼對外稱卻是……

蝶風道:“娘娘,奴婢現在就去替您傳醫女。”

她想說不用,看蝶風一臉熱忱,不忍拂了她,便由她去了。

蝶風走了幾步,回過頭欲言又止,璇璣正想問她什麼事,她跺跺腳又急匆匆地走了。

太醫院。

雲蒼十二國,除去幾個遊牧民族,其他諸國的太醫院一般設太醫和醫女,避免了診療時男女之防。

醫女中,醫術當然也分優劣,蝶風知道那崔醫女醫術最了得,院正不在,便問兩名管事要了她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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