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臨走前讓徐熹送了一份禮物給她,說是龍非離交待的,她倚坐在床上,看著腳下的鐐銬,洞穿腳骨,她幾乎無法挪動一份,雖咬緊牙關,一動,卻仍痛出眼淚……

想起二人別前的話,她自嘲一笑。

追追瞥了她一眼,“私逃出宮,你不是很能走嗎,現在呢?阿七,如果當初你答應了我……我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

她笑得不可抑制,“辛追追,如果當初我答應了你,我的結局不會比現在好。除非你比我先死。”

追追臉色頓變,一動不動看著牢門關合上,唇角笑意又慢慢變得明媚,“阿七,他對你動了殺念,但作為朋友,我不會看著你死。

璇璣知道,追追還會再來。

勝利者喜歡做這種事情。

除考以外,追追又多了件樂事。

而她呢?還該以什麼來繼續這日復一日?

她肚子裡有個生命,但那不是她的。

他果然沒有視國事為兒戲,但他也要白戰楓死。

白站楓死了,是她害死他。

她伸手入懷中,想將他送她的錦囊掏出來看看,突然記起,她下牢的時候,身上的東西被搜淨,除去那枚小木梳……不知道是那名女官的疏忽還是他的吩咐。

但都與她無關了。他不再愛她,她的“背叛”是讓他與追追好上的藉口嗎,還是說,他心底深處最愛的從來都是如意?

所以他才能這樣毫不猶豫地與追追上了床,然後給她的雙腳鎖上鐐銬。

原來這就是他與她之間的三年,他們的深愛。

像花期。

開落有時。

很多年以後,他再想起的時候,也許不值一曬,他們所謂的愛,最多不過是她仍執迷不悔。

追追說,他動了殺意。

那正好,反正在他不放過她之前,她已經不想活下去了。

虧欠了白戰楓的,她無法償還,就用自己的命來贖吧。

把頭蜷進膝裡,昏沉之間,牢門外卻傳來輕微的聲響。

是了,她剛才就聽到隱約的腳步聲。是誰來了嗎?

“娘娘。”

她一震,抬起頭來,卻見一個內侍打扮的人站在牢門口,但那張面龐卻是她熟悉的。

“霓裳?”心敗如灰,再見故人,卻仍不由得驚喜激動。

門口一身男裝打扮的正是雙眸含淚的崔醫女。

“娘娘,你受苦了!”

璇璣一笑,卻見她怔怔看著自己的腳眼,她搖搖頭,拖著長長的鐐銬,走到牢門前,“霓裳,你怎麼來了?”

崔醫女握上她的手,自己的手卻顫抖厲害,“娘娘,這獄中守衛看似甚疏,外面卻重兵嚴守。除了徐熹和陸凱兩個總管能偶來替皇上傳口諭,其他人一律不能進來,我們一直在附近候著,剛才看到徐熹帶溫如意進來,十王爺再三考慮,思量著去找陸凱,倒沒想到陸凱卻答應了了讓我喬裝進來。”

“我們都不信你會私通匈奴,段夫人後來也與咱們說了你私逃出宮送糧的事,但十王爺以下,咱們所有人都沒有辦法,皇上的態度很強硬,——夏侯大人與段統領一直在請求皇上再徹查你通敵之事,王爺在私下想法,若今晚段統領他們那邊還是求不下來,那他就——”

崔醫女輕輕一扯璇璣的衣袖,眸光一覽四周,壓低聲音道:“皇上之前一直延下所有典慶,但納明王子前天過了來,昨天朝堂上皇上已答應下來,明天宮中將設盛宴大肆慶祝,一為王子接風洗塵,二賀西涼獲勝。”

“娘娘,王爺安排馬車去了,他已拿定主意,若兩位大人求不下,他將趁明天的熱鬧帶你出宮。”

即使龍梓錦有心,但牢外重兵把守,他又有什麼辦法能帶她出去?璇璣眉頭微蹙,崔醫女似看出她的憂慮,又緊緊握了握她的手,才轉身離開。

她輕輕喊住前方的身影,“霓裳,你呢,你明天會過來接我嗎?”

崔醫女返過身,含淚一笑,用力點點頭,“如果兩位大人……娘娘,霓裳一定到!我會和王爺一起送你出去。”

“那麼,明天你過來的時候幫我準備一件東西,好嗎?”

璇璣閉眼一笑,崔醫女離去前,滿目疑慮,似極不解為什麼自己會要她準備那件東西,又低聲她,“娘娘,霓裳不懂,皇上愛你,你們為何……”

她是想問,他們為何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吧。

是啊,他們都還不知道……她“背叛”了他!

下定決心,一切反變得輕鬆,她蜷在被子裡,想好好睡一覺——只等明天。

可是累歸累,卻始終睡不著。

倦怠朦朧之中,卻又突然聽到腳步聲從走道快步而來。

她一聲輕笑,這一次又會是誰?

“奴才叩見娘娘。”

璇璣坐起來身來,微微凝眉看著牢門外端正跪著的男人。

這一回確實是不速之客。

是陸凱。

四周漆黑,燈火很薄,陸凱的身影嵌陷在光影裡。

“陸總管。”璇璣笑了笑,盯著床下青石地,“璇璣不是什麼娘娘,你也無須行此大禮。”

陸凱的聲音傳來,是一向規行沉穩。

“在皇上心中,娘娘一直是娘娘。”

眼睛一下溼了。腳窩在被褥裡,璇璣伸手輕輕一攥腳上鐐子,那種撕裂心肺的疼又從骨上深入。蝕骨之疼,原來是這樣。

一直……這種話太溫情,真的別多說。

疼痛能提醒人去記住不要被蠱惑。

奇怪陸凱夜裡的突然到訪,她心頭咯噔,突然想到什麼,輕聲笑道:“陸總管,皇上讓你來送璇璣一程嗎?”

陸凱似乎教她的話驚懾住,一下站了起來。

她的目光極低,看得到他微微的失態。

有什麼東西被放到牢門邊。

“娘娘,這些是皇上命奴才送過來的,您看一看……明日宮中有慶典,如果您願意去,請隨時差遣這牢中的獄卒通知奴才,奴才來接您。”

她聽著陸凱謹聲說完,又跪下叩了首,那身影才融入黑暗裡。

光線暗啞,她看不清那地上的東西。

眼睛閉了又閉,慢慢掀開被子。

鐵鐐清脆,那聲音和腳下破出的新傷便讓她想退回去。

這鐐子是副好東西,勾入腳眼的一端鑄著尖刺,每走一步,刺便會陷勾進腳踝裡,剜出血肉。

她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傻子。他的東西,她還去看什麼!

看了一眼牢門外那藏匿在黑暗裡的若隱若現,又回頭看了一眼床榻,

她突然蹲了下來,一直忍著的淚終於全部奪眶而出。

不知在地上低聲哭了多久,她慢慢斜側身子,躺到地上,伸手夠到牢門外。

觸手軟膩,她一怔,那是一個小包袱,下面似是一疊布料?

終於,還是拿了進來。挪了挪身子,就著另一側外牆上微弱的火光看去。

那疊布料其實是一件衣服。襟領處綴著雪白絨毛的新冬衣,她平日慣穿的紫色,衣服紋飾並不繁巧,但料子和做工極為考究上乘,莊雅大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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