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殿。

男子半晌不語,璇璣心裡一沉,低低笑道:“看我這是說了什麼,嗯,我睡覺了。”

她剛翻了個身,龍非離已把她抱到身上。

她有些無措,為他那雙玄黑銳利的眸深深淺淺的打量著自己。

正堵得慌,把頭埋進他頸窩,他卻將她的臉輕輕捧起。

“小妒婦。”

他老罵她妒婦,她氣悶,咬牙道:“去死吧你!不妒就是不喜歡你。”

她罵完,卻又怔了怔——他的眉淡揚著,唇角輕勾。

他在笑?

她還在打愣,他卻把她的頭壓下,“好。明日朕便擬旨。”

所有陰霾彷彿一瞬掃空,心裡卻又有絲沉重起來,璇璣低聲道:“我不好。”

適才和蝶風說起碧霞宮的事,蝶風苦笑,說:主子,你當日不該阻止皇上。利劍刺下當場便斃命,比不得吞毒仍有救緩之機,她害死了人,該抵命的。

蝶風說的,她終究無法做到——可是確實不想讓如意留在這裡,對著他,她不想掩飾自己心裡的魔。

“你很好。”他的聲音變得不悅。

她猛地抬頭,低吼道:“你喜歡嫉妒的女人嗎?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沒有容人之量,我——”

她猝然住口,他眼角翹起細細的紋,喉裡逸出的聲音有些末不穩。

敢情他在得意?

她越驚訝,他越高興,兩人嬉鬧著,她幾乎無法想象這是在朝堂上的那個人,終於他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沉聲道:“再不睡……”

明珠光暈,風挽床幃,被卷開的細小縫隙中,隱約可見,雪白上一點硃砂嬌豔如滴……女子的聲音慢慢破碎。

明明睡前,說了一套媳婦作戰計劃,讓他把她喚醒,早上去給他母親請安,再去小膳房做些吃的,好等他下朝一道到華容宮陪他母親吃飯。

他自己辦事規律克己,對她卻不然——五更天輕手躡腳起來的時候,象徵式地輕輕喚了她幾聲,便聽得他說:還是再睡些會為好,朕下朝便帶你去華容宮請安用膳。母妃那裡,朕讓人燃些安神靜睡的薰香,她不會早起。”

他這是什麼鬼主意?

不知道是他的話讓她寬了心還是怎樣,她不爭氣地爬不起來——昨晚不該鬧的,一鬧,兩個人便……他是神清氣爽了,她的身子卻像散了架……

但昨晚,他沒有……避孕。

在自責又歡喜的迷糊中起來,便聽到有人撲嗤一笑,看去卻是蝶風。

她收拾妥當,煮了些茶,也不讓蝶風拿,自己端著便趕緊帶了蝶風出殿,想過去華容宮給他母親請安——不管茹妃起來沒有,她等著就是。

才出得殿門,就聽得蝶風一聲驚喝:“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還沒反映過來,一抹身影已快步奔過來抱住了她。

“龍非離下了旨,讓我出宮,阿七,我不想和你分開……”

一聲清脆,她手中的器皿碎成煙塵。

流景伸手把她往懷裡帶了帶,朱七笑了笑。

若早看到溯鏡中當日碧霞宮的情景,在知道她是在追追以後,還會把她留下嗎?

也許,會;但也許,不會。

當時卻只是喜悅,拉著她大笑大叫的喜悅——於是,“如意”對她與龍非離的好,在追追的補敘中,都成了因為阿七。

她沒有朋友,她們幾乎一起長大,她信追追。

也許,追追當時瞞她,確實不想她多想,同時也抑制自身多想吧。

只是,那是曾經。

雖然,也許有過這樣的曾經。

一年盈餘的光景就這樣過去。

不管繁華背後多少真假,時間總是這樣過去。

在白戰楓首次擊潰匈奴,在夏桑攜玉致離宮,在段玉桓與晶瑩結成夫妻,在她與茹妃不鹹不淡的關係中,在追追與龍非離日漸熟絡中過去。

說到追追與龍非離熟絡,最起碼,在璇璣看來是這樣,因為追追不是如意,她又不認識龍非離!

說到追追與龍非離熟絡,最起碼,在那時的璇璣看來是這樣,因為追追不是如意,她並不認識龍非離——追追說,010年,她發現了雙層棺的秘密以後,一天夜裡悄悄一人回到研究所裡,開啟了棺木,便失去了知覺,醒來的時候已到了這裡。其他的,她沒再說什麼。璇璣從小就知道,追追的性子有點古怪,也會像自己一樣時有沒心沒肺的大咧,同時卻極為智高心細安靜,畢竟,像她那樣的年紀,已拿下博士學位,又參加大量枯燥的歷史研究工作的女生少之又少。

不知道,在龍非離看來死而復生的如意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會覺察到現在如意的不同嗎,他又如何看待她與如意突然好轉了的關係。

她開始也有些忐忑,有一晚,龍非離卻突然跟她說,你開心就好。

他讓人後怕的敏銳!

她與追追待在一起的時間甚多,追追也有時也會隨龍梓錦出入龍非離的書房。

龍梓錦與她私下談過如意的事。龍梓錦笑說,也許一次死生,真的讓如意改變了。這改變很好,只是,他說話的時候,有些惆悵——如意始終不肯接納他。

她也起了一絲黯然,實際上,這位多情的十爺喜歡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若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如意,死前不知道是怎麼想呢,有沒有想過與這位王爺一起。只是,一切都已無從得知了。

而龍梓錦與崔醫女之間,撲溯迷離,她也大概明白,龍梓錦也許把崔醫女定位成知己一般的朋友,但並無男女之情;崔醫女卻不是,她愛著龍梓錦。

她與崔醫女走得很近,像與晶瑩一樣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龍非離也因崔醫女對她好,甚是喜愛這名女子,擢升了她成為太醫院的副醫正——崔醫女的醫術與醫德,也確實當之無愧。聽說,有年輕的官員向她提親,龍非離還親自過問了這件事。後來,崔醫女婉拒了。

而說到晶瑩,也是一樁緣份,細說起來,原來晶瑩的孃親與年夫人出閣前竟是手帕之交。晶瑩孃親心傷年夫人的事情,她暗中告訴了晶瑩年夫人的事情,晶瑩明白個中利害,沒有告訴樂夫人,笑說,若有一天她與皇上遊煙霞鎮,她必定代母去看望。

與白戰楓也時有見面。都是多人在場,他們很少說些什麼,有時也便一個目光互換,但知道彼此安好,她很快活。

那時的她,其實忽略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而追追沒有跟她說過——追追有如意的記憶。

她去猜過龍非離的想法——實際上,龍非離這人看人看事心思千百難說,但龍梓錦呢,熟悉昔日如意的龍梓錦竟完全沒有覺察到現在如意的不同嗎?除非追追很熟悉如意的事情!

龍非離與一眾親信會在書房討論一些時政問題,當然,份屬機密的男人們會在下朝後的金鑾殿上商討。

偶爾,她們在的時候,會插上幾句話。撇開以前種種,追追的見解,眾人都甚是讚賞。

她知道,龍非離也是,她看到他微微讚賞的目光——他向來是個苛刻的“老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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