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驀然一震,好一陣,才低聲道:“謝謝。”

不知為何,璇璣心裡竟微微一沉。

吉祥的屍首被抬走,幾個獄卒也被搬離。

璇璣沒有想到吉祥竟死在了這裡,又想那女子在現代必定沒有殺過人,這時為了救她……心下苦笑惆悵,身子無力,輕靠在床邊,徐熹等人在牢門口靜聲侯著。

龍非離負手背立在她面前。

璇璣竟越發忐忑不安起來,她明明有滿肚疑問問他,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此時此刻,卻全然開不了口!他們之間似乎突然生了道隔閡。

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出了聲,“阿離,相府女眷無辜,她們甚至不知道她們的男人在外面做了什麼事。”

“我孃親她……”

龍非離突然轉過身來,沒有出聲,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冷漠之極。她心裡一秫,竟說不出話來,慘淡一笑,雖知無理,卻把心一橫,“我的小弟,他還只是個孩子,用我的命來換,行不行?”

“小七,你的命從來就不是你的,既然這樣,這個交易又怎能成立?”

“你說什麼?”

龍非離輕輕一笑,大掌一翻倏然往她頜下扣緊,“禁食?你想威脅朕?你要怎麼做隨你!便是現在死了也不差!若非皇后求情,明天的大刑本不落你一個!”

慶嘉十五年就這樣過去。她在牢裡。

在那個人冷酷的眉眼和決絕遠走的身影裡。

十六年春,年家被滿門抄她被貶為宮女,即便宮女也是多等的,她做著最苦力的活。

聽說,皇后,華慧二妃時有寵幸。

那段日子過得很苦,身體的,心裡的,她不知道為何他要如此待她,他什麼都沒有跟她說,她在將信將疑裡過著。

然後開始絕望。

甚至在等著把二人的曾經揮霍盡,便就此而了。

那段日子又有點平淡似水。

除去,小狼仍然不見蹤影。聽小呂子說,它與她的最後一晚是在大牢裡。那時,鳳鷲宮一班人還很完好。

除去,翠丫還是死了。她死在那人進牢房的前一晚,年府被斬的前一晚。那時,整個皇宮都說皇上必殺年妃。

本來,崔姑姑說翠丫也許能熬過這個冬天,能好起來未定,因為她的眼睛很亮,她看著年妃娘娘的時候,眼睛亮亮的,頑強和想陪伴一個人會給人拼命活下去的理由和力量。

可是,如果想陪伴的那個人也將不在了呢?

鳳鷲宮散了,所有宮人分散各房,蝶風時常接濟她,也幫她幹些活。除去蝶風和鳳鷲宮往日幾個小宮女偷偷在活上幫她些許,沒有人再幫她。

龍梓錦差人暗中幫過她幾回,後來便再無聲息。沒有人敢去忤逆皇上,想必皇帝落了話,龍梓錦也不再敢。

蝶風說,翠丫死的時候很平靜,她說在她先走一步,在另一個世界等娘娘,再服侍娘娘。

又除去,如意姑姑又再回到宮裡,當太后的女官,像她離去時一樣不經意,像風過無痕。

聽說,那人又有了新給他煮茶的人,因為她再也不會給他煮茶。她被貶後,慧妃開始煮茶給他吃,太后不喜慧妃,便讓如意專為他煮茶,對別人來說,是返宮後的如意姑姑,對她來說,那是重生後的如意。

在太后設的一次小宴裡,她打破了藩王上貢的盆栽,華慧二妃借題發揮,要她受刑。

如意幫了她,聰慧善良得像最初的如意。

同時,那人卻當場打了她。

第一次打了她。

後來,又是一頓牢獄之災。

被放出來那天,除了身上多了只錦囊,她的心空了。

錦囊是梓錦託小廝帶給她的,來自遠方的白大哥。

在這樣的日子裡,值得欣慰的是能聽到白大哥在戰場上平安的好消息。

可惜的是,在她被放出來那天,她聽說,便在幾天前,段玉桓在日晷城最近的一次戰役中,所領五千精兵全軍覆沒,只有他生還。

戰事吃緊,這位禁軍統領也調到了前線。沒想到,他運氣如此不濟,剛到不久,便吃了敗仗,且是慘敗。

晶瑩想必傷心吧,這位颯颯的女子也隨段玉桓去了前線。

一切,便在她把白戰楓送的錦囊摩挲成全然黯淡中過去。

錦囊裡,裝了些邊塞的沙礫和植物的葉子。

白戰楓臨行前,她與龍非離曾設宴為他餞行。席間,她說起,她喜歡浩瀚黃沙,當時,兩個男子都微微笑了。

她以為她會枯萎在這片宮牆中,又或者找那個人一回,拿個最後死心,然後想法逃宮。

不久,卻又發生了一件事情。

震驚諸國,震驚西涼的大事。

西涼的紀年大事。那件事裡,人事變幻,讓人猜不透,開始猜不透。

眼睛開開合合。朱七再次凝向鏡子,她的回憶裡,只有自己經歷。

“溯”,卻還映了一些與她有關的人和事。

這是她遺漏了的劇情嗎?她一驚,死死盯著鏡子。

“溯”鏡裡,此時正映著一個畫面。

牢房。

幾個男人正走出牢房。

居中一人,流金龍紋錦袍。

那是年家數百口被斬首前的一晚。

——禁食?你想威脅朕?你要怎麼做隨你,現在便是死了也不差,若非皇后求情,明天大刑本不落你一個!”

這是龍非離冷冷擲下這句話走出牢房的情景?

牢房門口,龍非離摒退了龍梓錦等人,獨自一人走進黑暗裡。

朱七微微緊了眉,他要到哪裡去?

當男人沉穩的步子在一處停下,朱七越來越驚,這裡是——碧霞宮?

龍非離來這裡幹什麼?

她撫住心口,鏡子裡,他推開院門——

“你剛才相扶一下,我聽到碧霞宮三個字,我還以為我聽錯了。”

一身紫衣的女子轉身過來,臉色很白,衣服上卻血跡斑斑。

朱七一怔又是一笑,果是如意。

“為何回來?”龍非離淡聲問。

如意微微垂了眸,苦澀道:“我還是剛才牢裡那句,你以為我回來是害她的嗎?”

“不,我永遠也不會害她。”她突然抬起頭,緊緊盯著龍非離。

她的眼睛一如那天送別的時候,濯濯晶瑩。很亮,很堅定。朱七倚在鏡前,無聲而笑——阿離,這樣的眼睛你會喜歡上嗎?

龍非離卻輕聲笑了,“別說得篤定,朕憑什麼相信你?”

“龍梓錦今天還跟我說,摸不準你的心思,為何如此待她?”如意淺淺笑了,眸光從男人身上艱難拔出,落到遠方的夜色,“你在保護她吧,為何不跟她說?”

龍非離微微側身,負手而立,身影高大又冷漠。

朱七看到如意的目光,回落到的那道背影上,目光痴痴。

扶住鏡子,笑意愈大:兩個人的戲,為何糾結的卻是三個人。

“就憑她當日在碧霞宮放過了溫如意,行不行?”終於,如意苦笑道。

“溫心漪,如果不想死,回去把你幼年得到過年妃救助的事告訴太后,說明只是報恩,其他的你自己把握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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