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介面,“估摸是走開了,你看這帳內烏天黑火的,只有咱們夏總管在休息吧。”

“那這藥回去熱著,待會再送吧。”

“也好,走吧,莫擾了夏總管休息。”

腳步聲散去,隱約還聽到兩個人斷斷續續的對話。

“這次夏總管立下大功,你說皇上會怎麼賞?”

“我哪知道,”另一個人笑道:“咱們夏總管年紀輕,模樣又好,若他不是……公主感激,委身下嫁豈非最好的賞賜?”

“也是,他們二人本就交情深厚,他此次如此為公主,公主必定感激一生的。”

玉致怔怔聽著,榻上一動,卻是夏桑扶榻下地,他似乎在摸索桌上摸索些什麼東西,腳步輕輕移動著。

突然,玉致聽到“啪”的一聲鈍響,像是椅子被撞翻落地的聲音。

她忙道:“夏桑,你別動,要拿什麼我來拿。”

夏桑的笑聲在黑暗裡響起,抿了絲輕嘲。

“因為我是個殘廢嗎。”

玉致聞言心裡頓疼,剛想說話,桌上燭火驟亮,她看見夏桑站在桌邊淡淡看她,眸光出奇的亮,臉色卻很蒼白。

夏桑慢慢走過來,玉致眸光微垂,正好看到他的腿腳,他是練過武功的,懂得用力,但走起來,右腳仍是微瘸。

玉致鼻子一澀,衣衫也沒顧得挽上,下榻便要奔進他懷裡。

他卻微微沉了聲音,“別過來。”

玉致微愕,站在原地,愣愣看著眼前臉色冷淡的男人,悵然若失。

發生什麼事了,剛才他們明明還好好的!

他的腳步在她一步之遙處葛然而止,他一掀衣襬,緩緩跪下,輕聲道:“公主,夏桑失德冒犯,奴才回去便向皇上請罪!”

玉致大駭,顫聲道:“你說什麼?”

“夏桑,剛才種種,你沒有強迫我,都是我自願的。你到底在亂說什麼?”她一急,眼眶瞬時紅了。

“你不必感激或是可憐我,即使我在飛虎門死了,也是我甘心情願的。”夏桑輕輕笑著,俊毅的臉上卻一片枯漠。

玉致卻是聽懂了,他以為她在報恩嗎?

她拼命搖頭,淚水越急越兇,哽咽著低叫道:“沒有可憐!沒有!我自願的,我願意的啊,夏桑。”

“怎麼都好,”夏桑慢慢站起,淡淡道:“我們即刻啟程回宮吧,你當日走得急,本來便想跟你說我成親的事情。”

玉致渾身一震,兩眼死死盯著夏桑,“你到底在說什麼?”

“操辦之期也定好了,還有公主乃千金之軀,夏桑只是個奴才。奴才成親,必不敢驚動公主大駕。”

鳳鷲宮璇璣正在翠丫房間裡替她按摩手腳,冷不防門被猛力推開。

玉致跑得有些小喘著,眼裡包著一包淚,咬著嘴唇站在璇璣身邊,只怯怯地叫聲“嫂嫂”,再沒了下文。

璇璣讓宮女接著替翠丫按摩,上前攬過玉致,用額輕輕碰了碰玉致的額頭,淺笑著。

“夢魘著了麼?”

玉致不說話,只輕輕搖了下螓首。

“那剛剛回宮,怎麼不好好休息。看這小臉跑得,都快熟了。”

玉致咬牙,低著頭將璇璣拉至偏殿,關了門,這才哇的一聲,抱上璇璣,放聲大哭。

璇璣不知所措,又怕哪句說得不對,再勾起玉致的傷心,只得先胡亂哄著。

“先哭,哭出來就好了。有什麼事,哭完再說。”

玉致看著璇璣肩上被自己哭溼的一片,有些不好意思。淚收住,哽咽卻是一時之間難以停息。

“嫂嫂,我把夏桑給害了。”

璇璣想起夏桑的傷,那個總是溫暖的男人,多少大事都鎮定著揚著笑的男人。

“夏桑那點傷,雖說是現在受苦些,慢慢養,許能往好了走走。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嫂嫂,玉致這幾天早想明白了。就是夏桑傷得再重些,玉致也是不怕的。可是,可是他就要結對食了,他手下的那些死小太監還說,夏桑人好,平時待大家都不薄,要幫他好好的大辦一場。”

璇璣此時一顆心反倒輕鬆了許多。把自己的帕子拿來,替玉致擦著淚珠。怎麼擦,都還是流,璇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把帕子塞給玉致,自己慢慢踱到了桌邊,坐了下來。

玉致羞憤著:“嫂子,你倒是說啊,夏桑兩天後就要成親了,我怎麼辦啊?”

“你怎麼辦啊?涼拌吧。”

“嫂子!”玉致追過來,前後推搡著璇璣,像足了撒嬌的少女。

璇璣哎喲一聲,玉致忙松了手。

“嫂嫂是不是還沒好呢?”輕輕地用手將璇璣的衣服撩起。璇璣按住玉致,將她攬在身邊坐定,又倒了杯涼茶給她。笑道:“不打緊了。就是想讓你也可憐我一下。”

璇璣想起他們回來這幾日,好像隱約中聽說夏桑匆匆忙忙的給自己找對食,這個男人雖然凡事總是帶著微笑,心中恐怕比玉致更要疼上幾分。

又仔細看看玉致,本想著再逗她幾句,想她也是才剛有些松心,打趣的話便咽了回去。

“玉致,你只給我一句掏心的話。不管夏桑什麼樣,你都跟定了他,是不是?”

玉致抬起頭,看定了璇璣,聲音還有些顫,但眼神卻是異常的堅毅:“是。老孃這輩子就跟著夏桑耗了。”

璇璣一臉黑線,這玉致,還真回來了。

“唔,小丫頭片子,比我還敢說。你還老孃,那我咋辦?”

“嫂嫂天下第一的美女,永遠年輕貌美。”順口說出了關於美貌的言語,玉致恍了一下神,按了按自己的心,裡面似也不覺得有多疼了。

璇璣看在眼裡,心下嘆著,世上這最後一顆生肌丸救了自己,卻沒有第二顆來救玉致。也不知龍非離心裡打了什麼主意,這玉致的終身,幸與非幸,也就此一回的機會了。

璇璣拿定了主意,轉了面,衝玉致眨了眨眼,帶著笑說:“好,那老孃也豁出去了,就替你做這回主。明天咱們就在這個宮裡給夏桑接風。”

璇璣自己做主,在鳳鷲宮擺宴小酌,給脫難回宮的玉致和夏桑接風洗塵。想了一會,靠自己不行。這個結既然打在白大哥的身上,自然要請他一起。

璇璣嘴裡唸唸有詞,片刻擬定了宴請的名單。

第二天,風和日麗,天晴的湛藍,偏有幾抹浮雲斜斜掛在天邊。

鳳鷲宮內一片祥和。

被請來作陪的客人已經到齊,獨獨不見夏桑。玉致雖戴著面紗,也不敢抬頭直視對面的白戰楓。白戰楓微微一笑,轉過臉去,跟身邊的夏侯初說著時事。

清風依舊是皺著眉頭,冷冷的看著桌上的酒菜,不言不語。

宮人斟上茶,段玉恆替身邊樂晶瑩開啟蓋碗,說了句,:“晾著點吧。”便又沒了言語。

晶瑩瞥了一眼段玉恆,嘴角抿了一絲笑,拿著帕子悄悄給掩了。

玉致看了看身旁的璇璣,心裡著急,璇璣只得用手握住玉致,在她的掌心按了按,玉致放下心,安靜的等候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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