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山找到府上一個正在巡邏的弟子,後者見到自家少莊主出現在自家,還以為是黑夜見鬼,雙目圓瞪。
謝風山打了個噓聲的手勢,說道:“安靜點,要熱鬧也應該是明天。我這裡有個朋友,幫我安排一個廂房,記住了,規格不用最高,但一定要安靜,我要先回去了。”
那個下人連連點頭,對自家少莊主發自內心的順從。
吩咐完下人,謝風山朝著許鳴笑了笑:“他帶你過去得了,我現在想回去好好休息。”
許鳴知道這傢伙大機率是有啥事情,也不便糾纏,點了點頭。
那個流刀山莊的外門弟子領著他順著道路繼續前進。
在一個路口雙方就此分道揚鑣。
路上,這個看起來有三十來歲的外門弟子雖然表面上並沒有什麼反應,但多次偷偷看過來的視線還是被許鳴察覺到。
看得出來,這位大叔對他這個外來人有些好奇。
他當然不會質疑自家公子的眼光,所以想看看是何方豪傑。
只是他看了許久,也沒看出來這個青衫劍客是哪裡人,索性就不再多看,一會被少莊主發現少不了一頓臭罵。
說是安靜果然夠安靜,四面八方看樣子似乎都是空房,以至於走在這裡都感覺到一絲滲人。
大概是害怕許鳴胡思亂想,外門大叔介紹道:“這片區域一般都是供給我們莊裡客人的。只是平時沒有那麼多人同時登門拜訪,所以就顯得有些安靜。”
“不過再過一段時間咱們這裡就會熱鬧起來了,公子來得早,所以可以選中優中之優的地方。”
許鳴輕輕頷首:“我知道了。”
外門大叔給了他鑰匙後就恭恭敬敬的離開。
許鳴打開門走進,迎面而來的一片寬敞院子,頗為素雅,半點沒有一點江湖門派的粗糙,反而像是走進了富貴人家。
雖然謝風山千叮囑萬囑咐,寧靜在先高檔其次,但那中年大叔顯然深諳世事,所選宅子兼顧兩者。
所以這棟算是暫時給他住下的宅子很安靜的同時也十分高檔了。
如今已是深夜,只是一路趕過來,他沒有太多睡意,索性就在這大院子裡練功。
這段時日因為外人都在,所以許鳴沒怎麼以太白劍法的步法趕路。
他當然不是防著謝風山,對這個朋友,他還是很放心的。
相比之下,就連對兩人恭敬有加的江綰綰也不能讓許鳴完全心安。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這個外表刁蠻實則也心思縝密的女子有些可怕。
唯一具備條件的就只剩下荃郡城到流刀山莊的路程,不過要趕路,也就不適合了。
眼下終於閒下來而且正好沒有睡意,自然要拿起向天劍。
自從豐收鎮的事情過後,許鳴腰間佩劍就成了昨日劍,向天劍退居幕後,用以等待時機給予對手出其不意的一擊。
他很害怕再次弄丟向天劍,這和江綰綰弄丟黃黢劍差不多,但有本質區別。
後者是因為弄丟的後果承受不起,他則是心中會出現心結,心境就會出現瑕疵。
如今境界修為不高,這種藏在心底深處的瑕疵不夠明顯,但隨著修為越來越高,就會被無限放大。
他躋身養氣境中期算不上很久,但是如今修為已經十分鞏固,並且朝著養氣境後期邁進。
大概是因為接連死戰讓他的修為潛移默化中增長。
“躋身了衝竅境,行走江湖才開始真正有保障。”許鳴喃喃自語。
……
謝風山說是太累想要回去休息,其實並不是,他要去見一個人。
如今流刀山莊上最有名望、也是唯一一個可以管束到他謝風山的人。
流刀山莊依山而建,面朝陽光背朝水,在當地的一些風水師口中可謂是讚不絕口。
後山那邊山頂有一條大河流過,到了下游就十分陡峭,接近九十度,所以形成了一條壯闊瀑布。
飛流直下三千尺。
哪怕不是山中最高處,但每一位登門拜訪的人都要過來此地瞧上一瞧。
瀑布底下則是再度形成大河,順著下游流淌,向東北流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荃郡城風水不好,總之這條大河竟然剛好將其避開,繞道而行。
在河岸邊,種有一片深青色竹林,晚上會有各種動物鳴叫,偶爾還會出現附在竹子的青蛇。
用大家的話來說,應該叫竹葉青。
這玩意可不是鬧著玩的,特別是晚上要分外小心,這些年來已經不知道多少人都中過此蛇毒。
只是現在已然冬季,所以看不到這些蛇的身影了。
竹林盡頭分別有一個亭子以及一棟並不大的房子。
前者面積不大,但足夠七八人坐在裡面乘涼,聽水如置身水中。
可惜如今已是冬季,否則放在酷暑夏季,單單是坐在那裡就足以讓人心情大好了。
在亭子另一邊的那棟房子依稀可以看到燭光閃動,住在裡面的人應當是還沒入睡。
謝風山站在門口那邊,臉色罕見的有些忐忑,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正打算往前走。
結果屋裡面先發制人傳來一道略微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老人:“回來了?”
僅僅只是平平無奇的三個字,依舊讓謝風山毛骨悚然,緩了好一會才點頭說道:“我回來了,爺爺。”
“進來。”裡面的老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語氣。
謝風山推門而入,裡面的光線並不算充足,邊邊角角有些昏暗。
但依稀可見房間裡裝下了很多各色書籍,就連書架的材質也十分珍貴。
整體而言頗有幾分書香門第的感覺,這要是傳出去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震動。
流刀山莊是個什麼地方?
是方圓百里赫赫有名的武學世家,其中世代相傳的流刀八十一式至今威震江湖。
可就是這樣一個在刀法中造詣不低的老人,此刻卻像是一個讀書人一樣低頭看書,聚精會神。
坐在燭光最為耀眼的位置擺放著書桌,老人頭髮僅有半白,只是皮膚粗糙,已經褶皺不少,所以依舊可以看出老態。
哪怕老人只是坐著,還是能大概猜測出老人的身材魁梧,顯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大概是光線太暗,也可能是上了年紀眼神不太好,所以老人看書需要彎著腰湊得很近去看。
看到這樣的爺爺,謝風山抿了抿嘴,有苦自知。
“回來居然無聲無息的。平時就算去一趟荃郡城玩半天回來都次次雞飛狗跳,看來自己走一趟遠門還是很有必要的。”
老人終於放下書本,扭頭看向自己的親孫子。
流刀山莊莊主名叫謝隴元,如今已經是古稀之年,興許是因為修為高深的緣故,身體硬朗如初。
謝隴元這個名字早就十分出名,走在荃郡城的大街上都足夠無數人側目看來,就算是所謂的十大豪族,都要以禮相待。
人人都嘲笑江湖武夫是粗人,不值一提。但真正遇到的時候,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謝隴元多看了幾眼謝風山,滿意地點了點頭:“還行,走了一趟家門,有些長進。等你什麼時候養氣境後期,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什麼時候想回來都可以。”
換做往常,謝風山肯定是開心得不得了,只是這次不知為何,一直嚮往行走江湖的他不太願意走遠門了。
老人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其他人不知道,但謝風山心知肚明。
這個莊子,是爺爺早年間走南闖北,最終打拼下來的家業。
人終有老死之日,到了那個時候,這份家業需要後人來守護。
而且這個後人,必須要有守住家業的本事。
“坐吧。”老人看得出來謝風山的感慨,卻視而不見。
對此,謝風山習以為常,咧嘴一笑。
小房間裡,爺孫二人,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