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宅子裡,方亂褪去那件覆蓋在身上的黑色大衣,顯露出身上那並病態白色的肌膚。
尋常女子,白色中帶黃,就被稱之為絕色。
但倘若不存在任何血色的話,那就如同現在這般,無人可欣賞,都覺得十分恐怖。
方亂手忙腳樓,在家中翻找著什麼,最終找到了一瓶他藏在此地的丹藥,開啟瓶蓋一口咽了下去。
一口吞下以後還沒完,隨後他跑到更深處的一個小房間內。
這裡只擺放著一個能容納一人的水缸,上面的水不是其他顏色,而是乳白色,而且時刻都冒著泡泡,宛如翻滾沸水。
見到這個的方亂如見至寶,褪去剩餘衣物就泡進水缸當中。
原本滿臉痛苦甚至猙獰的方亂這個時候如釋重負,好似於煉獄之中得到救贖,於生死一線中逃生。
沒有了痛苦纏身,這位周國病狂思緒逐漸活絡起來,臉色陰沉。
那個只有衝竅境的小子修為平平無奇,壓根沒法對他造成威脅,不成想竟然還有兩把品相不俗的劍,竟是直接穿透他的身體,形成重創。
為什麼他能夠無聲無息地附體一縷氣息在關蕭均身上?
原因也很簡單,就在他察覺到有異樣的瞬間,也是在姜洛凝出手之前,他來不及動手,但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種下了一抹屬於他的氣息。
有用沒有,試過再說,反正如果沒用,對他而言也沒有什麼損失,若是能起到關鍵性作用,可就不一樣了。
從他逃亡到現在,足足耗費了一天時間才熬製出這一槓水,在等待期間成功偷聽到一些機密。
那一縷氣息對他而言不算很重要,只不過就這麼被發現了,讓他心中火大。
這種被人戲耍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先是在他身體上留下一個不輕不重的傷口,緊接著將他當成一個笑話。
如果說和關家只不過是因為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引起的衝突,遠遠算不不上血海深仇,玩膩了隨時都可以一走了之,那麼和那個青衫少年就萬萬不行!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的方亂心中恨意最大的就是許鳴,其次便是那個打擾他好事的姜洛凝。
等自己傷勢恢復過來,定要第一個將這兩人斬殺。
女娃娃要在那小子面前盡情凌辱,之後送兩人上西天。
想到此處,方亂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只不過眼中的寒意已經迸射成了實質。
“我方亂,縱橫江湖三十餘年,就只有那個老家夥曾經讓我怕過一段時間,何曾被人如此羞辱過?”
這位周國病狂眼睛眯成一條線。
他沒見過這兩人,而且本事都不低,大概不是本國人,說不定還會是大魏的人。
但那又如何?他方亂只要鐵了心想殺的人,背後是誰都不管用,反正殺了人就遠走高飛,誰也抓不到他。
至於殺了人會不會因此影響兩國關係,那就更加無足輕重了。
在方亂的心中周國又或者沒有,都無關緊要。
人好不容易才來人間走一遭,誰不想逍遙快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一國大事,與我何幹?!
……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多數人都對這個道理深以為然,但真要在各類事情上決斷,終歸還是會選擇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去。
都本能地遠離危險。
許鳴當然也清楚這個道理,只是她不會去想,自己想要揪出來的病狂,近在眼前。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前來敲門。
許鳴還以為是又要搞人情世故那一套的,正想婉拒,就聽見人家說自己是打掃的,負責把地上的血跡清理乾淨的同時還會整理一下他的房間。
聞言,許鳴這才讓人進去。
因為時間還早,所以許鳴就在院子裡修行太白劍法,也不吝嗇。
太白劍法的修行太過苛刻,不僅需要領悟其中的意才能有入門機會,並且還需要有獨特的心法口訣。
作為老頭的成名劍法,其復雜程度可想而知,天底下還真沒多少人能看幾遍就能解讀出來,更何況是這個小院子裡。
不知何時甦醒的關蕭均滿臉稀鬆的從屋子裡走出來,雙手揉著眼睛,當看到院子裡這一幕的時候,這才回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麼。
想起自己傾注心血養的各路好狗全都葬身於此,這個孩子稍微有些肉疼。
從小到大,這個小少爺別的不太會,唯獨對養狗,當真是興趣變成了專業。
便是府上負責幹雜貨的都不如他懂行。
只是當他看到院子裡那青衫身影時,怔住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練武功嗎?
其實出生在“武將世家”的關蕭均卻從來沒有練過家中的那套傳下來的拳法。
那套拳法修行很苦,一年四季不管炎熱冰冷,都要每天按時修行,而且每天的時辰還不能少於四個時辰。
夏天太熱,冬天太冷。
這兩個時節,最是熬不住。
從小就養尊處優的他,從來都吃不住苦,也沒人會告訴他不能吃苦意味著什麼。
反正他覺得這輩子能夠一直鬥狗下去,是一件無比愜意的事情。
當然,養這些狗也不是吃幹飯的,當自己和姐姐遇到危險的時候,能夠保護他們。
除了姐姐之外,他對自己那個親爹都不算很親切。
只因為在孃親剛生下他不久以後,就另娶新歡,並且三妻四妾,幾乎不再管他們這對姐弟。
或許關雅靈就見過這一切的變化,只不過隱藏得很好,認識姜洛凝的時候也能表現出兩人親密的樣子。
對於自家父親,關雅靈並沒有太多不好的情緒,只覺得情有可原,況且他作為兒女,也管不到。
這個世道,但凡是有權有勢的官老爺,要是老婆數量不多,是會被笑話死的。
但關蕭均不一樣,自打他記事起來,除了每個月的錢,就沒怎麼感受過人間溫暖。
或許沒有人知道,昨天一馬當先的姜洛凝表現得十分英勇,但只會讓關蕭均覺得很厲害,獨獨許鳴那一手操縱兩把飛劍的一幕,震撼心神。
這一刻,他好像能吃苦了。
不知何時,打完一套太白劍法的許鳴已經來到他旁邊,看著他那目光呆滯還沒回神的樣子,啞然失笑。
陣陣笑聲把關蕭均拉回現實,恍惚間看到了笑意滿面的青衫劍客,張了張嘴巴,想說的話卻卡在喉嚨。
許鳴摘下酒壺,搖頭苦笑:“終究是脫離不了了,別學我,喝酒傷身。”
說著,他坐在臺階上,橫劍在膝蓋,右手持酒壺,眺望遠方:“你,能吃苦嗎?”
這位小少爺想說可以,但因為從來沒做到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撒謊:“我不知道。”
“沒說不能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不料許鳴嗤笑一聲,伸了個懶腰,慵懶道:“你是不是想學劍?”
“我想學你的劍。”關蕭均認真地說道:“只要你肯教我,我肯定能努力!”
“人生太短,練劍太難。就算你長命百歲,幾乎有五六十年的時間在練劍,你需要早練晚練,今天明天後天都要練,四季都要,不論酷暑寒冷。”
許鳴頓了頓,扭頭看著這個只有七歲的孩子笑道:“能做得到嗎?”
關蕭均剛張了張嘴就被許鳴打斷:“不用著急回答我,在我離開之前,都在答題的時間範圍內。”
“最後還有一句,我這套劍法,不能隨意傳授別人,我得傳授一套你能學的,可能沒那麼厲害,但只要刻苦,最終成就也不會低。”
關蕭均點頭嗯了一聲,旋即一路小跑轉身回屋。
只留下獨飲獨酌的許鳴。